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

　　25 我没有骗过你

　　凌远迅速报了警，然后去保卫科查监控。既然有□□，肯定有炸药。李熏然留下的线索摆明了是让他顺着监控查炸药的下落。可是查了个底儿掉，唯一有可能装炸药的包在医院正门兜了一圈又被从后门带出去了。医院暂时没危险，不过李熏然就危险了。

　　警队通过GPS基本确定了李熏然的位置，在南城废弃的化工厂。既然目前山猫、黑哥一伙都聚齐了，警队这次的行动总指挥请求集中力量，一举歼灭。这次行动风险很大，万一被发现，李熏然很可能被挟持为人质，甚至直接因公殉职。

　　警队的事凌远插不上手，内行的事情也不应该由外行来决定，他就像信任李熏然一样，信任着他的同事。由于行动的特殊性，不允许非公职人员在现场。凌远就在离现场最近的地方等待着，期许着李熏然平安归来。

　　特警把工厂围住的时候，里面的人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们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定性为武装暴力的反社会分子，不需要喊话劝降，可以直接击毙。李熏然不知道凌远有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也不知道外面事态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他只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打一进工厂那包TNT就被搁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好像在朝着这个一再受它要挟的人耀武扬威。既然医院安全，李熏然倒也没那么怕了，一心想着如何把□□拿到自己手里。

　　□□就在桌上放着，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既有震慑作用又安全。借着倒水的空隙，山猫假装杯子太烫端不住，把水泼了一桌，小半杯水都洒到了□□上，一见□□遇水连忙跪下来给黑哥磕头认错，全身抖得和筛糠似的。黑哥眼睛都没眨一下，把一茶碗滚烫的开水原样倒在了山猫身上，

　　“不好意思啊，兄弟，年纪大了手抖。”

　　山猫咬着牙没叫出来，脖子上、胸前裸露的皮被烫得通红，有的还开始往外鼓白泡，一个字都不敢说。不过他心里倒也松快了不少，疼是疼点，总比炸碎了扫都扫不起来强。他的反应没有逃过黑哥的眼睛，黑哥续上新水，一脸惋惜地摇摇头，

　　“要不现在都讲队伍科技化、人才化呢？你们老大那套黄历都停留到春秋战国了，还他妈听电台呢？”黑哥说着指了指□□，“这两根是引线，全部裹着石墨，防水的。高中化学课怎么上的？讲TNT那会死了啊？”

　　山猫心里的支柱倒了，腰背上劲儿一松，颓然地跌坐在地，

　　“我没上过高中……”

　　黑哥一伙人都在哄笑，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没上过高中。李熏然笑不出来，黑哥对局势的掌控和武器的了解远远超过他预期，而且山猫这一打草惊蛇，再下手就更难了。

　　突然，隔着窗子扔进来一个黑色的球状物，落地之后开始转着圈地向四面八方发散白烟，是烟雾弹。

　　“大家拿衣服捂住鼻子！”

　　黑哥反应最快，抄起桌上的□□就往外跑。李熏然麻利地把T恤脱下来，扬起茶碗就往上倒，也顾不得烫，掩住口鼻又去拿茶壶。李熏然打开那个帆布包，对着炸药把一壶水结结实实地都浇了上去，□□是不怕水，可是炸药怕。直到满满一壶水都浇完，李熏然才觉得自己又回魂了。绷了大半天的神经，高强度的斗智斗力，都时刻耗散着他早已不济的身心。他终于等到援军了。

　　李熏然心静下来，觉得现在还是呆在工厂比较安全，烟雾弹本来就是要把人逼出去，一出去肯定是天罗地网。而且浓雾中视野不好，容易误伤，也容易被当作人质，不如原地不动。过了一会儿，烟雾消散了一点，他发现原地没动的人，不止他，还有山猫。山猫胳膊上中了一枪，看着李熏然的神情恶狠狠的，要不是刚才在移动，那颗子弹说不定就躺在心脏里了。外面的人显然不打算留李熏然之外的活口，枪枪都打要害，弹雨越来越密集，人都被压制到了角落里。

　　山猫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呼气，没想到玩了一辈子鹰反而被鹰啄了眼。李熏然想过去看一下山猫的伤势，山猫没受伤的右手直接抬枪对准了他。李熏然知道解释也无济于事，举起双手，

　　“行，我知道你不放心我，这样，我和你一起出去，我挡在你前面和他们说清楚，要是有什么变数你直接杀了我。”

　　李熏然说得诚恳，山猫虽然信不过他，可眼下能出这栋楼的办法，都在李熏然身上。要是再来个烟雾弹，李熏然跑了，自己被堵在楼里，那警察动手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山猫用枪指着李熏然，步步紧跟，尽量拣射击死角走，一路上异常平顺，没有遇到任何火力攻击。在一楼拐角处，他们看到了黑哥的尸体，正中心脏，大概中弹十几秒钟后就死亡了，只比大脑中弹死得慢一点。十分钟前拿滚茶泼他的人，现在已经没有进气了。血流了一地，这个车间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山猫一脚踹开黑哥，冷笑了一声，树大招风，高中化学老师教你这个道理了吗？

　　李熏然并没有多做停留，绕过地下横七竖八的尸体，走到了大门口，山猫的枪还指着他后脑勺。

　　李熏然一出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对讲呲啦呲啦地响，是在请示和回复。李熏然知道面对劫持人质，警方通常会用什么方法，他双手做喇叭状向对面喊话，

　　“别开枪！”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呼哨破空而来，李熏然甚至感觉到了它在自己耳边划破的气流。他迅速回头，山猫还没有完全倒下，依旧维持着持枪的姿势，只是脑门上多了一个绽开的红晕。李熏然惊愕，条件反射去接山猫倒下的身体。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

　　山猫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死死盯着李熏然，眼神里全是不甘。不知道是不甘心自己竟然信任警察，还是不甘心没有最后拼一把。他没说完，头一偏，死了。他眼珠子向外凸着，翻出来眼白，李熏然蹲下身，替他合上了眼。

　　经历了这么多，李熏然明白，能让活着的人良心稍安的活法，就是不去想。人世间哪有那么多说得清道得明想得通的是非对错。山猫当时假意投降，一开始就是骗局，不打算让周一默和李熏然活着，也确实杀了周一默。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李熏然想得到山猫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今天？

　　我恨你，我想让你死，可我没有骗过你。因为我是个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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