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笑

　　那婢女将我领到了一处。

　　我嗅了嗅，空气里有潮湿的泥土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有人从后面解开了黑布，我看见兄长全身是干涸的血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扑上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咽了咽唾沫，想要掩饰我的哽咽。转过头与那大宫女道:‘‘劳烦，送我兄长出去。’’

　　她未应声，齐瑶走了进来：“你倒是天真，现成的两个仇家，你以为本宫会放了？“

　　我直起身，“娘娘，之前，是小人对不住你，对不住娘娘的母亲，是小人眼拙，是小人心胸狭窄，可娘娘，我兄长并未对您做出什么不敬之事，小人忘娘娘赏罚分明，兄长他之前，还……娘娘的母亲，是兄长请人安葬的。“

　　“本宫知晓，”她低下头笑，“她是早就该死了，文和这贱/人，倒是上赶着给她安葬，像是她亲娘似的。”
　　末了，她还是移开了眼，看着那宫女莙姬，吩咐送文和出去。

　　我松了口气，好了，只剩下我一个了，文家，不需要我只要一个只会赏花喝酒的二公子，文家需要的是能发号施令的大公子。
　　文瑶在我面前坐下，用青楼里独带来的媚笑看着我，“兄长，现在可以谈谈我们了。”

　　我摇摇头，“娘娘在宫中，依然是如此笑么。”我看着那笑，尽管她娘的样子我早已忘却，但此刻，一股无声的讽刺感涌上心头。我的爹，那个在娶我娘时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承诺的不二良人，就是在有了我的第四个年头，与文瑶的母亲厮混在了一处，有了女儿。那时，他就是被这样的笑容迷惑的么？被这种异于大家闺秀的媚笑，迷住了么？

　　她继续笑着：“皇上说，这样笑着，特别好看。”

　　我听着，也笑了。我此时虽不像我兄长一般受了刑罚，但心中却如细小蝼蚁割出了一道道缝隙，浸在这冷清阴暗的角落，便更觉得疼痛不堪。男人，果真是喜欢这样的女人。

　　“那…皇上喜欢了，确实没小人什么事儿了。”

　　我自小便不喜欢这青楼里的妹妹，时常暗地里叫了人去毒打她一番，若不是怕酒肉朋友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妹妹，就是叫了人去青楼里羞辱她，怕也是常有的。
　　我只是没料到，李成煜会喜欢上她，会善心发作，可怜起这么一个被兄长欺凌的可怜青楼女子。

　　我只是没料到，她会想尽办法接近李成煜，并且博得她的欢心。

　　我只是没料到。

　　李成煜的欢心，那是我想方设法，惦记了快二十年的东西啊。
　　文瑶说到底，还是心善，居然会相信以德报善这种事，真的放了文和。

　　门外逐渐响起了脚步声，一人推门进来。
　　是李成煜。他低垂着眼，没有看我，只与文瑶低声说出去。

　　文瑶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走了出去。

　　李成煜与我说了很多，其中不乏对文瑶的维护与纵容。更多的也是，对我的愧疚。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早就发现我见到他与见到别人不一般的症状，早就发现我的手心微汗，早就发现我的眼神闪躲，也早就发现，我的痴心妄想。
　　我低声苦笑，努力想做出与文瑶一般的媚笑。尽管看不起那样奉承愚昧的笑容，但此刻我却承认，这笑最能假装我的不在意，掩饰我的闪躲。

　　他说，他不能应我，尽管周国早有两男通婚的先例，但这到底不合礼法，且近日朝堂动荡，希望我能体谅。

　　我体谅，确实该是我体谅的。近二十年的喜欢，被人当作一种耻辱，避之不及。人家甚至联合了最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害我倾家荡产，家道破落。

　　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该体谅。
　　我说，李成煜，我体谅你了，那你能不能，把文家还我？把原来我的父亲，我骄傲的兄长，还给我？

　　我的痴心妄想，就此到头，放你从此心中离去，我俗生不寄。
　　过往种种，如三尺黄粱美梦。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