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与雪

　　答案揭晓：最后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张安旬家。
　　脚一着地张安旬就忍不住一阵干呕，虚浮着脚步被陈畅推到厕所反锁在里面，命令他将自己处理干净，热水刚开又听见了什么东西撞击在门上的声音，严重怀疑是陈畅的拳头，推开门一个缝却只看见一迭衣服凌乱的被扔在地上，张安旬心情复杂的弯腰捡起，取进浴室。
　　陈畅骨子里的霸道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完整展现，刚出厕所，张安旬又被按着找出药袋将药片吞掉，一完成这道”指令”，张安旬就立刻被赶到房间只差没一脚踹到床上。
　　张安旬从头到尾都不敢吱一声，因为一来陈畅那眼神啊，始终散发着宛若面对仇人一般的阴狠杀气，二来则是被命令”睡觉”的约莫十分钟后，张安旬又将刚配着药喝进去的白开水全给吐了出来，因为来不及去厕所，床边那画面实在有点惨烈，而且还是陈畅帮忙清理干净的，他自知没有说话的立场，只好乖乖躺好，将被子盖的方方正正。
　　桌灯昏黄，张安旬瞅了一眼一旁默默拖地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不自在翻了个身，用后脑迎向对方。
　　又隔了半晌，有点虚的嗓音才从被子里闷蒸出来，同一时刻，桌灯的亮光啪地被拉下。
　　一片漆黑。
　　“今天…对不起啦。”
　　正要远离的脚步声停顿。
　　“……都是兄弟谢什么，”陈畅低沉的应了声，不带脾气的，”有时间谢我不如照顾好你自己。”
　　说着一阵亮光透了进来，映照在张安巡眼前的墙壁上，他知道对方开门要出去了，于是忽然间，张安旬难得有些无措的加快语速。
　　“我、等我好再请你吃一顿饭，…嗯，这次的钱我还欠你呢，你可以从餐桌上那个铝罐里拿……”──尴尬的空白──”…对不起。会好的。很快。嗯、我会注意，我会努力……”
　　一阵沉默。
　　张安旬开始反刍自己不知所云的，到底说了什么；像是受到室内黑暗挤压一般，他在被子里蜷了起来，躲过门缝透入的丝毫亮光。正当他非常不自在的对自己说就这样了吧，以为不会获得回应了，陈畅低沉的声音却霎时斩开空气。
　　“请客，不要请消夜。”
　　愣了下，张安旬呆呆的喔了一声。”喔，当然。你看你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绝对是要请你吃好料的啊。随便你点，不要把我吃垮喔。”
　　试图打趣，对方却似乎不领情，自个儿干笑了会儿，张安旬只得尴尬的摸摸鼻子。又是一阵难受的沉默，接着才漂来了模模糊糊的响应。
　　这次，换陈畅语速加快。
　　“搞什么啊…胃这样不早说，跟我是有多不熟……一起吃过这么多次消夜不是变成我在害你……妈的！”话一说完，门”碰”地旋即关上。
　　张安旬一个人在黑暗里发愣。
　　开始的语气有一点点受伤，张安旬不太确定这是不是错觉，但语尾恨恨的怪罪自己不够义气这点，他倒是满确信自己补捉到了。
　　对方会这么生气，除了担心，多半是自责吧。听见门外冲洗拖把的水声，张安旬才舒了一口气。
　　陈畅一直是个很”真”的人，不绕弯不做作，也没什么势利眼，平时总是一副生人误近的凶狠样毫不讲理的流氓样，可一但认定了谁，那就是不顾一切的挺谁到底；不是说陈畅那种会一个脑热不分青红皂白，就拎着家伙去替朋友砸场子的行为或脾性有多可取，但这么久的交情下来，尤其是出社会以后，张安旬益发感觉陈畅包裹在骇人形象下的”热”与”真诚”，实属难能可贵。
　　张安旬自认是个凉薄之人。他清楚自己的目标，并且从来不会让任何东西横亘在眼前阻碍他的去路。因此他能够在当今工作环境不是互相利用、就是互相踩踏的人际关系间，捞取自己的最大利益；有技巧的宣传自己，同时不着痕迹的扁低他人。说的难听一点，他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升大学选学校填志愿时，同学家里还在闹”台式八点档”呢，他压根没管过父母的想法与心情，就这么冷冷静静的为自己做了决定然后坚持到底，家里管的再严，时至今日，也终究对他没辙了。对这样的他来说，情感绝非必要，却一次也没否定过它的好；白一点儿说吧，吃糠咽菜也能活，但只要有办法，他还是会选择吃好一点儿的，美食虽非必须，但总地使人馋、使人一个劲的留恋。
　　张安旬扯了扯被角，闭上眼，觉得自己想的有些远了。
　　在陈畅面前，他多少也会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并且，不用这颗活力多动的脑袋多想多分析的话，单纯有个能一起在游戏世界里称霸全场的伙伴，也就非常足够了。
　　缓缓沉入睡眠以前，张安旬猜测着会不会像中学生病那次那样，爸妈出国参加研讨会了，家里没人，他还担心自己会不会烧到爬不出家门在家饿死，结果陈畅竟然一早就给自己送了粥──虽然冷了，是买女朋友的早餐顺便，但这次要是还有就好了呢…明天他先请假吧……
　　张安旬翻了个身。不久，房间里就着充斥着均匀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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