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 水 无 痕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个人年纪约莫四十岁，脸膛黝黑，胸口一道疤痕几乎贯穿了整个身体。
　　杜菲疑惑地看着他，问：“您是小蛰的父亲吗？”
　　他点头，不带任何笑容，说：“是的，我是周民的哥哥，我叫易唐。”
　　杜菲睁大眼睛：“你们贵姓？”
　　易唐挑起唇角，伸手也拿起一根烟来点燃，悠悠抽了一口，才回答：“我们免贵姓李。”
　　杜菲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她甩了甩头，努力想把那种不安甩掉：“您刚才说，周民没看见什么？”
　　易唐坐在周民对面，三个人正好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水壶发出呼呼的响声，水就要开了。
　　他沉吟着，几乎不动声色，忽然象下定决心似的身体一直，顺手弹掉烟灰，哑声说：“周民没有看见的，我本来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可是，如果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也许我会告诉你。”
　　轮到杜菲沉吟。她能相信这一家古怪的人吗？也许，他们就是凶手，杀掉了微云观里的大小道士，还想把她杀人灭口呢！可是，她愿意冒险知道真相，因为微云观几乎就是她的第二个家，何况，朗朗乾坤，哪里有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家伙！
　　杜菲慢慢坐直身体，用极稳定的声音说：“我，只是因为小时侯受过观里妙华道长的恩惠，所以这次特地回来拜望她老人家的。不料，到得微云观，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而且，观里竟然供着佛门菩萨，我心里害怕，所以只好出来另找人家投宿。妙华道长对我恩重如山，我岂可不闻不问？！还望大哥据实以告，不胜感激。”
　　易唐听了，问：“你小时侯在微云观住过？”神色竟然颇为欣喜。
　　杜菲不明就里，点头道：“是，住过几天。”
　　周民也高兴起来，说：“大哥，这可好了！”
　　易唐的黑脸似乎泛出了红光，点头说：“是啊。姑娘你这么一来，也许真能救出道长们！我实话说了吧：我家祖辈居住在此，一直供给微云观所用香料，我从小就出入观中，却也不知道微云观中竟然有密道！”他说到这里，忽然身子一颤，半晌才接着说：“那是三个月以前，我和周民送辣椒、花椒去微云观。早上五点多，天已经亮了，我们想着送完观里的，还能赶上进城的车，再送一趟香料市场。大清早的有些薄雾，我去拍门，可怎么也没有人答应。周民着急了，说再晚可就赶不上车了。我估摸着也晚了，就说干脆今天不送观里的，直接都到市上卖了，明天把家里留的给道长们送来也行。然后……然后……”
　　他看起来口干舌燥，伸手端过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定定神又说：“周民挑着担子头里走，我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易唐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我从小胆子挺大，可是我看见的也实在太过诡异！我当时就走不动路了！”
　　杜菲心里好象有一只手在慢慢收紧，她艰难地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易唐肃然道：“我看见，微云观里的大小道士，整整三十七口，就象梦游似的排成一队，缓缓从微云观背后走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铁锹、镐头什么的家伙事儿，领头的是莫问道长，可怜她一身泥泞，脸上都满是灰土。我不敢上前，因为，因为我看见，她们的眼睛，竟然全都是紧紧闭着的！”
　　杜菲心里好象被重物狠狠一撞，呼吸困难。
　　易唐又喝了一口水，把茶杯递给周民，周民搀上开水，自己也喝了一口，递给杜菲。杜菲接过来，却习惯性的放在桌上，她从来不喝别人喝过的杯子，但是想来人家一番好意，也就不动声色。
　　易唐喘了口气，把烟头狠狠按熄，随手又点燃一支，猛抽了两口以后才继续说：“我看见妙华道长伸手推门，却是一推就开！而我刚才使劲又敲门又摇晃，那门纹丝不动！她们一群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是弓腰驼背的妙一道长。我看她走得艰难，很想上前扶她一把，刚想抬腿，不料看见妙一道长在门将关未关之时，忽然睁开眼对我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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