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之蛇

作者:有点肿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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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贱贱地喜悦



      铁门已然老旧了,锈迹斑斑,没有锁,推门即产生巨大的“吱呀”声,雨茴正憔悴地躺在铺开的茅草上,被紧紧捆绑住,正睁着眼看向我,由于光线的影响,她看不清我的面孔,只是模糊的黑影,又将眼睛闭了起来。
      “雨茴,我是作人呀。”
      我冲向雨茴,她的眼睛猛然睁开,脸部剧烈地抽动着,是不敢相信,是喜悦,是兴奋,也是伤心,她颤颤巍巍站立了起来,就像一具老太婆的身体,我一把拥她入怀里。
      我替她解开了绳子。
      “你去了哪里,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质问着,表达着某种强烈地抱怨,对于自己的抱怨。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雨茴带着哭腔,双手用力抚摸着我的后背,每一下都表达着她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你来了就好,我的世界再次亮了。”
      “雨茴,你颤抖得好厉害,我们得离开这里。”
      我蹲了下去,将雨茴背在身上。
      “没想到,你的后背竟如此结实,满满的都是安全。”
      “你闭会眼,等你睁开眼,我们就到家了。”我安慰着。
      雨茴过于劳累,她吃点东西过了胃就上了床,快速入眠,就好像从未睡过,她睡了很久很久,我不愿吵醒她,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她,她消瘦着脸,时间过了一天,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我也吃不下东西,幸亏她呼吸着,或许她太累了?任何事情都失去了诱惑,最美的诱惑就是她的长睫毛,流动着的鼻息,她翻身的动作。她躺在床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极具诱惑。
      第三天早上,她醒了,足足睡了两天两夜,她与我双目对视,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拍了拍我的头。
      “这么乖,一直陪着我。”
      “我要看紧你,一分一秒监视着你。”
      “这么霸道。”
      “我就霸道了。”我抱起雨茴,坐在凳子上,然后替她穿衣服裤子鞋子,她害羞着排斥,却拿我没办法,替她穿好衣服鞋子时,我听到她肚子咕咕咕地怪叫着,我笑了她,紧接着,就像连锁反应,我肚子也怪叫起来,她也笑了我,她走起路来依然吃力,说是长时间没有走动的原因,我迫切想知道这段故事,但总得先填饱肚子再说。
      搀扶着她下楼,到我最常去的一家早餐店吃了早点,她一个劲说着幸福,对呀,即使最简单的油条、豆浆、菜包子,都是平凡的感动,我吃着油条,看着雨茴喝着豆浆,然后她推说喝饱了,非得让我喝剩下的豆浆,我也推说油条太油腻,让她也吃点我剩下的油条。那剩下的豆浆,莫名的好喝,或许那剩下的油条也一样吧。
      “跟我讲讲你的遭遇吧,这半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原来你是……那位陆性女孩已给我看了张照片,她也劝说我离开你。”
      “你真的以为我是杀人犯嘛?”
      “我不信,只是有些害怕。”
      “所以你不告而别?”
      “我没有,是那位女孩让我先回去,她没有告诉你吧?”
      “我没问,我还误以为你讨厌我,害怕我。”我说。“怎么隔天就不来理发店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了,走在街道上,因为太早,街道上还没什么人,好像有人捂住我的嘴巴,我当即就失去了知觉,等我醒过来时,就被绳子捆绑住,嘴里还含着布,不能说话,套在大的蛇皮口袋里。只听见外面是几个男人的声音,都是一嘴的脏话,声音粗鲁,我不敢吱声,也不敢动弹,恐惧在心里悄悄蔓延着,然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雨茴顿住了,像是说漏了嘴,她赶紧另开了话茬,我阻止了她
      “熟悉的声音,是谁的?”
      “或许是幻觉,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一定是幻觉。”
      “你极力否认,也就是说这个人我们都认识。”
      “你别胡思乱想。”
      “是不是陆艳燃?”
      雨茴沉默着,惊愕了一阵,然后矢口否认,她迟缓地回答已然印证了我的想法,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陆艳燃正邪恶地嘲笑着,笑容极尽扭曲,她可怕的入了骨髓,究竟她为什么伤害雨茴?非要绑架她,如果迟来些日子,或许雨茴已然疲倦恐慌而死,我竟不敢想象。
      “只是错觉,或许我听错了,毕竟我才认识陆艳燃一天,对她的声音怎么会熟悉?”
      我并没有戳穿雨茴善意的谎言,又怎么会不熟悉,时间跨度如此之近,又跟我关系非同一般,雨茴当然会熟络起声音,怎么会记错?
      “希望如你所愿。”我假装认可,“后来呢?”
      “什么后来?”
      “你怎么会被绑架到这里?”
      “我只记得有次我推说上卫生间,他们也没多留意,我从卫生间窗户逃了出去,只是并没有逃脱他们的魔掌,他们很快抓住我,然后,我就一直昏迷着,有记忆起,我就一直被捆绑在这块茅草之上,每天早上有人送饭过来,一大盆饭,我被拴在柱子上,双手又被紧紧束缚住,只能像猪似的,吃食。”她平淡地说道,像是讲述着别人的故事,还特地用了“吃食”一词,以示她的无所谓,而我的脑海中,却浮现了雨茴伸头入盆吃饭的画面,满脸的饭渣,一股心酸流露。
      我得点亮她的轻松。
      “想跟我来次二人之旅嘛?”
      “蜜月呀!”
      “真是小淘气。”
      “那位---那位陆艳燃。”雨茴结结巴巴。
      “怎么突然问起她?”我警惕道。
      “我想问—那—什么关系?”她便吞吞吐吐。
      “什么关系,跟我嘛?”我问道,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羞草都没雨茴那般娇羞。
      “没关系,就是普通朋友。”
      “不许骗我。”
      “曾经在一起过。”我如实回答。
      “那你喜欢她嘛?”
      “没了。”我愿想说从未喜欢过,总觉不妥,不喜欢为什么与她在一起?这是我难以简单回答的问题,它已然涉及到我的青春期生理以及心理,这是个复杂的问题,还是不接触得好。
      “那你喜欢我嘛?”
      “喜欢。”
      “会跟我在一起?”她询问道。
      这又是另一个复杂的问题,它私藏着我不敢触碰的柔软,喜欢不喜欢?是不是?并非肯定否定那般简单,我沉默着,根本不知怎么开口?雨茴那么善良,我怎能欺骗她?喜欢与在一起与爱是两回事。然而她刚刚虎口脱险,我又怎能跟她说实话,而且包含着一大堆跟她无关,却是关于另一个女人的解释。
      “你想什么了,我是说会跟我一起蜜月嘛,你不是刚说过二人之旅嘛?”雨茴嗔怒道,我知晓她是在化解尴尬。
      我领她心意,左手伸出,弯腰,笑脸,说道。“小生这厢有礼。”
      “倒有模有样。”
      下两层台阶,照面一位老太太,她像是习惯性地微笑,却没有牙齿,空荡荡的嘴。初次目及,幡然厌恶苍老,连笑容都不再遗人愉悦,急迈步,逃离。能逃离到哪儿?我们的青春。出了市中心的喧哗,来到郊区的小路,小路两旁的矮树树顶结满了亮绿的叶子,只可远观,趋近了些,灰褐色的枝桠,黑灰的树皮,无不显露着冬天的气味,看着闻着,冬天的回忆就肥了,抹杀了密布的芽蕾,已然热热闹闹的新意也难以抵挡裹着残破皮囊的躯干。谅来大幅烧伤者新生的皮肤不能抚平伤痛,美丽的皮囊不该装着智慧吧,那该装着什么呢?
      小路对面是一片废墟,这废墟,或是某朝代的断壁残垣,仅剩遍地的碎石块,灰黑色的瓦片,还有一方轮廓,那是一扇城门,说是一扇,因为它只剩下厚度稀薄的一点城门轮廓,墙壁也全然不见,只有既薄且孤单的城门还毅然耸立着,残存着,或许装载意料之外的美好。
      我与雨茴徐徐地走,看红色的砖块,残缺不全,风起了,各种碎渣随风而舞,原来天空已有多只飞扬的袋子,红色、绿色、白色,白色居多,我倒是够傻,总会入迷,我在想着哪只袋子是我,哪只袋子是雨茴。郊区人少,只有我与雨茴两个人散步,果真是二人之旅,
      我该怎么扫清冬天的肃杀,挑动雨茴的喜悦?然而废墟却勾起了别样的想象。
      “你瞧这片废墟,倒是坚强,夕阳残照下定然鲜红,如同老迈的身体,还在坚持。”我说道。
      “我没有上过学,但我知道,即使我老迈了,我依然坚持。”
      “那你就是人类的希望。”
      “我不管什么希望与否,只要你的希望里有我,就足够了。”雨茴含情脉脉地看着废墟,唇齿间流泻着芳香,芳香随风而往废墟,废墟也如同舞动的纸袋,飞舞着,莫名地活泼,我却无法回答,“作人,你说这片废墟会消失嘛?就像你说的那种老迈的身体,没法再坚持了。”
      “哪有你说的伤感,要说消失,也得等世界末日吧.”
      “那我们会遇到世界末日嘛,我倒想有那么一天。”
      “又胡说,开心的二人之旅倒成了你口中的追悼会,真不吉利。”
      “难道你没考虑过嘛?”
      我赶紧岔开话题,“我倒想进废墟感受一番。”质询雨茴的意见,她欣然同意,我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听着我怪不落忍的。”
      “可能我死里逃生吧,发现了生命的脆弱,发现了死亡并无那么可怕,即使世界末日了,能与心爱的男子一起面对,也就了无遗憾。”
      我没接茬,不是不想,而是害怕,她越优异,越看重我们这份情感,我越害怕,因为我们处于天平的两极,她是美好,我不是。
      我们踩在碎砖碎瓦片上,就像走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之中,从现代慢慢走向某个未知的朝代,走到了残存的城门下,远看城门,是那般荒凉,渺小,走近了瞧,却有着难得的肃穆雄伟,是全身心自豪油然而生,因为它就像是过了千年的老者,看遍了人世沧桑,依然保持乐观,挺直了身板,这份执着与乐观,总该博得掌声。
      我们站在城门下,正下方。
      城门不算大,连残存的城门顶部也已经残缺了,还能稍稍遮蔽点若隐若现的阳光。
      雨茴突然逼近我,城门墙壁厚度本来就窄,我急速退后靠近城门内壁,内壁也就与我身体差不多宽,她将我抵在墙壁上,深情看着我的眼睛,“我该不该将手靠在墙上?”她忽然笑靥如花。
      “这是要非礼我,还是暗示我非礼你。”我严肃地说道。
      “谅你也没胆,也只能我出手,叫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假装大爷或是流氓的模样,却声音不够鲁莽,表情不够狰狞,是一番四不像,我强忍笑意。
      “那就来吧。”我一副顾盼生怜的贱模样,配合着她美好的愿望。
      “你的表情真……”她不好意思地说道。
      “贱就贱呗。”我补充着。
      “那倒不是,这词太高雅,你那是猥琐。”她掩鼻微笑,却把自己逗乐了,自顾自一番忍俊不禁。
      “你笑了。”我说道。
      “这片废墟倒是见证了我们的喜悦,它该是幸福的象征吧。
      “那就在这里许个愿望吧,许个最美好的愿望。”
      “我们两人都必须许愿。”
      “当然。”
      雨茴立刻闭起双眼,她嘴势微动,已然开始种植着她美好的心愿,我紧跟着她,也闭目许愿,我的愿望即是:雨茴快快恢复,我可以向她全盘托出所有的事情,杀人的事,陈雪茹的事,以及珍藏在我内心深处的情感,我希望她能淡然接受,都说长痛不如短痛,我希望她的短痛是轻微的,甚至于没有。
      “你许了什么愿望?”我问道。
      “秘密。”
      “还挺神秘,我就不多问了。”
      我们走出了那片废墟,却总觉得会跟它再次见面,且是氛围迥然不同的见面,我有着一番不好的预感,雨茴的喜悦也骤然减少,她或许有着与我相似地感触,这种情绪过于强烈,以至于,我们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好一会儿,没有言语,就定定地相互看着,然后戛然而止。
      回首着废墟,不觉间白日已经接近了尾声,夕阳残照着,血红色的城门,鲜红得如同梦中的红玫瑰,红玫瑰是爱情的象征,然而夕阳在天际下沉着,血红色褪色,城门也褪色成灰色调,然后迎接着黑暗,难道爱情也将----希望红玫瑰再次鲜艳如血。
      “肚子又饿了。”雨茴笑道,毕竟只吃了早餐,中午却在不知不觉间溜过,也该饿肚子啦!
      “我也是。”我说道。
      “它们俩倒是心有灵犀。”雨茴打趣着,“真是好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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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 首卷 朦胧似雨
    眼泪来了,它跟疯狂正相反,静静地流着,像月光下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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