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到了吃饭的时间，可养我的人类失踪了。

　　我是一只猫。
　　从无依无靠到有一居容身。
　　收留我的人类曾说，会养我一辈子。

　　可他突然消失了，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身影。
　　我在他书桌上蹲着，上面放着他之前写好的书信。他习惯独来独往，难得有写信的一天。

　　突然，我听到房门有响动声。我以为是他出去又回来了，立即奔跑到门边欢呼雀跃地等待着。门打开，却是几副陌生的面孔。是一男一女，年纪都是二三十来岁。我吓得直往后退，他们见到我也很吃惊。

　　“这里竟然养了黑猫？”男人好奇地看着我。
　　女人则嫌弃地说：“我讨厌猫，你把它赶远点。”

　　“好了，别管猫了，看看有什么东西吧。”
　　“嗯，得快点，晦气。”

　　“这里怎么家具都没几件？”
　　“一个人住吧。”
　　“十六七岁而已，就一个人住？”
　　“这不还有只猫嘛。”

　　……

　　坏人？小偷？盗贼？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而且他们一进来就东翻西找。我竖起汗毛，对着他们大叫。但是他们对于我的举动无动于衷。我看了眼未关的房门，夺门而出。我必须告诉其他人，这里有坏人。我也必须找到他，不能让他的财产有所损失！
　　我疯狂地跑着，也疯狂地叫着，却没有找到一个人。

　　我住在顶层，他曾经带我出门晒过太阳。
　　楼道很黑，但对于能够夜视的我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沿着楼梯跑下，终于在十六层看到了一对老夫妻。
　　我围着他们拼命地叫着，两人都被吓到。

　　“哪里来的猫啊？”
　　“好像是楼上跑下来的。”
　　“黑猫挺邪乎的，最近也不太平，我们快回去吧。”
　　“听说了没，楼下出事了……就说风水不好吧，楼层不多不少刚好十八！啧啧，十八层地狱呢！”

　　两人边说着边赶着我，他们把门打开钻入，“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我着急得直转，不行，我要继续找人。

　　十二层的楼梯间，有个和他有着同样的校服的女生，她在楼梯间吞云吐雾，看到我时，没等我叫，她嫌恶地开口：“死猫！和你主人一样惹人厌，走开！”
　　她抬脚要踢我，我慌忙躲开，离开时又看了她一眼。
　　她没再理我了，拿下烟头扔在地上，用刚刚要踢我的那只脚狠狠踩着。

　　在第九层，我看到了一个上班刚回的女人，浓妆艳抹的，虽然我很不想与她交流，但是我想让她跟着我回去抓住那两个坏人！我对着她叫着，女人对我不屑一顾，“切”了一声，说：“走开走开，真是倒霉！楼下看见死人，楼上看见黑猫！生前就不招人待见，死了还要碍人眼！”

　　女人骂骂咧咧，我对她已经不抱希望了，继续往下跑着，跑到第四层的时候，听到了楼道里有两个女生的谈论声。
　　“你说，咱们这栋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平常也没怎么见过这人啊？”
　　“谁知道呢，年纪轻轻的小孩，竟然从楼上跳下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想不开。”
　　“你看到没，脑浆都出来了！”
　　“不敢看，就看到满地的血！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

　　我来不及听她们多说，对着她们大叫。两人明显被我吓了一跳，尖叫着跑走了。

　　我继续往下跑，终于走出了楼道。
　　楼道里冷冷清清的，这里却围满了人。被围起来的范围里，有人在说着话，有的穿着制服，有人穿着白大褂。除了人声，还有警笛鸣叫。

　　“老大，听邻里说，死者住在十八层，是名高中生。父母三年前离异，他跟了父亲，但对方常年不在家。他性格孤僻，没见过同学往来，也没什么朋友。”
　　“上去的小刘他们找到什么了吗？”
　　“小刘说家里养了只黑猫，哦，还说已经在桌上找到了遗书。”
　　“看来是自杀……”

　　我跑进被围住的地方，眼前的一切让我震惊了。
　　躺在地上的人，穿着整齐却明显不合身的黑色西装，血滴在他身下绽开，像一朵鲜艳的蔷薇。
　　他的脑袋已经跌碎，脸也有些变形。但我认得他，认得他的脸，认得他的气味。

　　我凑到他身边，不顾肮脏的血水讨好地叫着。
　　可是地上的人，没有理我，只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我着急了，我开始叫得大声，然后叫得歇斯底里，越来越疯狂。

　　我已经意识到了，他死了。

　　我的出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人山人海中，却没有敢靠近我和他。

　　我恍然间想到了最初相遇时，他也是躺在地上。
　　好像是被人殴打完，我来的时候，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他的衣服被人脱光了，一双眼空洞无神。光裸裸的身上都是伤，血正肆意地往外冒。
　　他和我一样，活在同类食物链的底端。

　　我坐在他身边叫了一声，他转过头看向我。
　　我舔了舔我的猫毛，那里也还有打斗过留下的血红的污迹。

　　“小猫，你也受伤了，被人打的吗？”
　　“喵。”

　　“小猫，你说人怎么能够那么坏呢？”
　　“喵。”

　　“为什么我总是被排斥的那个呢？”
　　“喵。”

　　“你好像懂我。”
　　“喵。”

　　我们四目相对，然后他突然笑了，问我。

　　“你跟我回家，我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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