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笛

　　我一直跟着师傅。
　　我们住在一个四周都是竹子的院子，很大。一年四季都很美。
　　师傅喜欢吹笛，很好听。但总是吹一首曲子。每天夜里都能听到那凄凉的曲调，一遍又一遍。
　　有一个月夜，我问他，这是什么曲子。他只是侧过脸，轻声道，一个思念故人的曲子罢了，不值一提。
　　当时我心生无趣，也就没追问。更没有看到月夜下师傅满脸的泪痕。
　　等到我练的熟练一点，师傅就亲手给我做了一个竹笛。那竹笛很精致，颜色纯良，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刻着：相思笛。我疑惑地拿着笛子。抬头，便看见师傅疲惫的脸上的苦涩笑容。我从他的眼眸里，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之后，我也开始练习那首曲子。
　　只觉得它吸引着我，好像能回忆起以前的往事。吹着吹着，我不禁流泪。
　　有一天，被师傅听见了。师傅阴沉着脸，警告我，不准再吹。但是，我明明看到，那脸上，写着满满的痛苦和悲伤。师傅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其实，侧眼就可以看到，师傅屋里悬挂的那个女子的头像。那女子也拿着一只笛子，面容与我九分相似。
　　那年，我十七岁。
　　那之后，我们一直相安无事地生活。我不去揭穿，他也不告诉我。突然有一天，师傅告诉我，他要出一趟远门，时间会很长。如果回不来，就不要等他了。说完深意地看我一眼，匆匆出去了。他的眸里，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女人。
　　我哭了。
　　这一去，就是三年。
　　我每天吹着相思笛。
　　这三年里，我想清了很多事情。
　　我拿着相思笛，穿着最后一天送他时候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样，摸摸口袋，居然有许多盘缠，足够几天吃喝。
　　我骑着雪梅，出了竹林。
　　进了京城，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这里的人很多。
　　我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客栈内人很多。
　　正盘算着怎么找师傅，侧脸就看见老板娘正微笑地看着我。
　　我问「近三年，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嘛，倒是有一件。」老板娘笑起来很像一个人。
　　我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两年前，和花帮帮主大夫人私通的男人找到了。据说，找到时，在包袱里还发现几套男孩的衣服。盟主猜测，有个孩子，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我已经猜到了。
　　每次师傅出去，都会给我带几套新衣服。
　　老板娘笑意更浓，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今晚，现在还来得及。」
　　我终于想起了她很像的那个人。
　　我的母亲。
　　我笑着，尽量不让眼泪留下来。
　　骑上雪梅，我回望一眼。
　　客栈外，她在风中，满眼盈盈。
　　我和马一起消失在风月之中。
　　天总是黑的很快，让人猝不及防。
　　我把雪梅放在远处，孤身在树林里穿梭。过了一会，就看见一座房屋。房屋看似普通，但守卫森严。
　　我拿出相思笛里的小刀，轻轻一划，把后门的两个守卫解决。
　　巡逻的队伍走的很慢，足够我进屋。
　　月光下，我思念了三年的人，坐在木凳上。
　　他的长发还似三年前，垂下来，白发满地。
　　俊美的面孔上，也有了几分沧桑。
　　师傅，师傅，师傅。我差点喊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你终究还是来了。」
　　「是啊，我来了」我的笑容不变。
　　外面的守卫很快就会被发现。时间紧迫，我抱起师傅。三年了，他的身体瘦了很多。
　　我微微笑着，踏在屋檐上。很不巧，相思笛，掉了。巡逻队回头。
　　我曾经多么喜欢那清脆的声音。那个人倚在旁边，轻轻吹着那首曲子。笛子被我紧紧握在手中。
　　雪梅准时停在门外，我赶在他们拥过来时，把师傅放在马上，轻轻拍拍雪梅。我望了师傅一眼，师傅满眼含泪。我亲了亲他的脸，师傅，我们要就此告别了。
　　雪梅很乖，走的很快。
　　师傅望着我，一直消失在竹林里。
　　师傅，我爱你。
　　他们已经围过来了，人很多，我反抗也是死，不反抗也是死。
　　我笑了。
　　拿起刀片，熟练地划开脖颈，不是别人的，是自己的。
　　我握着相思笛，安然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下落。
　　在明月下，我又看到了那人吹笛的样子，那样专注的面孔，以及眼神里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我终究没有得到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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