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传

　　“诗不怎么样，字倒是写的真好看，看来下次可以叫老板教我练练字，我的字简直丑的不能见人，不会是他知道我的字难看才特意送我毛笔练字吧。”小树一边想着一边走，一没留神就和一个人撞到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已经道歉了。她见是个八九岁小孩，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她本来还想夸那小孩懂礼貌，小孩拐几个弯就在人群里消失了。
　　“这冒失小孩……”小树嘀咕一句就不再想了。

　　“林云书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在牌匾下面院长带着其他先生已经在等她了。并不是她有多么的重要，很多人都是好奇想看看这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先生是何方神圣，其中不乏有来看笑话的人。
　　“院长好！众位先生好！我是新来的先生，我叫小树，以后请多多指教。”小树非常有礼貌的鞠躬然后握手，除了院长其他人都怀着敌意冷眼看着，并不回握，她的手停在半空，刚想尴尬收回来，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握住她，一个温润而亲切的声音说：“你好，我叫何以忧，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小树看得出那人是发自内心的对他笑，她感激的对他笑了笑，“谢谢你！”
　　院长开始发话：“好了，你虽然是经过层层考核进来书院的，但你年纪尚青，为了证明你的能力大家商量之后交给你最后一个考核，如果通过了你就可以留下来，如果没有通过就只能回去了。”
　　“嘿嘿，她要是过了考核，我们也无话可说了。”其他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她已经输了一样。
　　她很不喜欢那样的眼光，倔强的抬起头说：“我一定会通过的！”
　　“以忧，你先带小树熟悉下书院的环境，然后先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开课。”
　　“是，院长。”
　　小树想着考核的事哪还有什么心情逛书院，何以忧看出她的心思也只是随便介绍完地方就带小树去房间休息了。还没开始就已经这么多波折了，小树已经预感到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书院给小树的考核是十天之内教会启蒙班所有人《诗三百》并背诵出来。十天的时间就要背诵完三百首诗，她想想都觉得头大，就是明知道是故意刁难她也只能迎头而上。
　　启蒙班的孩子年龄在五岁到十岁之间，有的人家境比较好读书就读的早些，有的家境不好的入学就迟些，所以就被分在一个班里。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大多数还没定型，更多的时间花费在玩耍上，在课堂上很少有安分的。
　　“来了，来了！我听到今天的是个女先生。”说话的是个十来岁的男孩，身体瘦削，耳朵比常人要尖一些。
　　“女先生更不用怕了，我们商量一下等会怎么捉弄她。”几个小孩围着一堆悄悄讨论起来。小树还没进课堂，就已经开始被算计了。
　　第一次站在讲台上被下面二十多双眼睛盯着看，小树的腿肚子都开始抽筋，说话也不利索了，“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先生，你们叫我小树姐姐就……可以了。”下面立刻哄堂大笑起来。这几句昨天晚上还练习了很多遍，一到这里舌头就开始打结了，在学生面前脸都丢光了，她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咳咳，你们也都……自我介绍下，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就当交个新朋友。”
　　“又是自我介绍……”学生们都懒洋洋，慢吞吞的一个个站起来说出自己的名字。
　　小树书看的多了，记忆力也是相当不错的，只听了一遍她就把学生的名字都记住了。记住别人的名字是很重要的，是对别人的尊重，也能在别人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很高兴认识你们，那我们现在开始学习，今天将会有新的内容，请大家……翻开《诗三百》。”小树镇定了一下清清喉咙继续说，再害怕课还是要上的，考核还在的呢。
　　书上第一首就是《静夜思》，她把意思讲解了一遍就让学生开始读，床前明月光，疑地上霜。举头忘明月，低头思故乡。学生还是蛮规矩的，除了有些心不在焉，看样子得想办法提高他们的学习兴趣才行。
　　教了两首诗上午就结束了，散堂之后她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门脚突出以个尖尖的挂钩把她衣服扯破了，接着外面弹出一个纸盒，她本能的用手去挡，里面的面粉全部洒在她脸上，眼睛躲过去了鼻子里嘴巴里全是面粉，还好不是石灰，不然还不得毁容啊。等面粉被地球引力带走她才看清楚了身后的情况，学生们正笑得前俯后仰，这肯定是他们的杰作了。
　　“你们……”她一开口嘴巴里的面粉喷涌而出，纷纷扬扬似雪花。小树羞愧难当，掩面而逃。她一路跑到湖边，幸好路上没遇上书院的先生，不然少不得又是一顿冷嘲热讽。她看着湖面里自己狼狈的样子，心里的委屈再也承受不住，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湖面上泛起一阵阵涟漪。湖中的鱼儿在欢快的追逐掉落在水面的落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它们应该是快乐的，因为鱼儿的记忆只有三秒，心里藏不了那么多的事情，只要能畅游在水里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湖风飘过来飘过去像个调皮的小孩在逗她玩，轻轻拂去她的眼泪，吹荡起她的衣服，这时她才想起被刮破的衣服，这是她娘出门前为她穿上的，在这书院里先生敌视她学生戏弄她，唯一让她觉得还有温度的就是这件衣服了，衣服在就如娘在，任何苦难也有勇气去面对，现在连衣服也破了，犹如她的盔甲丢了，被藏起来的软弱翻涌上来像要淹没她。
　　“小树，你不能这样！”一个人突然抓住她，把她扯回岸边。是在书院门口见过的何以忧。
　　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说：“小树，生命是可贵的，你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寻死，你要想想你的亲人朋友。”
　　小树满脸迷惑，“我……寻死，我没有啊。我只是洗个脸。”
　　“是这样啊，我刚才看你迷迷糊糊又靠湖水那么近，以为你……不过没事就好。你头发还有些……”
　　小树不好意思摸摸头发说：“哦，这个啊……”
　　“来，蹲下，我帮你洗干净。”说着一边挽起了袖子。
　　他肯定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什么都不说也不问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了，真是个体贴的人啊。
　　“啊，这不太好吧，毕竟男女有别。这种事怎么能……”
　　“哈哈，你现在才想起男女有别了啊，你决定要当女先生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想法吧。难道你还信不过我，怕我对你怎么样？你放心，你不是我的菜。”他扫了眼她平倘的胸部摇摇头。
　　小树被他不屑的眼神刺激了，故意挺挺胸说：“我才不怕你怎么样呢。”
　　她躺在他的腿上，何以忧捧着她的头发鞠起湖水轻轻泼在她头发上，他的动作非常温柔。小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原来他还有个浅浅的酒窝，以前她听绯语姐姐说过只有发自内心的笑容酒窝才会浮现，那么现在应该是他真实的笑容了吧。
　　“你是不是帮别人经常洗头啊？”
　　“你说的我好像是个专业洗头户一样。”他沉思了一下，“不过我以前是常常帮我娘洗头。”
　　“那我岂不是成你娘了。” “哈哈哈哈，我娘的头发可没有你这么好。”
　　“你真孝顺！我还从来没帮我娘洗过头呢，以后我也要帮我娘洗头。”
　　“好了，可以起身了，不过你头发现在湿湿的，在这里晒干了再走吧。”
　　何以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发呆，也不再开口说话。
　　“我看你袍子破了，我就住在书院里，不如你跟我回去，拿件我的袍子给你换上？”
　　“嗯。”
　　何以忧的袍子穿在小树身上大了很多，有些松松垮垮，不过比没有总是要好。等她出来就看到何以忧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照在他身上，他额头上的汗珠被反射出奇异的光彩，微微一笑天空好像都笑了，原来有个人等待是如此美好的事情。可能是人在无助或者困境中感受到的任何一点温暖都会被放大数倍吧，当时的错觉却是一辈子的铭记。
　　他们去到书院的食堂已经比较晚了，食堂里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小树是没胃口吃东西，在碗里把饭叭啦来叭啦去。何以忧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她，“食堂的饭菜肯定没有自己家的好吃，刚开始难免会有些不习惯。书院离集镇也有十多里路，出去吃也不方便，不过你以后可以从家里带点什么零食之类的解解馋，你们女孩子一有零食吃什么不开心的都会忘记了。”
　　“嗯，好。等我回家明天也给你带一份来。不过我告诉你个秘密……”小树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这样的话题让她心里轻松了许多。
　　她小声的说：“我娘煮的东西一点都不好吃，可她偏偏赖着煮给我们吃，我们怕她伤心都不敢告诉她实话。”
　　“哈哈哈哈……”他们两一同发出畅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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