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死的人是你

　　从前，有一个女巫，爱上了一个王子。
　　女巫活在深海之中。
　　为了王子，她每天每天地，悄悄从海面下探出头去。
　　看着王子站在海边，吟咏着赞美爱人的诗歌。
　　王子啊王子。
　　女巫想。
　　你何时会发现我，爱上我呢？

　　终于有一天，王子出海。
　　女巫召唤来了风暴，王子的船，沉入了深海。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女巫抱着王子的身体，笑了起来。

　　我要用红宝石做你的眼睛。
　　我要让你穿上最好看的金丝缝制的衣服。

　　她为王子换了新的眼睛，为王子换上了新衣服。
　　可是王子始终没有对她笑过一次。
　　为什么呢？
　　女巫说，你应该笑呀，我这么爱你。
　　可是王子依然没有笑。
　　于是女巫找来了海底最会缝衣服的人鱼。
　　我要看见他的笑容。她对人鱼说。
　　后来，王子就开始对着女巫一直一直地微笑。

　　亲爱的，你看。
　　你是如此的爱我。
　　我也是如此的爱你。
　　晚安，亲爱的。

　　女巫抱着王子，陷入了沉睡。

　　——如出一辙的故事。
　　和当年，科亚·鲁西鲁讲的一模一样。
　　塞拉又笑了起来。

　　孩子。
　　库洛洛。
　　你大概不知道。
　　十六岁以前的每天每天……
　　太阳掉落在地平线以下的时候……月亮出来的时候……
　　科亚都会抱着小小的她，轻声地，轻声地给她讲故事。
　　他会讲很多很多故事。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圣人、嫉妒兄弟而杀人的该隐、拿着火柴梗被冻死的小女孩……

　　偶尔，会讲一些其他故事。
　　比如公主和王子的美好生活。
　　但是，科亚经常会合上书，摸着她的脑袋，叹气：“太糟糕了呢，塞拉。”
　　塞拉不说话，只看着他。
　　他用温柔的眼眸注视着她：“流星街没有童话……童话到了流星街，什么都不是。”
　　“我想听。”她说。
　　“好吧。”他无奈地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然后，科亚就开始为她讲述，他所认为的，最好的睡前故事。

　　塞拉的世界没有任何色彩，所以她不会被他的美丽而诱惑。
　　可是，她却被这低沉的嗓音缠绕着，逐渐下沉，下沉……

　　很好呢，库洛洛。
　　如出一辙的温柔眼神。
　　如出一辙的温柔话语。
　　如出一辙的低沉嗓音。

　　库洛洛……
　　库洛洛……
　　科亚……
　　*
　　塞拉，深深地憎恶着科亚·鲁西鲁。
　　如同憎恶着所有黑暗的一切。
　　如同憎恶着……她的父亲。

　　当日的故事并没有结尾。
　　*
　　窟卢塔人民深信他们被神灵眷顾。
　　他们隐居在深山，一代又一代的，虔诚的，侍奉着神灵。
　　枯燥而又乏味的生活，让少女贝尔难以忍受。
　　她没有经过长老的同意，就偷偷跑出了族地。
　　愚蠢而野蛮的落后村民，把她的火红眼当成了恶魔之眼，要来抓捕她。
　　少女只好一次又一次地逃跑，想要回到族地，却发现已经找不到窟卢塔族所在地了。
　　英俊善良的男人在山林里邂逅了迷失的少女，温柔以待。
　　少女逐渐沉入爱河，而男人的心却其实从未对她敞开。

　　——窟卢塔族的少女，美丽的面容，动人的火红眼。
　　多么完美的礼物。
　　他将她带到王子面前。

　　——相信我，亲爱的。
　　他对无知的少女说。
　　我是爱你的。但是你在王子殿下身边，会更幸福。
　　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于是少女如他所愿的留在不爱的人身边。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可是，我是如此的爱着他啊。
　　她流着泪，悄悄地抚摸着自己肚子里不到三个月的孩子。
　　——请您放我离开，殿下。
　　痴迷于美色的王子将她囚禁。
　　无知的少女以泪洗面。

　　你在哭什么？
　　公主踮起脚来，从窗户外面探出头来。
　　你在哭什么？美丽的少女？你如此美丽，不应如此悲伤。
　　女人应该生得美丽，活得漂亮。

　　少女向公主诉说着痛苦。
　　好吧，我明白了。
　　公主回答。
　　别哭了。换上好看的衣服，去找王子。
　　相信我，我会让你再次回到你的爱人身边。

　　少女乖乖地为公主所用。
　　而公主也履行了诺言。
　　六年后，公主扳倒了王子，履行了诺言，让她成为了心爱之人的妻子。

　　可是。
　　可是。
　　可是。

　　他不爱她。
　　不过十年。
　　他就不记得她的模样，她的名字。
　　他也更不可能记得，他曾经给她的那个孩子。

　　多么糟糕呀。
　　她对自己幼小的女儿疯狂的笑着，哭着。
　　眼里闪烁着复仇的红光。

　　——同归于尽吧，贝西默。
　　*
　　所以说。
　　如果有童话，就不会有流星街。
　　*
　　大笑了一场，过了很久，塞拉才恢复平静。
　　没有笑意的脸，配上淡漠的眼，看上去格外渗人。

　　“塞拉。”库洛洛看着她，“能把我的手链解开吗？”
　　“为什么？”
　　“你想听哪个故事？”
　　“为什么要听。”她歪着头看他，疑惑的眼神，显得那张白嫩的脸颊十分稚气。
　　库洛洛也看着她，黑色的瞳孔里洋溢着好奇。
　　带着血痕的脸颊同样显得十分稚气。

　　“你真的不听吗？”
　　他说道。
　　那个表情，看上去，就真的只是在疑惑，她为什么不听。

　　“可是，科亚讲过的，我也记得啊。”塞拉说。
　　“那就没办法了。”库洛洛叹气，“果然你只对爸爸的故事感兴趣。”
　　“……闭嘴。”
　　塞拉皱起了眉。
　　“别叫他爸爸。”
　　“不。你明明比谁都清楚，他就是我的父亲。”

　　“咔哒。”
　　特制的锁链自动解开。
　　塞拉冷笑着，上挑的凤眼再次眯成了一个暧昧而诡异的弧度。
　　“可以了吧，小鬼。”
　　库洛洛淡定地把手上的锁链扔开。

　　“别再让我听见，那两个字。
　　——类似的，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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