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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过去一半的时候,我和往年一样去白山脚下看母亲。
依照父亲留下的惯例,我在母亲的身边埋下一颗青兰的种子。
青兰是南方的花朵,但是,每一年的春天,它都能够冲破被霜雪封冻的冰冷坚硬的黑色土壤在母亲身畔灿然盛放。
无论过了多久,在我看来,这都是一个永恒的奇迹。
过去我曾经问过玄漓为什么青兰每一年都会开放,仿佛永不会失约。
玄漓回答我说,那是因为胧夫人的灵魂属于南方,她的血液,她的□□都是越的土地给予的,青兰一定是感觉到了她灵魂里散发出的温暖的南方的气息和她对故国的思念。
他说,一个人,在经历了无数的沧桑和伤痛之后,他的声音他的容貌都有可能发生改变,但他的血肉是永远无法替换的。无论走过了多远的路,忘却了多少重要的人和事,只要他的血液还是温热的,他的身体还没有僵硬,故土就会在他体内不停地叫嚣,不断地撕扯他的灵魂,告诉他它们归去的欲望。
他说,洛弋,我发誓,倘若有那么一天我离开了北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回来,回到这片给予我血肉给予我生命的土地上来,回到这片有你的土地上来。
那时候,看着他散发着光芒的眼睛,我知道,在这大片大片的茫茫冰雪之上,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要珍爱这片严酷的黑色土地。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是在母亲的身边我总能够轻易地想起那些原本我自以为已经忘却了的重要的过往。
小心地覆上青兰种子上的土后,我抬头看向母亲。
母亲的坟茔上站着一只雷雀,它的羽毛宛如从树木枝叶中照射下来的一小块斑驳月光,是比苍白的雪更为明亮的极浅的黄。
雷雀站在雪地里,它的鸣声宛若流水。
雷雀是连接天地的鸟,是大神放在尘世间的连接祖先的灵魂与凡人的桥梁。
我走过去,轻轻跪到母亲面前。
母亲,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对不起,我没有能够找到父亲,我没有办法让他到这里来和你睡在一起,请你再耐心地等待片刻吧,我相信父亲总有一天会找到你的。
雷雀飞走了。我不知道它是否会带着我的话语去寻找我父母的灵魂。
我站起身,冰冷的积雪浸湿了我的衣摆。
我身上的布料早已不再是象征无上荣耀和权力的苍翠颜色。
北狄已不再是那时的北狄,在父亲因为衰老而无可避免地选择轻信的时候,在血和火淹没了松木建成的巍峨的狄王殿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被注定好了。
我转身离开母亲。
我始终还是无法想起母亲的容貌。
穿过深绿色的树林,我又一次看到了玄水。
在这片土地上,永远不会改变的只有它的清澈。
玄水畔立着一个老者,他看见了我,然后,他颤抖着步履艰难向我走来。
他跪在我的跟前亲吻着我沾满了融化的雪水和泥泞的鹿皮靴子。
这是狄族的最高礼节。
我仓惶地向后退了一步拒绝了他的谦卑,因为,如今的我已不再是那个站在层台之上身着杏色单衣的骄傲的孩子。
他抬起头,眼里是我不会错认的精悍和智慧。
他是扈容,他的家族凭借着神秘的巫术和卜术历代侍奉狄王。
他说,我的主人,我在这里等了您十年,我要告您属于您的命运。
扈容的声音是陈年的酒,苍老并且混厚。
我摇头。我的命运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和这片土地共存的资格。
您错了,我的主人。
扈容干枯的手一下子紧紧地捏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了玄水的岸边。
您看,我年轻的主人,您看……请您好好地看一看自己的倒影,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年华正好的轻年。
玄水光滑如缎的河面映出的是一张略带惊讶和惊慌的清秀俊朗的脸。
这,是我吗,是我吗。
为何我对于自己会如此陌生。
我的主人,您是北狄的主人,因为您的身上流淌着的是胧姬和狄王琊的血液。面对您的命运吧,这是您无法选择和更改的。您所失去的,都会回来。所以,请您慎重地做出每一个决定。因为,您的一举一动都将改变北狄的未来。
扈容的声音被狂风吹散在树林里。
随着风的消逝,冰雪被拂开了,白色的原野上,翠绿的色彩开始一点一点蔓延。
春天,来了。
我静默地看着天地间的变化。
我想起父亲曾经对我说过,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是大神赐予我们的奇迹。
洛弋。
突然,有一个沉朗温和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身,那是一个清朗英俊的男人,他拥有北方男人高大颀长的身材和阳光般明媚的脸庞。
是他!他终于回来了,这个曾经被我的父亲驱逐的男人,这个曾经用誓言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回到我身边的男人,这个过去一直守护着我的男人,这个与这条河流同名的男人,玄漓。
无论隔了多少的时光,玄漓的笑容总能够让我在瞬间温暖起来。
我原本没有打算要流泪的。
但,当我又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看着玄漓的脸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们对于彼此的歉意在彼此所不知晓的属于自己的艰难的岁月中竟是如此的苍白。
那一刹那,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空茫和心酸。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独自一个人站在狄王殿的露台上,眼睁睁地看着远方的火光中一个深爱着我的男人正在伤害另一个深爱着我的男人时的干燥而寒冷的夜晚。
那个夜晚,我的身边,宫女、侍卫一重一重,层层叠叠地跪倒在青色的石砖地面上。
他们匍匐在地,他们一遍一遍地对着我叩首,他们一遍一遍地对我说着,殿下饶命。
我的父亲,那个一直以来深爱着我骄纵着我的男人,听信了谗言,以这些可怜的无辜的人的生命作为要挟,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阻止我去打扰他对于那个愿意为我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男人的裁决。
一遍又一遍的,没有人退让,有的只是,殿下饶命。
我可以怜悯你们的性命,可是,谁来怜悯玄漓,谁去救玄漓。
我不会也不允许我的父亲以一个荒诞的没有根据的流言为理由去夺走他的生命。
我垂首,而后,趁着身边的侍卫极其短暂的大意灵敏地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刀。
殿下!所有的人的脸上都失去了原本活生生的血肉应有的光彩和一直保持着的似乎永不会变更的谦卑神情。
让开。我说。
没有人移动。
让开。我用长而锋利的刃在颈侧割开了一道口子。
殿下!所有的人都在惊惶。
我看见白色的衣襟上有几点殷红。
我紧紧地握着刀一级一级在人群的包围中踩下石阶。
伤口,隐隐地有些疼,但,我的心中,没有恐惧。
玄漓,等着我,等着我。
只剩下七级台阶了。
玄漓,等着我。
混帐东西!
一只有力的手在夺去我手中的佩刀的同时把我狠狠地抽翻在地。
你在做什么?
眩晕中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韶王殿下。所有人的声音在顷刻间都松懈了下来。
我抬头仰视着他凌厉的双眼。
韶王洌尹,我异母的兄长,狄王琊第一个女人琰姬的儿子,北狄未来的王。
我的左颊滚烫滚烫,灼灼地疼着,一定肿得很难看呢。
洛弋。洌尹的眼神柔软下来。听父王的话,回你的寝殿去休息。
让开。我知道,此刻,我绝对不能够退缩。
洛弋。这一次,洌尹真的动怒了。你不能因为一个图谋造反的人而违逆父王。
图谋造反。图谋造反?……天大的笑话!玄氏族人怎么可能造反!
没有,玄漓没有。我声嘶力竭。
来人,请殿下回宫。洌尹的声音寒冷得就如同他每年秋天下令处决罪人时一般。
侍卫肌肉强健的手捏住了我的臂腕。
你们,放开我。我竭力地挣扎,竭尽全力。你们为什么要怀疑一个世代发誓对你们忠诚不渝的族群,你们为什么要怀疑一个对我们的家族付出一切甚至失去自我的人。
没有人回答我。
我离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不行,不行,不能够这样。
洌尹,你不应该忘记的,玄漓曾经在围猎时从黑熊的利爪下救回了你的生命。我近乎疯狂地喊着。
住口。洌尹俯视着我,他的眼中涨满了血的色泽。洛弋,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你不要再提及这件事。
洌尹的脸上是只有我才能看见的羞耻。
那次如果没有他,我一样可以在保全自己的同时手刃黑熊。
此刻我终于明白,原来,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根本没有对于那个曾经拼尽一切用身体去保护 他的男人的丝毫感恩。他有的,只是厌恶。那次生死一线的意外对于他来说,是生命中无法抹杀的耻辱。
空荡荡的宫室里,灯火摇曳,朱红色的雕梁画柱惨淡如同洗得褪了色的绸。
我的心疾速地冷却下来,然后,泪就流出了眼眶。
你,哭了。
是洌尹。
让我去吧。我跪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膝行到他面前。求求你让我去吧。
洛弋。洌尹的眼神黯淡下来,他俯身单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能告诉我原因吗?
原因。原因……
因为,我信任他。因为,我们彼此相爱。脱口而出的刹那,我的眼前明亮异常。
相爱?洌尹的脸上浮现出的是嘲讽和轻蔑的笑容。不过只是十四岁和十七岁的两个孩子而已,你们知道什么是爱吗?况且,你们是性别相同的人,其中的道理就连三岁的孩子都明了。
看了他一眼,我起身。
哥哥,或许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我知道,他视我重于一切,乃至生命,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舍得让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和苦涩,只要我能够高兴地微笑,他可以为我做任何的事情。而我,每天都想见到他,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强烈,我想看见他的笑容,他的笑容能够让我感到从自己心底泛出的热量。我只知道,如果失去彼此,我们的生命中都将不会再有任何的色彩。
洛弋。洌尹沉默了。
哥哥,父王这次真的错了。我看着洌尹没有表情的脸。
哥哥……
洌尹长叹一声。去吧,洛弋。去吧,但原还来得及。希望你是对的。
我转身飞奔而去。
玄漓,玄漓,我来了,等着我,等着我,千万千万等着我。
荒原中的人群早已散去,干枯的浅黄色的草上有长长的干涸的一直延伸到远方的血迹。
他离开我了。
那个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向我承诺过的男人和他的族群一同被我的父亲驱逐了。
玄漓。
玄漓。
玄漓。
我张开嘴想要喊想要叫,却被北方寒冷的风填满了我的喉咙我的胸膛。
我说不出一个音节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坐倒在一大滩凝聚的血液旁,东方的天空渐渐显出了明烈的彤红色,然后一点一点淡化成金色,最后转变成白色照射出这片大地上的万物的轮廓。
露水浸透了我单薄的衣衫,刺透心骨的寒。
我身上的血和他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血,是相同的铁锈般的色泽。
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我的依靠。
我失去了视我如同生命的那个人。
我失去了我一直在爱着的那个人。
时间很快地就证明了父王的错误。
就在玄漓被驱逐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北狄除却玄氏以外的八个部族全部叛变。
其中也包括父王的黍瑛。
我的父王最信任的人,他的亲弟弟,我的五叔乾乙煽动族人参与了暴乱。
父王成了孤家寡人。
没有了玄氏守护的狄王就象是没有影子的人,而没有影子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
父王节节败退。在一夜的时间里,他失去了一切。
洌尹要我在狄王殿里停留一晚,拂晓时分他踏进了我的寝宫。
他一言不发地牵着我的手穿过重重宫阙。
狄王殿美丽的五色石砖地面上遍布着新旧交替的血迹,宫殿里堆集着许许多多知名的不知名的人的躯体,寒冷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腥臭的死亡的气息。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战争,亲眼见证着这个让我的母亲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故国的东西。
洌尹带着我走过露台最南端的角落,旭日的光华中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我的父王,是我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果断英武的父王,是那个在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叱诧风云策马在雪原上奔腾的统领整个北狄的男人。
谁的剑这样锋利,挥起了又落下,然后缓缓收入鞘中。
在晨光中,父王的颈项里喷溅出了大量的血液,一天一地的暗红,艳丽如同北狄春天最为妖异不羁的花朵。
父王的头颅就地这样离开了他的身躯滚落在了被无数的血浸染得分辨不出色彩的地面上。
然后,父王的身体以一种奇怪而又柔软的姿势倒下了。
父王。我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眼前发生的那一幕突然地在我的脑海中充满了诡异的诱惑力。
洛弋。洛弋。洌尹不断地用他那沾满血腥的掌心拍打着我的脸。
他的手,竟然也有着我所熟悉的温暖。
洛弋,记住这一刻,我们快走。洌尹牢牢地拉着我离开。
洌尹把我带到了狄王殿侧殿的马厩里,他把我抱上了一匹栗色的骏马。
然后,他抽出了腰际的皮鞭。
哥。我按住了他的手。此刻,我才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的真正可怕之处。
洛弋。洌尹抬头看着我。
哥,答应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直直地看进他的双眼。
突然,在他的脸上,展开了一个能够照亮整个北狄漫长黑夜的明媚笑容。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一直以来被我以兄长称呼着的男人有着一张与我的父亲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形状优美的鼻梁,一样的温柔深邃如同寒潭般的双眼,一样的高大挺拔的身体。只是,这个男人比我的父亲更加年轻更加英朗。
我努力地记忆着他的面容,努力地记忆着这个我从未正视过的男人的面容,如若有一天我遗忘了他,必将万劫不复。
洛弋,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无论将来你是否有能力是否愿意为我们复仇,无论以后的生活有多么地孤独和艰难,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为了我们你要好好地活着,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你能够做到的,因为你是胧姬的孩子。你要有耐心等待,我相信终有一天玄漓会回来的。
哥,我不要这样。我近乎恳求地看着他。
我看见了他眼中的光芒,但是,他不再理会我。他自顾自地继续着,这匹马是我母妃生前的坐骑,它会带你去我母妃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在那里很安全。
再见,我的弟弟。
他甩开我的手在马的身上狠狠一抽。
马如风一般疾驰而去。
我转身,洌尹的背影越来越小,我清晰地看见了深深嵌在他背后铠甲里被他自己截断的四枚白铜箭头,它们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风带着尘沙和雪粒擦过我的脸庞,我无法睁开双眼,恍惚中,我看见了很久以前一个少年站在一个年幼的男孩面前以一种骄傲的口吻告诉男孩说,我是你的兄长,从今天起你要叫我哥哥。然后,男孩被吓哭了,一旁的另一个少年急忙把男孩护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男孩听见少年用一种更为骄傲的口吻对一直在旁静静观望的男人说,父王,我的小洛真是好看,就连玄水下游冰潭里出产的朔珠也无法和他相比。他是你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更是整个北狄的骄傲。
洌尹,这个身上流着一半和我相同血液的从未温柔对待过我的,我也从未好好去了解过他亲近过他的,我此生注定的唯一一个要用哥哥来称呼的男人,后来也离我而去了,紧随着我父王的脚步。
栗色的马把我带到了白山和玄水之间的一座小屋前,这里有着不同于母亲寝宫截然相反的属于一个女人的强烈的气息。
琰姬,北狄的王黍瑛氏的琊的第一个女人,曾经随着他征战四方的女人,最后她为她深爱的人挡下了一支刺透身体的冷箭。她,死得其所。
我哥哥的母亲一定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的美丽一定不亚于我的母亲,她是可敬的,她为了自己的爱付出了生命。
在这间平凡的木屋里,十年的时间平静地流逝着,我脱下了华丽的服装行走在山和树林的深处寻找收集那些珍奇稀少的能够散发芳香的植物的果实和闪亮的矿石的璞石,然后在集市开放的时候拿出去换一些可以度日的粮食安然地生存了下来。
狄王殿在内乱中毁于一场大火,我的叔叔乾乙重建了它。但是,他在狄王的宝座上没有坐满两年就被其他的部族首领联合拉下了台。然后,北狄存留的八个部族间开始了永无休止地对于沾染了无数血和泪的狄王玉座的争夺。
而那些对于我来说,就象是前世的记忆。
来,玄漓,随我来。我拉着玄漓的手带他去我的住处。
在走到木屋前的刹那,我看见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疼痛。
没事的玄漓,都已经过去了。我对着他微笑要他进屋。
我从榻下取出一只巨大的木箱,玄漓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拂去箱子上厚重的灰尘,然后,用尽全力打开它。
在黑暗中等待了这么久你们一定很不甘心吧。
现在我就让你们出来。
我把你们从荒原中拾回来,又在狄王殿大火后的灰烬里失而复得,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你们看,你们的主人就在这里。
现在,我就把你们交还给他。
阳光之下,尘土飞扬。
片刻后,箱子里的东西展露在玄漓的眼前。
他,目瞪口呆。
银黑色的九虎铁甲在阳光下散发着玄水般的粼粼光泽。
这是玄族族长世代相传的,陪着我爱的男人跟随我的父王征战各部沾满了敌人的血液凝聚着他所有荣耀和骄傲的,被我的父王因为轻信而卸下的战甲。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真的能够再把它们交还到他的手中。
我微笑着看着玄漓,他的眼中万千流转。
猛地,他转过身紧紧地拥住了我,他的体温灼热如同初晴后照射在积雪上的阳光。
我抬手去抚他的脸,这个男人比以前更加瘦削,但是,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在他的皮肤他的血肉之下流淌的力量和坚毅。
玄漓。玄漓。玄漓。
这是隔了十年的我的呼唤。
我知道你听见了自己灵魂深处的呼唤,我知道你听见了我的呼唤,我知道你听见了这片土地的呼唤。
所以,你又在这里了,你回来了。
这片夺走了我一切的土地把你重新带回了我的身边。
我靠在这个男人的胸前,在他的胸膛里,血液正在流动,心脏正在跳动。他真的,活生生地在这里了。
玄漓,你胸前的那道被我的父王一剑劈过半个胸膛割开血肉斩断你的忠诚撕裂了对你的信任的伤好了吗,还会疼吗,永远不会消失了吧,一直跟着你吧?
玄漓,你的铠甲丢了我可以去为你找回来,可是你心上曾经的伤痛我要用什么才能治愈呢?你曾经经历过的苦和难,这十年的流离失所又叫我用什么来偿还呢?
所以,原谅我对你过去的不闻不问。因为,我自知无法承担我的父王和我的族人对你犯下的错误。
这一次,让我们重新开始,让我们从这一刻起重新开始,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没有高低贵贱,让我与你并肩,无论雪剑霜刀,无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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