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之蛇

作者:有点肿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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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了,情人



      伤心的场景有很多,母亲的泪花应该最为普通吧?想念子女、担心子女、关爱子女时,母亲都会掉泪,她们拥有着发达的泪腺,储存着源源不断的眼泪。然而,罗佳燕的泪花是那般不同,令我害怕,令我终生难忘。
      我告知罗佳燕,罗琼被逃脱的□□分子挟持,随着暴徒进了火海,她并未继续追问,我脑海里准备的满满说辞都随风而散。她沉默着,低下头。
      我就在她身边,能够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似乎已然忘怀了我的存在,突然抬起头,定住,眼角积聚着大颗的眼泪,沿着松弛的肌肤,快速滑落,形成了一道泪痕,眼泪不断沿着泪痕而流,泪痕在我眼里像是悲伤的小溪,潺潺流着。突然,她的脸部抽搐起来,松弛的肌肤无规则、无节奏的起伏运动,竟是阴冷的笑容,像是死亡的微笑,比地狱还要令人战栗。我让了让身子,有些吃惊,心想罗佳燕的冷笑究竟是在嘲笑什么?还是在恐吓着什么?像未知的森林,遍布在我眼前,恐怖,那种拥有着强烈吸引力的恐怖,那种让人敬而远之的恐怖,侵蚀我的脑仁,我害怕看罗佳燕的眼睛,像是漩涡,会将我卷进无底深渊。
      我第一次意识到,另一种母亲的泪花,想起“万劫不复”这个词。为什么突然跳出这么恐怖的词?我有些说不明白,让我对待“母亲”这个词即尊重又恐惧,或许我内心里隐藏着某种秘密,连我自己也还未发现。想起那些舍身救子的母亲,他们的确拥有着伟大的母爱,也确是恐怖的。“如果一个人连生命都不在乎,难道这个人不恐怖嘛?”我如是想到。
      那么一刹那,我妈妈的模糊的面容闪进我的脑海,心脏急速跳动,呼吸愈加急速,鼻子吸气吐气的声响也大的惊人。我终于发现我真正的恐惧。那是恐怖的潜意识。而母亲竟是我伤疤的源头,那伤疤每时每刻都在流着血。
      我之所以渴望纯真的恋情,或许爱情是一大部分,恐惧也占着一小部分,我不敢确认,却有着若隐若现的想法。
      我为什么恐惧?来源于母亲为了我殒命。而女人怀孕生子则成为我难以抹除的噩梦,难道我一辈子也不愿有个孩子嘛?我不知道,那是一个心结,暗藏着恐怖。

      “算了,就当是梦里捡了一只耳坠,又在梦里丢了。”罗佳燕心情好转开来。
      “您真是会作比喻。”我羡慕。
      “她有跟你交代过什么话嘛?”
      “我并未在现场?”说过我就后悔了,不该这般回答,若是她问“那你怎么知道是她?”“有没有搞错?”然后再跟武警核对的话,一定会闹出很多旁枝末节,也势必耽误我的时间,懊悔不已。幸好,她并未放在心上,事态也并未向我所联想的方向发展。很多时候,我们刻意保持所谓的严谨,严谨到了苛刻夸张的地方。其实现实生活哪来那么严谨。那都是大脑凭空想象的而已,生活中没人专门听着你每个字每个发音,即使在危急时刻,也只是听一句漏几个字的。
      “她昨天不是找你聊过天嘛?说了些什么?”她问道。
      “说你老是夸赞我,搞得她吃醋了。诸如此类不痛不痒的话。”
      “所以她就出走了。”
      “出走?”追问一遍,让我有些吃惊。
      “瞧你慌慌张张,一看就不会扯谎。”
      我早就说过,罗佳燕阿姨是个成精人物,别人的肚肚肠肠,她一清二楚,我在她眼中不过是个玻璃体,如何骗得了她?
      “她是出走了?是不是说短期不会回来了?”斩钉截铁的疑问。
      “是……”我唯有如此回答,伴着点头。就当是留给她最美好的念想,或许随着时间流逝,再得知死讯也就不意外了,毕竟习惯了。
      “这还算句老实话,你交个底,有没有看上我家姑娘?”
      “哎,阿姨……我不是说过有心仪的姑娘找我嘛?”
      “那要死了呢?”
      “我等着。”
      “臭小子,还是个情种。”
      “既然,成不了女婿,那就认个干儿子。”
      罗佳燕脱口而出,我本有此种想法,也算是一拍即合。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就是替我父亲物色老年伴侣,他们都是教书先生,有共同话题,她俩若在一起,晚年定然美满。就是一条,我扯了关于她女儿的慌,这天大的窟窿可不好补。
      “或许能成--亲儿子?”我狡黠地说道。
      “还是惦记着我那女儿不是?”她笑眯眯地看着我,毫不怀疑女儿罗琼的魅力。
      “这头亲事成不了,倒有另一头亲事准成,只要您点个头。”
      罗佳燕甚是迷惑,没听明白我葫芦里的门道,“什么亲事?”
      “我父亲也是单身一人,且是语文先生,岁数也差不多,你们倒是合适。”
      “看着办吧。”
      她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答应。反正这事还有希望。
      “那我们说定了,我走了。”我根本不留给罗佳燕回答的机会。
      只听背后传来,
      “这小鬼,家里的老头子肯定也一个样。”

      有种莫名的直觉,雨茴一定就在这家医院。虽然昨天,整整寻找了半天,却并未发现雨茴的身影。或许查找方式有误,今天,我就从登记表下手。
      每名伤员病号进入医院都会登记,除了昏迷不醒者,而这些人也会在苏醒后再次登记入案。我欲咨询前台的护士小姐,她们显得很忙碌,由于每天都会有大量病号进院,也有大量康复人员出院,她们面露憔悴。
      “护士小姐,我能够查个人嘛?”
      “没空。”她们竟异口同声,共有四位护士姑娘坐班,她们采用轮班制度,有早晚班之别。
      我并未放弃,继续问道,“有叫项雨茴的嘛?”
      沉默。
      她们正在忙碌着手头上的工作,分不开神。
      “项雨茴。”我大叫道。
      “没病吧,在这影响我们工作。”一位穿着粉色护士装的姑娘训斥道,后来得知,她是护士长,脾气本温顺,可近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工作,难免滋生不良情绪。
      “有叫项雨茴的病号嘛?”
      “没人管你向日葵、向多葵的,别在这里妨碍我们。” 她怒不可遏,躁怒使她双手无意识甩动着,竟将一张病号登记单,甩过了前台,病号登记单飘到我正前方的地上。
      我匆忙走两步,前倾,捡起那张登记单。眼睛一瞥的瞬间,发现些熟悉的字眼,例如“茴”“雨”“项”,却不是一个完整名字,而是拆开丢进了不同名字之中。不过总是丢给了我希望,我情绪高亢着,然而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怎么也找不到我要的组合。
      “别磨磨唧唧,赶紧递给我。”护士长叫道。
      我眼珠子根本未曾离开登记单分秒,脚步缓慢向着她们。毫无所得。护士长一把抓过登记单,瞥了眼我。
      “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我快速抬头,笑着看她,说道“项雨茴。”
      是放开了嗓子说的,音量足够她们一次就能听得清清楚楚。护士长,本是温顺的性格,焦躁也是由于工作,或许刚刚那段小插曲,把她的温顺送了回来。
      “沈煜的女朋友吧?”
      “什么,谁的女朋友?”
      她根本未予搭理,继续自说自话。
      “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可这男朋友可惜了?”
      “喂,你什么意思?”我立马暴怒起来,嗓子先是尖利,后,夹杂着大量的沙哑,“有问有答懂不懂?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谁女朋友?哦不,他们在哪间房?”我不想听这护士长满嘴胡话,而是想与雨茴当面对质。突然觉得可笑,“即使雨茴有男朋友,与我何干?我不是极力推开她嘛?为什么还这般怒气冲冲,要对质什么?对质完又能如何?我会与她在一起嘛?”这些问题不断在心中滋生着,我的怒火也渐渐熄灭,觉得自己可恶?自责道,“你真他娘的贱胚子,既不想对她负责,还一味抓着她,对她的恋情横加干涉”,自己就像个畜生,戴着一张虚伪的假面,最为恶心,下流。
      我脑中闪过无数咒骂的字眼,即使这些字眼,也不能概括我丑恶的万一。少顷,我耷拉着头,降低了所有的热度。
      耳边一直回荡着,“三楼,307室。”我才回过味,她们已将雨茴的病房号告知与我,什么时候告知的?就不得而知,已然想不起来了。我看向她们,她们依然忙碌着,好似我刚刚做了场梦,所有的事情并未发生,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而已。“算了,我还是先去病房看看。”我打定了注意。
      “谢谢你们。”我对着她们感谢道。
      她们却单调地回应着,“神经病,莫名其妙。”
      我更是诧异。
      雨茴果然在房间里,她也穿着白色病号服,正给某个病人喂食。抑制不住的冲动像只无形的手,将我推向雨茴,我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丝毫不顾及病房里众多的病人,又怎会考虑那般多?喜悦已然俘虏了我,我正按着它的台本在走戏。
      “谁呀?”雨茴手中的塑料碗滑落到地上,稀饭洒落一地,还溅在她的衣服以及旁边病床的床单上,双手使力拨动着我的手,却怎么也拨不开,头部还在极力转动。嘴中不停重复着“谁呀?”
      “是我呀!你听声辨人。”我激动着,并未主动亮出身份,而是让她猜测,增加趣味。原本想逗她开心,却收到一句淡漠的回答,像一盆冷水浇了我,心中着实压抑。
      “作人吧!”低沉而淡漠,“手松开吧。”
      比对陌生人还陌生,我心中咯噔、咯噔跌落着,知趣地松开了手,让到一旁。显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脑海中准备的千言万语,全都冲进了下水道,变腐变臭,不想回味了。
      她擦拭着衣服与床单上的粥渍,默默不言,床上的病人包着头,看不出模样,我脑子里浮现护士长曾说过的话“沈煜的女朋友。”
      “是沈煜嘛?”我指着病人。
      雨茴点了点头,却没有言语,又盛了一碗粥喂着沈煜。
      “他怎么回事?伤的严重嘛?”
      “脑袋撞到了门柱,不算严重,休息些日子就好了。”
      “沈煜是你男朋友嘛?”这是一直堵在我心中的问题,我必须吐露出来,否则憋得着实难受。
      “是的。”
      然后又是沉默,我脑袋空白,连哪怕一个字也冒不出来,晕晕的。
      “你挺好的吧!”听着雨茴淡漠的声音,那巨大的情感反差,让我难以接受。忽然想起了罗琼的讲述,说她与雨茴曾呆在泥淖中。忆起罗琼曾说,雨茴哭诉自己不配那个希望的他,我知道,那个“他”指代的是我。可之先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不配了,倒让我诧异,怎么也想不明白。
      “听说你被泥淖陷住。”我问,她的眼睛里突然闪现一道亮光,伴着紧张的躲躲闪闪,再次低下头。
      “听谁说的?”
      声音远远地飘到了耳边。
      “罗琼。”
      “罗琼?你怎么认识罗琼的?”她迅速抬起头,质问着我。
      我赶忙拉着雨茴走到病床外的走廊上。
      “那就千真万确了,为什么要说你配不上我?”我质问。
      “本来就配不上你,你心中已然固定死了某个人。”
      雨茴说得没错,她一直就清清楚楚。或许她不想玩这场游戏了,所以我被她抛弃了。可我还想争取,到底争取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许是被巨大的反差激怒,仅此而已吧。接下来,我问着恬不知耻的问题,真是没羞没臊。
      “你不是说要做我妹妹嘛?”
      “突然不稀罕了。”
      “那就普通朋友。”
      “没兴趣了。”
      “还见面嘛?”这些话曾是雨茴爱问的,今天却是我在眼巴巴等着答案。而她的回答,却比冰水还冰冷,那么绝情。
      “还有意义嘛?”
      “对呀!还有意义嘛?”这句话在我脑中反复回荡着,就当是场结束吧!毕竟我与雨茴的感情,还未达到爱。我的心中存在着“雪茹”,与雨茴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爱的地步,最多介于爱与喜欢之间。这样结束也好,看着她找到了幸福,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突然,我顿觉轻松,切实感受到,与雨茴的情感,也不过玻璃那般一敲即碎。
      我不禁感慨:
      我们的生命中,会遇到无数个像雨茴的女孩子,她们执着追求自己的幸福,通过各种方法,去表达她的爱。跟你共患难,同辛苦,跋山涉水,你被打动了,你以为那就是所谓的爱情,因而你们相守,变成亲情,到老。
      爱情变的廉价。
      其实,你们从始至终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然而,那生命中却只能遇见一个人,像雪茹。那是刻骨铭心,牢牢占据你心里最坚强以及最柔软的位置,而你也会为她流出噬髓的泪蛇。
      陈雪茹,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
      遇到了,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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