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正文
作为族里的唯一一只凤凰,白术还是很骄傲的,他也虽然被澜坑了一次,但是就凭澜的身手,也根本不需要他去救场子。更何况银龙那家伙还跟着他呢。
于是白术很是散漫无趣的走在阴森森的树林中。但是眼尖的他发现了一个美人。
那个人长相还是挺柔美的,但是眉宇间总是带了几分英气,就让美人看起来玉树临风温润可人,却又不失男子气概,属于那种男女通吃的类型。
所以他隐秘的气息躲在阴影后偷看美人。
美人在和人打架,而且身手很是迟钝,美人的唇角都淌血了。
就在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要一拳打到美人的鼻梁上的时候,爱美人心切的白术就按捺不住出手了。
汉子莫名其妙的化成了一团黑烟消散而去。
白术还想着美人承受的时候的痛苦表情……诶呀,他忍不住想去欺负欺负嘞。
白术走过去,一亮相那当然把美人给镇住了。
白术当然知道自己的皮相生的多么勾人,一个眼神都是诱惑。幸好自己法力高强,这附近的得道高妖和青魔没一个敢找他晦气的。
白术看出来了虚弱的美人是条小蛇。
诶呦,白术心里感叹了下,对美人更是期待了。
美人说:“多谢。”声音听起来还挺淡的,看薄嘴唇,想来是个薄情之人。
白术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用谢,我只是舍不得美人就这么毁容了而已。”
可是美人却是吓得想逃。
白术这才把周身属于凤凰的气势掩去。
美人绷紧的神经这才得以宽松。可是美人的戒心更重了。对天敌的畏惧感不是假的,而这样的天敌还救了他?
更何况那份恐惧不仅仅只是对天敌的。
美人心思转了转,仰头问他:“你法力很高强吗?”
白术存心要吓吓他:“当然,这里没有人是我的对手。”除了那个混蛋。
美人垂下了眼睑,在考虑着什么。
然后美人又与白术对视了:“你想要什么?”
白术:“嗯?什么?”尔后才反应过来,于是戏谑的反问,“你什么条件都答应?”
美人警惕的看着他:“你别太过分。”
白术笑笑,走去揽美人的肩:“那倒不用,跟在我身边一年吧,绝对不会强迫你做违背天良的事情,只要你跟在我身边就行。”
对于蛇精来说,一年不长。
美人默了默:“好。我要去疗伤。”
白术抬抬下巴示意他随意。
美人并不急着疗伤,而是到一个衣冠冢前,盘腿坐在旁边运功疗伤。
这个衣冠冢是一个皇帝的,还是带了龙气的,妖精碰不得,所以美人坐的离衣冠冢比较远。
按理说这种东西是妖精最忌讳的,而且蛇这种阴冷的东西更加畏惧才对,可是偏生美人要挑这个地方,显然这个地方对于美人来说意义非凡。
白术怕什么?仔仔细细观察了个遍,发现这个衣冠冢除了皇帝年号,什么也没有,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白术干坐一会儿,就不再关心衣冠冢了,继而把目光投向美人。
美人伤势还是比较重的呀,所以白术就很好心的帮美人一把,这么一帮,事情倒是有趣多了。
一切进行完毕,白术很是流氓的问:“你是妖修?”
妖修和妖精完全不同,一个是人变成妖精,一个是生来就是妖精。
白术猜测美人应该是继承大门族的妖修,不然常人难以修炼到像他这样厉害的程度。
美人只是点点头。
“诶,那你的人名叫什么?”
美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白术可以看出来,但是美人还是回答了,回答的很艰巨,好像这两个字十分生涩,他不得不回想一番:“云流。”
白术了然的点头:“云流。挺潇洒的名字。”
美人只是苦涩的笑笑。
白术那颗八卦之心可不是轻易能够熄灭的,他凑到云流身边,挺是小声的问:“那个皇帝跟你什么关系啊。”
云流深深看他一眼:“……君上臣下。”
白术:“不只吧。”
云流不再多说这些,而是问白术:“那你叫什么?”
“白术。”
云流诧异的看一眼白术,显然是听过白术的名号。白术颇为骄傲的抬下巴,接受云流的注视。
“多情。”
白术一噎:“诶?我多情怎么了?碍着你了?”
云流没有看着白术,只是摇摇头。
白术想,自己不过是喜欢欣赏美人而已,澜也是那样啊。
“那澜大人呢?你不觉得他多情吗?”白术不死心的诋毁那个压在他头上的人。
云流倒是不客气:“没,我若今生能见一次大人,死而无憾了。”
白术:我就奇了怪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对那个人这么尊敬做什么,人家以前干过什么事天下皆知,就因为他法力高强?!不畏强权呢?说好的不畏强权呢!
白术毕竟是跟在澜大人身后的,知道澜大人的事情当然多,专挑糗事说,云流也只是笑着摇头,觉着这个凤凰还真是小孩子气极了。
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与他计较什么呢?
两人好歹是可以好好过日子。
只是当晚云流半夜出门,站在森林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白术一开始以为云流要逃,便追了上去。
看云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就现身调笑道:“可是要逃?”
云流看着白术,抿唇。
“不是要逃,”他说,“我……能放我一个时辰吗?”
“嗯?”白术不可能答应的。
他手一抖,一根银白的线连着他的右手和云流的左手。
云流眼神暗了暗,实在没办法,独自呢喃:“他的玉佩还在那人手里。”
“什么?”白术扶着树枝走过来。
云流定了定神:“不妨告诉你,我生前……在还是人的时候就是那个皇帝的门客,他原是老皇帝的大儿子,可是二子却被封为了太子,他到底是留恋皇位,用了各种手段坐上了王位,只是他竟然喜欢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软禁了废太子,废太子死在了我手里,所以他赶我出来了。之后我就炼妖修,玉佩是他最后给我的东西,原先是废太子的玉佩。前几日有只青魔刨了皇帝的衣冠冢,抢走了埋在里面的玉佩,我今日本就是要去取的,却不想遇到了你。”
白术可谓不是清楚:“然后呢?就这个理由我可不会放你。”
云流退后几步,静默许久才生涩开口:“……他……是我心上人。”每一个字都像刀割在血淋淋的伤口上,云流自觉心痛的不像话,而白术不是他,又怎么会有感觉?
无非是以为云流痴情,反正也没必要招惹一个痴情的妖修,干脆就放了也不是不可以。
白术在考虑。
云流深怕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竟然就地跪下给白术磕头:
“……求你了。”
然后跪的笔直看着白术:“我云流一辈子没求过人,就是活着的时候也不曾,今天我就求你这么一回,肯,我走;不肯,我便死在这。”
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白术算是被他哄住了:“好好好,那你去吧,就今晚明早再赶回来吧。”
……
“今日是他生辰,第……七百三十九个。”
睡梦中不知道是谁说的。
白术皱皱鼻子,梦里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道,刺得白术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坐在一边的云流。
云流不知道在旁边等了多久,看见白术醒了,笑笑,声音轻的好像马上就会灰飞烟灭:“白术,我靠近不了那个衣冠冢……你帮我把……把玉佩埋回去。”他颤颤巍巍的把右手上的东西托过来,那只手赛雪,然满手的猩红更加刺眼,连着翠绿的玉佩看起来也分外狰狞。
“我就……求你、最后……一……次。”云流闭上了眼,就要摔下来,白术神色莫测的揽过人,美人心心念念的玉佩摔在了地上,那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白术感觉手上黏黏腻腻的,不用看都知道那是怀里人的血。
“五百年的青魔你也敢招惹。”白术对着已经没有声响的人自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呢……”
“我可没有说要你今早回来,是为了看见一个死人的……”
“不是说了一年吗?这才一天没有,你就这样失约?”
“……云流……”
七百多年的蛇妖,还不尽是妖,从人变成嗜血的妖,法力不会好到哪里去。五百年的青魔,完全可以挑战同阶级的老妖,更何况这小蛇还受了伤。
就是为了赶在生日那一天把东西送回去吗?
他是,一心求死的。
所以他现在死了。
昨天才见到的美人今天就在怀里断了气。白术一直认为人是最难懂的生物,他难得找到一个有人的影子的妖怪,也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不能理解。
搜魂。
还是用云流自己的视角来看看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十三岁的云流被那个人收为门客。云流十七岁的时候,他弟弟被封太子,他开始准备撺掇王位。
三年的时间里,云流帮他处理了多少人,流过多少鲜血。云流迷失在皇权的斗争中。
就像那些见不得人的所有事一样,太阳照不到的角落是人性的泯灭,那么恶心的事也不是云流自身的意愿,他从不过问,因为云流都能把一切做的妥当。
一开始,云流会恶心,会吐,会难过,第一百个的时候,云流就已经麻木了,像数数字一样数着人,然后过着日子。
他用推瓶入腹的法子杀了皇后和那个为出生的孩子,又用铜环折腾死了那个宁死不屈的宋大夫,找人羞辱了那个与他同岁的养尊处优的懵懂公子哥。
只要他不要的,他都处理掉。
全部因为年少时的约定,和那可笑的爱。
直到他登基那一天,他的牢笼里又多了一个人,那个温厚的废太子。
然后他也因为多年的跟随在朝堂之上获得重任,手握大权,没有人敢招惹他这个蛇蝎美人。
那天皇帝是亲自来的,看着他用刑,最后责怪他用刑那么重,罚了他。
云流告诉自己没事。
但是皇帝爱的是废太子,跟他一样可笑的。
废太子不肯,皇帝关了他,让他不吃不喝。
云流私底下找过废太子,他希望废太子能够同意,但是他没能成功。
云流只是认为自己没能有机会了,自己没人爱了,还有人要皇帝,还有人爱皇帝。他希望皇帝能获得一切他想要的。
再过几个月,他被贬了,被纳入了皇帝不信任的名单当中。
那时候云流已经不是皇帝手下当红的助手了,一个小小的见不得人的下人,没办法改变皇帝的心意。
他只能悄悄给废太子送馒头。
可是废太子还是死了,在皇帝来看他的前一刻。
然后云流就被查到了,皇帝名正言顺的要杀了他。
云流告诉皇帝:“你也很可怜。”
然后,这个历史上恶名昭彰的奸臣就被凌迟处死了。
天下皆大欢喜。
云流在奈何桥前等到了皇帝,这时候皇帝很累了,皇帝已经失去了他最宝贵的东西,皇帝才是最险恶的那一个,皇帝下地狱去了。
云流最后去了一次人间。带走了废太子的玉佩,玉佩上真龙的印记还在,所以云流大错特错了。
云流给皇帝建了一个衣冠冢,把玉佩一起埋进去。
最后一捧土盖上去。
“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
所以我呢?
老天一点都不公平,我的罪也没赎回来。
所以云流不想转世,他也转不了世。阎王要他赎罪,他去赎罪。
然后云流不知道从哪里学了妖修的法子,人不人,妖不妖,守着这个衣冠冢。
那些他害死的人,他看着他们下辈子,竭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算是赎罪。
有一些成为了厉鬼,转不了世。他就陪着他们。
然后几个轮回过去,云流看到自己的功德簿上黑色淡了许多。
再几百个春秋,云流算是完成了阎王给的任务,单是也还是只能用妖的身份守着衣冠冢。
这么守了再几百年,与废太子一起给皇帝庆生了第七百三十九次,最后一次,云流没有力气了。
他还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在一起。
那块玉佩一定要和衣冠冢放在一起。
然后他呢?
他喜欢了皇帝喜欢了一辈子,最后都没能恨的起来,可是没有一个人说他们该在一起,也没有一个人承认他爱的是可以的。
所以他祝福废太子和皇帝。皇帝还会心疼废太子,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心疼过他。
毫无意义。
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云流想着,云流也知道。
他是坏透了的一个奸臣,是为祸四方的奸佞,他该死。
只是他的痛没有人来安慰。
只是他不会流泪。
云流想,或许自己如果曾在皇帝的面前留下一滴泪水,皇帝或许还会心疼自己而放弃废太子。
这个幻想太美好,美好到云流想都不敢想。
无怪乎别人,他自己天生就是个无泪之人,心再疼,也没有人知道。
不然那些日子,那些入梦都是血红的日子,那段爱而不得的时光,他这么熬?
人变成鬼,鬼变成蛇妖,蛇妖再死了,该到那个角落去找他?
白术把玉佩埋回了衣冠冢,带着咽气的人到他最想见的人的圈子中。
这时候白术不得不承认澜大人是自己的主人了。
“主人”戏谑的挑眉给他一粒药丸,能救命的,他嘴对嘴给云流喂下。
云流醒来,他第一句话就是:“你不妨把对那个狗皇帝的爱恋转移一部分到我身上,说不定你还可以找到一个更般配的爱侣。”
……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