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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殇 ●雁伏之迷
掌中倏地一空，却见独孤手上现了雁伏刀。我暗惊，见他执起端详片刻，哈哈大笑：“果然如此！那古老儿自诩两袖清风，徒孙你又自视秉承正道，谁想你俩一脉相传竟是这把魔教镇山之物？”听他胡言乱语不着边际，我凝神道：“休得妄言，雁伏刀乃罗某世传，家父临终前托付家师保管。阁下身手不凡，又救过小女一命，罗某本当感激不尽，但阁下出言不逊，无端辱及先师，却是何解？”
“我问你，惊雷斩、江河断、开山劈、梵天缺、毗卢破、疯魔劫，可是你这雁伏六式刀法？”独孤将雁伏刀往地面闲闲一撑，语调散淡。
“不错。”未料剑魔竟对我雁伏六式耳熟能详。
“你修习此六式多年，难道不觉其声势气魄、霸气干云，远胜寻常武功？你初修炼时，每日正午，难道不觉有如神力天助，通贯任督，行至丹田却又反向逆施，若不借力导出，将自损心脉？”
“确是如此，那便如何？”独孤所言，我隐隐忆来，心有所感。刀者，霸器之首，当年择之为器，便因独衷于雁伏刀平中见锐、宠辱不惊的气势，加之这雁伏刀式的六招，每招自成一统，内含三十六式，乾坤相套，首尾衔扣，故内中源源不绝，杀伤力极强，也唯有此番睥睨刀法，方能制劲敌于一招之下，如当年山涧对决万天成。后来血池中传给天相，也是因他资质平庸、难得深境，不会为刀气反噬，我才放心。后来下葬天相时，玄霜将雁伏刀保存下来，待小凤殁后归还于我，此刀神通，才一一归位。想当年我初掌雁伏，师父也曾以太极八卦、阴阳融汇之道来助我平衡过盛魄力，后来练得先天罡气，体内刀气便愈加游刃有余、收放自如了。只是刀者，生性刚猛，纵然招式强盛，终为锄魔卫道，刀气稍许过剩，也属瑕不掩玉。
“若老夫所忆不虚，百年前西域有个雁伏教派，研毒暗甲，奇门遁术，独步一方，被当时中原武林视为心腹大患，你这雁伏刀连同那雁伏六式，便是此教镇教法宝。”我闻言，眉头暗蹙，独孤所指雁伏教派，我青壮时确有耳闻，那时此教派曾因九宫山设宴大挫天下而声名显赫，只是随后迅速没落，音训寥寥，期间因由众解纷纭，故我从未将那广羽西疆的歪门邪道与本门祖传法器之名相连一线。
见我神色凝重征询，独孤还欲说些什么，绛雪却于此时剧烈咳喘起来，必是方才风痴入骨，我忙上前为她把脉。独孤抬眼端看我父女二人，目光垂落胸前锦囊，终而默然，将雁伏刀掷还给我：“去吧！五十步笑百步。”袖摆一挥，连同巨雕扬长而去。
绛雪阴赤入肺，我虽对独孤所言甚觉疑惑，此刻也顾不得这许多，忙带了她赶回十里坡寥山镇，寻了间客栈安顿起来，抓药喂她服下。暮色荒沉，黑夜浓郁，远方天幕下墨云翻滚。绛雪在榻上打起微鼾，自随我悬壶济世以来，未曾见她如今天般身心俱疲，今日她两度险些丧命。一灯如豆，我望向渺远天空，回想着今日在风痴谷所见虚幻。远方，电走龙蛇，雷声隆动，浓密云层里穿梭着，暴雨将至。
落脚三日，绛雪初好，我独自前往风痴三戒，依照小凤梭痕，寻得岳陵入口。内中珍奇异宝，官锭朝银，满目琳琅，堆砌成山，若为在野兵权掠夺，必又将掀起更朝巨浪。将武穆遗书连同藏宝图物归其位后，却见岳将早已在陵中建了两枚衣冠冢，一为自己，一为小凤，两冢相从甚近，状似举案齐眉，却又以岳家兵杖从中隔开，相敬如宾，足见布置之人情意弥坚又恪礼井然。一望之下，只觉心弦震荡，我说不出是何感受，步履狼狈地退出陵外。
回到客栈，绛雪起身递来书信，原来岳将一殁，兵心溃散，朝廷不得以求助武林势力驻守嘉峪关，玄霜兆南受上官堡之邀，三日前已赶往关外驻城。
“爹？” 绛雪轻声唤我，端详她大病初逾的苍白唇色，我知她想去。这孩子，心中苦闷远不下我。世间情爱本真，皆自苦之，唯有忘情弃爱，方能心固章台，八风不动。觉生当年说得透彻，只是我们一般拘泥尘俗，皆不能避扰。也罢，两兵交战，必有伤亡，有伤亡处，我便须至。“冥狱一破，这家国天下凭我一人力保至今，终也穷途末路。”岳将临终之言在耳边荡漾，我心下一叹，吩咐绛雪：“歇息吧，明早动身。”
一路北上，山河混沌，荒崦冷峙，途中饿俘遍野，无限凄凉。行至关内，郁郁佳城，古壁斜阳，兵屯却三两稀疏，不成器侯，上官堡、三帮四派等绿林之众也无理想人口进驻，临战之城，却是一派萧条景象。年青的上官堡主上前寒暄，我无心应对，两句之后打算去营寨察看伤情。连唤两声，绛雪不应，却见她持萧孑立，独自于城楼一角发愣。不远处，玄霜在城下分发州粮，兆南在旁编整散兵以应出战。落日余晖，独洒她一身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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