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 水 无 痕

　　渺莽云水，惆怅暮帆，去程迢递。
　　夕阳芳草，千里万里，雁声无限起。

　　梦魂悄断烟波里，心如醉，相见何处是？
　　锦屏香冷，无睡，被头多少泪！

　　欧阳家的书柜里满是古典小说、诗词选集，还有为数不多的几本专业书籍，全都是有关精神病学方面的专著。
　　楚风的心跳越来越急促。
　　欧阳家充满了奇怪的气氛。
　　昨天，喝酒喝得晕头的欧阳春山还说：这里是有些不干净……
　　墙上，挂着打磨锃亮的铁八卦；门上，有一面精光四射的照妖镜；床头，斜挂着一百另八枚乾隆通宝编成的金钱剑；玄关处，有一大缸鲜艳的锦鲤……
　　楚风不觉念了一句佛，这阵势，好象是拍电影的摄影棚，花哨得很。
　　既然孔雀翎还在人间，那么水镜封存的又是什么东西？！

　　一时间，舅姥爷满是皱纹的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小风啊，鬼是什么东西？其实，从来就只有一句话-----疑心生暗鬼。古今中外的鬼都是借助活人的思想兴风作浪的。
　　少年的楚风很欣赏老人的话，说：是，老师说，这是唯物主义，世间本来就没有鬼。
　　舅姥爷听了，呵呵地笑：“是吗？我要说的，不是没有鬼，而是……算了，你还小，不会明白的。”说罢就要拄着拐杖去溜达。
　　楚风不干了，非让老人说出个子曰来不可。
　　舅姥爷被缠得没办法，给他讲了个故事：
　　元朝大德年间，扬州有个姓吴的防御，生了两个女儿，大的一个叫兴娘，小的叫庆娘。因为同样岁数，两家又有些来往，兴娘在襁褓时候就和邻居崔家的儿子兴哥订了婚姻之约。后来崔家举家到远方为官去了。这一去就是十五年，竟然毫无音讯。看看女儿已经长到十九岁，母亲着急，只想赶紧另寻一门亲事。亏了吴防御有主见，才没有把女儿嫁出去。这兴娘一来担心母亲把她另配人家，二来着急崔家全无音讯，不觉就生出病来，不过半年就死了。自然全家哭得发昏，把崔家的文定之礼---一枚金凤钗给她插在发髻中，就此入殓不提。
　　却说两月之后，崔生忽然来了，说道父母双亡，如今守孝已满，特来迎娶新人。吴家自然唏嘘，崔生知道原委，也陪着叹气：他虽不认得兴娘，却极是可怜她至死守诺。吴防御让崔生住在自己家里，未到半月，就是清明，吴家自然都去拜祭长女。晚上回来，崔生在门前迎接，忽然“叮”地一声响，从二姑娘的轿子里掉出一支金凤钗来。崔生正待追上去归还，却不料吴防御一家日间都倦了，回来便关了中门歇息。崔生只得回屋，将金钗收入书箱，自家又在灯下叹息了一回身世。上了床，要就寝了，却听有人扣门，问又不答，反复几次，崔生开门，乃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她见门开，自己就走进来，说是庆娘，寻钗而来。崔生一番解释，取出钗来相还。庆娘笑说既然寻得，也不急了，只是中门已关了，回去不得，请侍枕席一宿。崔生到底脸嫩，只是不允，那女子发狠说要声张，这才从了。自此两人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来往。一月有余，那女子又教崔生私奔。两个人投到崔家旧仆处生计起来。将及一年，女子说要回家省亲，崔生答应了，先她一步到得吴防御处。崔生到了吴家，却听防御说女儿从未离家，回头去寻，船家说小娘子也上岸了。两头没影响，崔生拿出金钗来，吴家认得是兴娘随葬之物。这时，却见一向病卧在床的庆娘突突的走出来，说道自己是兴娘，附在妹子的身上与兴哥全了姻缘一年，如今要回去后土夫人帐下掌传签奏，特请父母将妹妹嫁给崔生。父母答应了，于是与崔生完婚，新婚之夜，庆娘与崔生感念兴娘情分不已。
　　后来崔生出仕，还给前妻讨了封诰哩。

　　楚风觉得舅姥爷简直食古不化，这么乱七八糟的也叫故事么？姐姐死了，还要霸占那个名义上的丈夫一年之久，末了居然还要妹妹也来参一脚！
　　楚风后来才知道，这个故事出自凌溕初的拍案惊奇。
　　那又怎么样？！
　　神鬼之说，都是妇道人家的穿凿附会，以前僧、道最爱说它，是因为可以借驱鬼出入闺阁隐秘之处，方便勾引良家妇女。
　　楚风是不相信的。
　　他也不相信外国的所谓专家鼓吹的超能力。
　　但是，长大以后就变了。水镜说的一切，他都相信。他相信有孔雀翎，相信有生灵，相信水镜可以和灵魂交谈……当然，这也是因为杜菲的佐证，要让人觉得杜菲精神错乱是绝对不可思议的。
　　然而这一切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时，楚风还是措手不及。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孔雀呢？？
　　水镜通灵的真相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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