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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上
包厢里,汪曼春应声而起,手上的杯子重重磕在桌角,水花四溅。
“带上一队人,跟我来!”
特务们收到指示,跟着汪曼春就向外冲,却正好碰到拿了冰块回来的阿诚,两人目光交汇,汪曼春厉声道,“阿诚,跟我走!饭店藏了共|党!”
阿诚讶然,“怎么会?今天是明台的婚礼!”
汪曼春冷笑,“因为她蒙骗了所有人,利用了你们的信任,跟我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阿诚犹豫了一下,“我去通知大哥,让他协助调查。”
汪曼春嘴角一勾,正合心意--“也好,就在二楼歌舞厅见吧。”
待到汪曼春一众人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阿诚才不疾不徐地进了包房,将冰块收到包房角落的小冰箱里,坐下来,看一眼手表,嗯,不急。
一切就绪,他一点不着急。
二楼歌舞厅现场戒严,一楼三楼的宾客也被暂时控制在原地,无人能四处走动,最先冲上二楼的便是汪曼春手下人。
然而有人比她还早。
静静站在尸体旁抽着烟的颀长身躯,正背对着她凝望窗外,全然没有转身的意思。
汪曼春心里“咯噔”一下,她从没希望牵扯到明楼,无论是殃及他或是惹他怀疑,都只会折磨到汪曼春自己。
但他怎么会淌这趟浑水!汪曼春心里一急,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明楼胳膊,“师哥你怎么在这里?凶手呢?”
明楼转过脸,“曼春,你再看看,凶手就在那里。”
什么?汪曼春愣住了--她顺着明楼手指方向望过去--却见两个手下正在记录现场,现场有…两具尸体!
除了身穿日本陆军军服的松井贤二,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中紧紧攥着一把M1912军|用
|手|枪,看样子是个有备而来的便衣特务。
“我过来检查歌舞厅布置情况,就看到这个男人悄悄溜了进去,本想着跟踪他,看他想做什么,没想到他下手这样快,枪杀了松井部长,之后又发现了我,我只好将他就地正法。”
明楼说地不疾不徐,说完还抽一口烟,汪曼春头皮发紧,只觉得心乱如麻。
重点是,她一切计划天衣无缝,怎么会多出一个男人?还有那个于曼丽呢!她分明就被自己手下带进了二楼舞厅!
“大哥!出什么事了?”
明台灵活地躲过几只试图阻拦他的手,跳跃到了明楼身边,见汪曼春一脸铁青,不由关切, “曼春姐,你反胃了吗?这里刚死了人,你要不舒服就先避一避。”
避一避?避你个大头鬼。
汪曼春强忍着骂人冲动,无视明台,走到两具尸体旁,不错,死的确是松井,而另外一个死人,却不是她派遣的人。
明台忽然一笑,“其实我有个主意,曼春姐若要确认这两名死者的身份,我拿婚礼请帖来一一核对便是,或者下令各大商行与政府部门派代表出来认领,便能扫除困惑。”
认领?
若真如明楼所说,这名特务目的在于谋杀松井贤二,又有谁会傻到自动背锅?
明家三少果然是个白痴?
呵,就算他是有意装疯卖傻,汪曼春也无心跟他斗气。
汪曼春默默翻了个白眼,刚要继续检查死者身份,却不料又来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来人不在她计划之内,却让她一下子如堕冰窟。
南田洋子一脸傲慢,缓步走进了人群之中,而让汪曼春心如石沉的却是南田洋子身边站着的人。她一身杏黄色驼绒袍无一丝挣扎过的褶皱,妆容鬓发也无半点凌乱--而她此刻笔挺站在汪曼春对面,眼里没有慌张,只有自信,这自信犹如一柄光刀插|进了汪曼春心里。
明楼掐灭了烟,轻轻咳嗽了一声。
于曼丽却像是没看到,倾身凑到南田洋子身边道,“南田课长,我说到做到。”
南田洋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却意味深长地看向明楼,“明长官,你替我大日本帝国处决了谋杀高级将领的大犯,这一笔功劳,我一定替你上报。”
她看也不看地上尸体,语气十分轻松,“不过,你未来孩子的教母,我可是当仁不让,刚才于小姐和我谈了半日,已应许了我的要求。”
南田洋子这一句,无异于给出于曼丽的不在场证明,汪曼春心里发恨,插嘴道,“南田课长,我看此事还有蹊跷,请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你们要是动作够快,松井部长还会遭人暗算?要不是明长官恰好路过,连凶手都会逍遥法外。”
南田的话犀利而无法反驳,汪曼春咬牙,“…南田课长,今日是明小少爷的婚礼,我们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没带够人手。”
这理由,却有点把责任往明家推了,明楼蹙眉,却看向明台,明台正呆呆看着于曼丽--他怎么也想不通,她不正一个人难过地待在包厢吗?怎么会和南田洋子相谈甚欢?还不惜冒着认贼作母、触怒大姐的风险讨好南田?
若不是讨好,明台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于曼丽却看向明楼,淡淡道,“明长官刚刚怎么会恰好路过二楼,我听说你一直和汪处长在一起。”
明楼的话里有漏洞,与其等到别人质问,不如让于曼丽假意吃醋询问--明楼眸子里落了点光,沉沉凝视着于曼丽,“我帮忙招待贵宾,看见有眼熟的人往二楼方向去了,所以想去提醒她。”
于曼丽顿了顿,“眼熟的人?”
明楼微微一笑,“当然,提醒只是顺便,主要还是检查。”
汪曼春紧紧握住了拳头,还要说点什么,却见南田看着她,目光里的含义让她一下子噤声--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忽视了--南田为何要过来?她一点也不震怒,而且她连尸体都不曾看一下。
汪曼春心里一惊--莫非--她自己才是“借刀杀人”计中的那把刀,而南田洋子,才是手握刀柄的人。
此刻她要汪曼春收刀入鞘,她若继续不依不饶,只怕会落得个鸟尽弓藏、两败俱伤。
千算万算,她怎么可以忘记了南田洋子是日本新派官员,而松井贤二却是老派官僚,两个人宿怨颇深,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
而自己精心的策划,很有可能早就被南田洋子看在了眼里,她放任自己设计于曼丽,却只是想要更顺利地除掉松井贤二而已,而这个特务,更有可能是南田为了派来除掉松井贤二,却被明楼当场枪决的手下。
南田扫视全场,“依我看,诸位且散了,婚礼照常进行吧,明三少爷,请你尽快下楼稳定局面,明长官,你请过来,我们谈谈你日后孩子的事。”
她微微笑着,目光里却有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众人立即领命,明台也不情不愿地反应过来,经过于曼丽身边的时候,明台忍不住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于曼丽却只是微微一笑。
这笑容落在明台眼里,无异于一个定心丸,然而明楼已经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你还不走?”
明台哼道,“好了好了,我马上走,碍着你什么了?”
南田看在眼里,忽然一笑,看向于曼丽,“于小姐,你真的很受欢迎啊。”
于曼丽低头,却是有几分无奈,“南田课长,我什么真心话都告诉你了,这点小秘密,你一个人知道就好。”
南田微笑,对明楼道,“明长官,请?”
明楼看一眼于曼丽,“内子怀有身孕,站这么久也累了,南田课长不介意的话,让她回厢房休息吧。”
南田想了想,“也好。”
于曼丽却道,“我孩子的事,凭什么不让我参与?我就是想去,你无权阻止。”
于曼丽边说着就要往前跟,明楼一把扯住她,“胡闹!”
他这一吼,却连走在前面的南田洋子都震了一下,惊讶地回头看。
于曼丽眼眶微红,“明楼,你不讲道理。”
明楼的手倏然收紧,却看了她几秒,缓缓松手,“回去。”
于曼丽看着明楼和南田洋子消失在楼梯口,眉头忽然蹙起,糟糕,还有一件事,手表。
戒严解除,三楼棋牌室里,有许多要员和他们的安保人员正留在此处放松紧绷的神经。
阿诚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首,眉目间含着思索。
他似乎陷入了僵局--对方手里牌势大好,他却只余下几张散兵。
忽然,有个婀娜身影缓缓靠近,她带着一顶黑色帽子,黑色眼纱半遮半笼一双琉璃妙目,丹色唇瓣半开半合,轻轻吐出一句话,“这位先生,我可以坐你身边吗?”
阿诚看不清她的脸,却禁不住笑了笑,“请便。”
对面的人也愣住了--哪来的性感尤物,看这架势来头不小,看这风情却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倒像是哪个高官的小老婆。
她轻轻靠向阿诚,耳语说了句什么,低低的,还是吴地方言,原来是个苏州娘儿们。
阿诚微微一笑。
对方有些不耐,“喂喂!快给我出牌!磨蹭什么!”
阿诚叹息一声,“那么,对不住了。”
他轻轻摊开手里的牌。
竟然是比对方还要难得的好牌。
对方赌资一瞬间输了个一干二净,却只能气急败坏摔了椅子走人。
于曼丽悄声道,“手表拿到了?”
阿诚不动声色收起东西,“你化妆技巧快赶上易容术了,我都差点没认出,那个带你去舞厅的特务更没认出来。”
于曼丽耸耸肩,表示这很正常。
阿诚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后怕,“你哪弄的牌?要是花色不一样,被人发现出老千就功亏一篑了。”
于曼丽低低一笑,“我可是黑寡妇。”
阿诚咳嗽一声,“蓝玉。是蓝玉。”
手表物归原主。
于曼丽丢入包里,这手表好一阵子不能戴了。
“没想到,汪曼春竟然没把手表扣下,还真的送给了这个特务。”
她低声道。
阿诚蹙眉,“与其自己看了心烦,不如低贱处理,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有什么比所托非人更暴殄天物的。
于曼丽想想,“那明楼呢?”
阿诚一愣,不明白前后句有什么联系。
于曼丽微微一笑,低垂了眸子,“没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她声音平淡,几乎没有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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