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不能爱你

　　出了酒楼，天已经快黑了。沈颜兮走在前面，李立冬走在后面。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见沈颜兮还是一句话不说，身后的李立冬终于憋不住，几步上前，讪笑道：“阿颜，你是不是刚刚全都听见了。”

　　沈颜兮嗯了一声，也不看他，只直直向前走。

　　李立东听她回答的这么直白，一时之间觉得更加难为情，解释道：“阿颜，你别误会，我不是那样想的，你也知道，压抑了这么久，我只是随口说说发泄一下而已。”

　　“随口说说，这等终身大事岂能随口说说？何况，好儿姑娘的心里可把这事看的很重。”沈颜兮平静地说道。

　　顿了顿又解释道：“而且，我没有误会，因为没什么好误会的。好儿真的是个好姑娘，和你青梅竹马，志趣相投。所以，你不必顾忌我。”

　　李立冬听她这样说，一时有些气恼，停下来大声说道：“好儿是好，是和我一起长大，可我们是朋友，是兄妹，我们彼此已经那么熟悉，哪里还能产生什么别的情谊。但是你我不一样，咱们都已经成亲了。”

　　沈颜兮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愉，觉得有些事终究还是要说清楚的。

　　就也停了下来，看着李立东说道：“立冬，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可就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路会通向哪里。但是你不一样，你的道路上，也只有像好儿这样，既单纯可爱，又对你情深意重的姑娘，才是值得和你一路走下去的人。”

　　暗沉的天色让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许正因为是这样，才让他们都有勇气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不，不是这样的的，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我自己知道，好儿再好，可是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人……是你”他停顿半晌，就在这个时候，月挣破黑夜，光芒四射而出。

　　沈颜兮清晰看见了他的眼里，此刻被月光折射出的，碎玉一般零零落落的光芒，炫目而又炙热，让她坚硬的心也跟着一炙，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李立冬似乎有些破天荒的难为情，但还是接着说道：“自从我从山下捡回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它是在告诉我说，它把我等的人送来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可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又为什么要答应嫁给我。”李立东激动后又有些失落得说道。

　　沈颜兮一时如鲠在喉，这些时日他对自己的照顾和小心翼翼自己不是看不见，可她的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情，他们之间，更是有着无法逾越的千沟万壑。

　　心思百转千回，她此时也只能再次对他说那句已经说过许多次的话。

　　“对不起……”

　　李立东很激动，上前一步，抓着她瘦弱的肩膀，激动地说：“不，我不要对不起，我……”

　　“立冬——”沈颜兮打断他，他似乎看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心里顿时温度回升，又重新点燃了希望。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挣开他的双手，退后两步垂下眼帘继续说道：“你那么英俊潇洒，那么善良阳光。不但救了我，也和娘一起照顾了我那么久，我很感激，也感觉很温暖，可是，也只是感激而已，我有和你不一样的路，你看，我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你。”沈颜兮打断他，想想自己此时邋遢的模样，自嘲地说道。

　　“可是，不管你什么样，咱们都已经是夫妻，虽然是名义上的，可在大家眼里，你就是我的娘子，我也是你的相公。”

　　“不，嫁给你，其实只是……”沈颜兮顿了顿，吸了一口气，才又坚定地说道：“只是权宜之计！”

　　她说出这句话后，空气已然凝滞，弥漫着失落地味道。

　　沈颜兮以为，她说出的这句话，只是捅破了窗纱而已。可是，事实却不是她想的这样。

　　只听李立东用很是无力的声音说道：“权宜之计？什么是权宜之计？一个小乞丐，要什么权宜之计。我和娘都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只是有些不堪的过去，还需要时间来忘记而已，可你都嫁给我这么久了，还是要找这些借口……”他顿下来，似乎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应该。

　　见他这样，沈颜兮有些不忍，但还是一鼓作气，继续说道：“不，没有什么不堪的过去，即使是有，也与此无关。只是，利用而已，所以，真的对不起。”

　　说完这些话，沈颜兮忽然觉得没由来的轻松，她想，坦诚，也许是唯一可以让她减轻心理负担的方式了。这些日子，压在她心中的愧疚，就像一块大石一样沉重。

　　“我们回去吧！”

　　过了许久，见李立东依然沉默，沈颜兮说道。说完转身往回走。可是走了一截儿，发现身后并没有李立冬跟来的脚步声。她停下等他，却并没有转过身。谁知此时身后却突然传来李立冬斯歇底里的大喊声。

　　“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我李立冬在此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让你喜欢上我！”

　　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也许是他的声音穿透力太强，沈颜兮只觉得这声音是这样得震撼有力，竟然直直闯入心房，令她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他走到她的身边，抓着她的手腕，用好似无比轻松与自信满满的声音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沈颜兮很想挣开他，就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可心里想了无数回，手上还是像不听使唤一样，任他抓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温暖，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在黑夜中牵着她，跟她说——

　　走吧，我们回家！

　　这样的温暖让她暂时忘了一切，忘了自己的境遇，也忘了自己肩上的重负，这一次，她只想贪恋一回，安静地走完这条路而已。

　　不管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他们今晚走过的路，他说过的话，直到很多年后，她再想起，依然留有余温。

　　一路默然无语，和风徐行，他们终于回到了他所说的家里，一间破败的小土屋。李立冬的母亲年纪不大，却一直被病痛折磨，早已形容枯槁，见他们回去，就让沈颜兮先去睡觉，把李立冬单独留下训话。

　　沈颜兮没有多说什么，只礼貌地想李母告安，然后回去睡觉，可临走之时，李立冬叫住她，让她等一下，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出一个小瓷瓶，说这是很久以前一个朋友给他的金疮药，效果很好不会留疤，让她上完药再睡。

　　其实刚刚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早已经忘记自己额头还有伤了，经过李立冬的提醒，她这才觉得额头还微微有些疼。

　　欣然接过，然后道过谢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把金疮药涂在额头上。

　　其实原来这屋子原本就只有两间，自从沈颜兮来了之后，李立冬的母亲才把她自己的房间用中间用厚厚的布帘和杂物隔开成两间的。

　　所以虽然他们刻意小声，她还是能听到李母絮絮叨叨的训话。大抵都是一些责备他整日不归家，冒险去打野味的话，而李立冬就调皮应和。

　　沈颜兮躺在床上，忽然觉得很是羡慕他们，再想想自己，心下又无不黯然失落。摸着手中的瓷瓶，心中仿佛又响起了李立冬炙热而又强烈的呼喊声，觉得心里酥酥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可是随即又想到今天李立冬在山洞中所说的话，和自己的身份，又告诫自己，一定要心如止水。

　　这样想着，她把手中的瓷瓶放到一边，从衣领中掏出了温热的墨绿色匕首，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端详。

　　在月光下，匕首闪现出丝丝绿光，显得更加神秘。因为光线较暗，匕首上原本就不显眼的守念两个字此时更是看不清楚。

　　沈颜兮凝神思考了一下，手拖住匕首鞘想要打开，但就在亮如白练的利刃刚刚出鞘的时候又及时合上，然后依然将它放回自己的衣领中，测了身子闭眼安睡。

　　没错，沈颜兮其实就是他们口中一年前死无葬身之地的公主高欣月。自从她失去意识后，仿佛灵魂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是等她一醒来，才知道自己已经沉睡了半年了。

　　并且，救她的人正是李立冬。听李母说，李立冬是在有一次和好儿一起去寻找野味的时候发现她的。

　　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李立冬两只手提满了野味，谁知被路上东倒西歪的尸体挡住了去路。

　　因为现在到处都是因为饥饿病痛死去的人，就没想太多。一边骂谁那么缺德把尸体放在路上，一边放下野味冒着雨清理尸体。

　　谁知道等他的手触碰到高欣月后，发现她的身体是热的。发现她没死后，又试了其他人，可只有她一个没有死。就把她一个人带了回来。

　　他们是不缺钱的，在这年头，就是有钱，也不见得用的出去。可是请了好多大夫，都表示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醒来。

　　李母预料她可能一辈子都会躺在床上，可已经照顾了沈颜兮很久的李立东却坚持她一定会醒来。

　　终于在半年之后，她悠悠转醒。当时见到极为开心的李立东和李母，只觉得到了异世，可是后来才发现，自己真的还活着。

　　怕他们怀疑，她只告诉他们她是逃荒而来的人，家里的人都已经不再。他们怕她想起伤心的过往，也就没有多问。但与此同时，她也有意无意之间打听南平国目前的局势。

　　慢慢的，她从李立东和别人的口里知道了现在南平国的局势，邪恶的冥族从冥山而来，霸占朝纲，国王，也就是她的父王，现在也是活在他的淫威之下，做了个傀儡。

　　冥族人嗜血如命，行为如恶魔，更视人命为草芥，使得整个南平王国如人间地狱。无论白天黑夜，均无人敢行走于市。所以才有了沈颜兮在山洞里看到的一幕。

　　而整个南平国的人，都把这些罪孽算到了她的头上。据说当天她被处死之后，她的父王以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伤心地的理由一把火烧了整个清露宫，就连她的丫鬟慕阳也没有逃过一劫。

　　于是在大家的眼里，她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就是这样，也无法平息南平国子民心中的愤怒，依旧每天咒骂她。

　　得知这一切后，她的心里无比悲怆，为自己，为父王，为慕阳，更为了整个南平国的百姓。每日郁郁寡欢，不肯多言。

　　等到后来，她的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就用母妃沈凝的姓氏取了沈颜兮这个名字。而在这一年里，李立冬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他无忧无虑的和阳光开朗的性格也让她的心一点一点愈合。虽然不比当初那个行走江湖的自己，可也宽慰不少。

　　为了躲避冥族的势力，她每天都往脸上涂黑漆漆的烟灰。甚至为了能有一个不被怀疑的身份答应李母嫁给李立冬。

　　这一来，是彻底把和李立冬青梅竹马的好儿给得罪了。就连李母，也越渐没有耐心，三番两次暗示她。

　　时间长了，堆沈颜兮的态度也没有以前那么亲热了，只是平时沈颜兮总是尽心尽力得照顾她，让她也只能干着急，每每看着她叹息不已。

　　而李立冬在刚开始和沈颜兮成亲后，惊喜兴奋之后，才发现沈颜兮只是表面答应了他，每每觉得失意难过。

　　所以经常在沈颜兮这里碰壁之后跑到好儿的酒楼去，甚至几天不回来，也就时常会有今天沈颜兮代李母找他回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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