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面

　　雨，总是在不该下的时候下起来。
　　晴朗了一天，晚饭时却忽然下雨了。
　　明天雨会停吗？夏爽靠在窗边，呆呆地想，手里的书还一页没翻。看着楼下的雨点在低洼里聚成一圈圈涟漪，夏爽激动了快一个月的心，在雨里悬着。
　　整整一个月了，学校礼仪队的女孩子们就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她们在一起时叽叽喳喳的话题，也永远是明天。大大小小的活动参加了不少，可夏爽觉得大家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这么激动过。可明天，雨会停吗？
　　这讨厌的雨，为什么偏偏降临？
　　明天，是理想城邦开盘典礼的日子。
　　理想城——晶城截止目前最著名规模最大的房地产项目，由晶城最著名的房地产公司——理想集团所投资。
　　仅仅是为了能让自己挣上100块钱和一身套装的一次活动，就能让你们这么激动吗？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夏爽无法理解礼仪队其他女孩子们的激动，也许，这激动，会像病魔一样传染吧？夏爽想。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近，夏爽也象被传染了这种病魔，不由得激动起来。

　　那天，肖老师带着学校礼仪队里最漂亮的两个女孩——夏爽和苏灿，开着他那辆跑了35万公里的二手普桑，来到理想大厦顶层。
　　在此之前，夏爽跟着肖老师到过好多地方：政府机关、商场、宾馆、酒楼……但这样气派堂皇的场合，还是头一次看到。
　　48层，明亮的高速电梯安静上行，门开……夏爽眼前猛的一黑。电梯对面，竟然是整面的黑！一时间，夏爽怀疑是不是掉进了一个什么暗室里，下意识的抓住苏灿的手。等眼睛稍微适应了光线，她才看出，对面原来是被一圈金黄色背光映衬的黑墙，这面墙，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几乎把所有照射在上面的光线统统吸收，不会反射一点亮光。黑洞！夏爽头脑里条件反射般出现这样一个词，这面墙就好象是宇宙里的黑洞般深不见底的把所有的光线吸引到它深邃无底的黑暗当中！
　　夏爽真的被吓了一跳。苏灿也一样。两个人的手握得好紧。
　　肖老师显然来过，先行迈出电梯时说了一句：小心脚下。
　　肖老师话音刚落，夏爽就听见自己刚刚踏出的高跟鞋落地时发出乒的清脆一响。夏爽又被吓了一跳，忙低头看，刚刚熟悉了黑暗的眼睛却被狠狠的晃了一下：整个地面竟然全是金黄色，灯光下，流淌着耀眼的金属色泽。
　　看到两个女孩呆呆的傻样，肖老师笑了：听说这里的地砖可是真正的金砖，每一块，都是实实在在用黄金打造的。
　　金砖？夏爽严重缺乏这方面的概念。这间电梯厅的面积足足比自己家里的面积还要大。王昆靠省吃减用拼命兼职半年才能像珍宝一样捧给自己的那条细细的金项链，还不如脚下的砖缝粗！这随便一块金砖，恐怕要几辈子不吃不喝也换不来啊？夏爽暗暗咂舌，苏灿却早已天啊的叫出声来。
　　其实电梯厅并不太暗，只是那面墙把刚看到它的人眼睛里的光线都吸走，等到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夏爽看到墙面的正中还有四个小小的4个字：理想集团。字的背后也打着细微的背光，让人感觉这四个字就是漂浮在黑暗里的灵魂，屋顶也被刷成黑色，无数小灯象梦境般悬浮在头顶，好象夜空。只有脚下灿烂的金黄在提醒着到访者：这里还是人间，充满着黄金与欲求的人间。
　　宇宙里最璀璨的是银河，在这里，你每天踏过的，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金河！
　　理想集团用最直接的方式给所有到访者以最强烈的震撼：告诉你，我有的是钱，就连你脚下踩的，都是钱！
　　右边墙面无声的分开，眼前，重新出现了光明世界。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圆形大厅，灯光被精心的布置，站在大厅，如同沐浴在正午晴朗的天空下。足有10米宽的接待前台后，是一面铁灰色的半透明背景墙，透过背景墙，可以看到里面办公区隐隐绰绰的人影。
　　“您好，请问找哪位？”
　　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孩站起来，很职业的微笑着。旁边另一个同样穿着的女孩在接电话，眼睛却自从夏爽进来后就没有离开她。
　　“请问时总在吗？我和他约好的。”肖老师说。
　　“请问您贵姓？”
　　“我姓肖，晶城大学的。”
　　“请您先坐一下，我马上帮您约时总。”
　　夏爽随着肖老师在大厅一角的黑色沙发坐下，身子一下陷了进去。“好舒服，是真皮的呐！”苏灿小声说。看着那女孩对着电话低低的通报，“不知道我毕业的时候能不能进这样的大公司？”夏爽想。
　　那女孩放下电话走过来：“肖总，请您跟我来。”
　　两个女孩都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叫肖老师，不禁偷偷对着一笑。
　　几个人穿过背景墙旁的过道，夏爽发现自己穿行在一片办公隔间当中，职员在各自的隔间里静静的忙碌着，除了敲击键盘和对着话筒的低语声，整个办公区安静极了。
　　办公区的尽头是一排房间，那女孩推开其中一扇门：时总，客人到了。便微笑着对肖老师一行点头离去，目光却似无意间在夏爽脸上停留了一下。
　　一张白净的笑脸出现在到访者面前。夏爽被从电梯间出来后就一直包裹着她的紧张感中解脱出来，印象里大公司的高管都是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却没想到这个时总，如此年轻。
　　时总的笑容虽然很职业，却依然让人感觉亲切。“肖总，准备好了吗？”
　　“时总，您放心，一切都没有问题，这样的活动，我们已经很有经验。”肖老师低低的笑脸迎了上去。“您看，这是我们的报价……音响是市里最高水准的，舞台布置也……”
　　时总显然没有时间听肖老师一项一项的解释，目光在报价单上草草过了一遍，便定格在最后一栏。
　　“总价30万是吗？”
　　“是啊，包括服装、气球……”
　　“好，就30万吧，老板说过，江校长是他的老师，母校的事他会尽力支持，”时总抬头，“这两个女孩是你们公司的吗？”时总的目光在两个女孩的脸上转了一圈，“还不错，您可要保证把活动安排好啊，整个过程我会和您一起策划的。把合同给我。”
　　肖老师一点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手忙脚乱的翻合同，却把包掉地上，正好掉在夏爽脚边，夏爽忙弯腰去拾，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人突然直接走到办公桌前：“时，你让人通知苏总、李总还有工程部，6点种到我办公室碰一下开工计划，你也参加。”
　　这句话和他的主人一样，来得又疾又猛，走得又快又轻，夏爽他们还没听明白这句充满着威严、低沉的超重低音的内容，这人居然已经走回门口准备拉门离去了。
　　“林总。”时总显然早已熟悉那人的节奏，在点头回答的同时叫住了即将消失的那双脚步。
　　那人停脚，回头。夏爽他们才有机会仰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这也是他们到48层后看到的唯一一个没穿西装的男人，年轻，却很沉稳，一身休闲，短发，坚毅的脸庞，健壮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硕大的黑色运动腕表。
　　一个单眼皮男人！苏灿悄悄冲夏爽眨眼，夏爽知道她最欣赏这种单眼皮的男人，苏灿说单眼皮的男人更有男人味。
　　“什么事？”这人一说话，好象整间房子都在嗡嗡作响。
　　“这是晶城大学礼仪公司的肖总和同学们，这是他们的报价和计划书，您要不要看过目一下？”
　　“哦，是校友啊？”那人总算看到了肖老师一行，在肖老师还在犹豫着怯生生伸出手的时候就一把抓过肖老师的手握了一下，如闪电一般，审视的目光朝两个女孩扫射过来。
　　夏爽看到这个林总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一紧，立刻联想到那面黑墙，夏爽看不出他的眼睛有多黑，只能感觉到这黑，能把所有看他的目光都统统吸到黑暗的最深处。
　　在和他对视的那短短0.1时间里，夏爽的眼睛好象触了电，目光仿佛击打在一块坚硬的磐石上，一下子被反弹出去不知飞向何方，夏爽脸不知怎的突然通红，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地面。
　　“不必了，你定吧。我马上出去一趟。”林总对肖老师说：“我是99届计算机系毕业的，江校长是我的老师，活动做好后我请您喝酒。”
　　说完，他又转脸看了一下两个女孩，夏爽刚恢复下来的心脏又被他电了一下，这次夏爽看见他皱了一下眉头，只见他又转脸对时总说：“时，这些女孩的服装公司出，给她们每人量身定做两套，开盘典礼和宴会迎宾的时候各穿一套，一套深，一套浅。”
　　等肖老师反应过来刚准备张口，林总已经随着门砰的一声不见了。
　　“刚才就是我们林总，有名的急脾气。”时总看出几人的不安，笑着解释。
　　时总痛快地在合同上签字盖章。5分钟后，肖老师一行重又回到大厅，前台女孩笑着跟他们说再见，门在身后无声的关闭，夏爽又置身于夜空的繁星点点。
　　电梯的指示灯闪烁，还有十层就到了，夏爽不禁回头看一眼刚才出来的地方，正在这时，门开了，两个黑影冒了出来，径直走到电梯口。原来是那个林总，旁边跟着一个拎着皮包的胖小伙，显然是他的司机。
　　“林总您好。”肖老师上前一步。
　　“合同签了吧，好好准备。”夏爽终于看见了他的笑脸，低沉的嗓音震得头顶的星星一闪一闪。就这几分钟时间，他竟然已经换上一身西服，打着一条宽大的斜纹领带，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深得象黑洞般的眼睛，几乎认不出是同一个人。
　　进电梯厅，肖老师还没顾上继续搭茬，林总就接了个电话，什么开工啊，预算啊，一直说到地下车库，林总率先出门，冲背后的肖老师扬了下手，算是告别。
　　肖老师他们钻进普桑，看着林总上了斜对面一辆高大的黑车。
　　“loadriver！”苏灿夸张的喊了一声。
　　“什么？”夏爽问。
　　“路虎呀！最高档的越野车。”
　　那辆车在普桑的鼻子前呼的掠过，排气管里低沉的声音在车库里回响，那车足足比普桑高出一头，夏爽看见林总好象从后座上转头瞥了这里一眼，那双能吸引光线的眼睛在黑暗里猛的闪了一下。
　　“Man！”一路上，肖老师兴奋地和夏爽聊着下月的仪式。沉默了半天的苏灿终于发出了声音：“这才是真男人。”
　　“神经病！这样的男人不就是有俩钱吗？只会用鼻孔看人。”夏爽对这样的暴发户从来是嗤之以鼻。
　　“什么呀？你知道吗，跟这样的男人相比，学校里那帮小男生，好象是一群吃奶的孩子。”苏灿兴奋地喊：“这个林总，林墨，是咱们晶城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呢！”
　　“哈，钻石和石墨的成分一样，都是碳！我看他只是个石墨呢！”不知为什么，夏爽打心眼里，就有些看不惯那个林墨，她笑苏灿的白日梦般的沉醉。

　　一个月过得真快。因为快毕业了，夏爽并不太忙，下周有个应届生专场招聘会，夏爽感觉自己找份工作并不是难事，心情放松得很，除了要应付即将到来的答辩，剩下的时间，和苏灿她们去逛学校旁边的小店，听苏灿的白日梦，和男友王昆一起享受最后的校园爱情，偶尔，跟着肖老师站上半天去赚上100块银子，就是夏爽的全部生活。
　　日子越来越近，理想集团请服装设计师来给大家量了尺寸，前天，做好的衣服发到了礼仪队队员手上，一套是黑色的短裙套装，连丝袜和高跟鞋都配好了，另一套是白色的连衣长裙，配了一个精致的头冠。大家兴奋极了，比起以前那套永远不变的红色旗袍，好了不知多少倍！更让大家高兴的是，肖老师大方的把衣服送给了大家，这下毕业求职时不用专门买衣服了。
　　苏灿已经把见到林墨的经过演绎成为一次奇遇，让每个女孩都憧憬着典礼现场能看到林墨——这个城市最鼎鼎大名的单身贵族，一位成功、富有、年轻的房地产商人。女孩们互相开着玩笑：会不会，那天，林墨爱上我们其中的一个……谁让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善于想象。
　　一群花痴！只有夏爽，在安静处轻轻地嘲笑。
　　昨天，肖老师在最后一次排练后，请大家去学校餐厅好好吃了一顿大餐，万事具备，只待明天了。
　　谁知道，天公不作美，今天下午，却下起雨来。参加这种活动，最怕下雨，每个人都在打伞呆呆站在雨中，斜飘进伞里的雨丝，会把头发弄乱，会把衣服淋得透湿，高跟鞋里灌满水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更何况，明天，也许见不到林墨了，因为这种天气，活动的主人就会躲进房间，外面的风雨里，就只剩下这些和空气一样潮湿的女孩子们。礼仪队的女生本来就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比普通女生本就多一些自豪感，再加上现在的女孩心底都怀着一个明星梦，总是幻想着自己是一个什么什么万民瞩目的明星，就连站在开业典礼现场都在这样想，好象站的是奥斯卡的红地毯，旁边那些对她们品头论足贼眉鼠眼上下纷飞看热闹的人，仿佛也化身她们的粉丝。
　　夏爽虽然没有她们那么爱幻想，但穿着漂亮的衣服站在全市最豪华的售楼大厅前的感觉，也是很让人心动的。现在好了，这场雨，把她们的明星梦全冲走了。夜里，雨还在稀稀拉拉的下，敲在玻璃上，让人觉得好烦。肖老师打来电话，说明天活动照常举行，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把透明的雨伞。晚上，宿舍的一群野丫头不知从哪里游荡回来后，发现夏爽已经在床上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其实，夏爽一点都没有困意，听着窗外的雨，忐忑，忐忑，等了一个月，现在只剩下忐忑，夏爽逐渐进入梦里，梦里，无雨。

　　夏爽睁开眼，突然就看到眼前热切的阳光，夏爽跳起来，把上铺的扬扬吓了一跳：作死啊，星期天也不让人睡觉。
　　夏爽拿起枕头边的电子钟，竟然才6点半，床外已是一片阳光明媚，难得的一个好天气！连老天爷都在帮理想城，她给苏灿几个发短信：雨停了，快起床。没过一会儿，夏爽的手机里装满了快乐的回信，苏灿说：宝贝！站在这样晴朗的阳光里，白色的长裙一定漂亮极了。夏爽又给王昆发个短信：马上过来接我。
　　夏爽匆匆的把自己收拾完，抓起装着自己两套衣服的背包跑出宿舍楼。王昆已经在阳光下眯着眼可怜巴巴地向着楼梯口张望。自从两年前大二那次迟到了5分钟后，夏爽说你只要再有一次约会迟到咱们俩就分手，从此以后，无论风雨无论寒暑，王昆准会提前等守侯着夏爽，谁让自己身后有那么多情敌在排队等着夏爽？
　　相机带了没？夏爽把包往王昆脖子上一挂，拉着他望校门口走。
　　放心，带了。王昆把相机从包里掏出给夏爽看。
　　夏爽才没心思看，满脑子都是今天的活动。真奇怪，今天怎么竟然有点紧张？不就是一次跟平时没啥区别的跟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傻笑吗？那个林墨，那个让礼仪队女生们垂涎三尺的林墨，真有什么大的魅力吗？想起那天林墨竟然都没正眼看一眼夏爽，夏爽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是眼前这个傻傻的乖乖的小绵羊可爱。夏爽始终不明白那帮花痴激动成这样，好象人家真跟她们有什么关系似的。
　　转念又一想，夏爽也非常理解她们的热切，现在这年头，哪个女孩不想赶紧给自己找个依靠，非等到毕业几年后成了不知哪个小职员的黄脸婆，这份激动，再向哪里去寻？上届那个叫彬彬的女生，从大一开始就有人开车来接她，后来，就变成了送，再后来，车一辆一辆的换，从桑塔纳最后换到一辆宝马，今年竟然自己开着辆Mini回来了！那天的风光，让所有女生都心里有些酸酸的。夏爽也有些酸，不过只要一看到王昆，就觉着还是身边的这个人最踏实最让人放心，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学院篮球队队长，聪明能干健壮英俊，也是众多女生倾慕的对象，现在这样的男人低眉顺眼的臣服在自己脚下，还有什么不满意吗？夏爽很知足。
　　两人在学校门口的早点店里吃了早餐，挤上开往市中心的公交车，太阳，又爬得更高了些。夏爽不想跟苏灿她们几个同行，一是烦她们一路的白日梦引得一车的人都看她们，二是不想让王昆跟她们接触，这帮人，看到不错的男生总是会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一群花痴！夏爽趴在王昆耳朵边，轻声给他讲礼仪队女生的故事，吃吃地笑。

　　理想城售楼处前已经很热闹，工地围墙被彩旗围个水泄不通，80个鲜艳的气球拉着条幅高高悬在城市上空，正门前一个巨大的彩虹门已经伫立起来，肖老师正在指挥工人调试音响，见夏爽过来，用手指指大门：里面有化妆间。
　　夏爽进到售楼大厅，真漂亮！夏爽不由得赞叹。
　　“等咱们结婚时，就买这儿的房子吧？”王昆把脸凑夏爽跟前，笑嘻嘻说。
　　“谁说要跟你结婚了，再说，等你攒足了买房子的钱，人家也早就卖光了。美去吧！”看王昆的脸由晴转阴，夏爽有点后悔打击他，可又不知该怎么收回来，正这时，她看到“化妆间”三个字。
　　里面是一间空的办公室，临时用作化妆间，夏爽把衣服拿出来搭在椅背上，把王昆赶出去，一个人开始静静的化妆。
　　正在画眉，门却突然一下开了，一个人影从化妆镜里出现在夏爽身后，夏爽吓得激灵一下，眉笔掉在地板上，夏爽急忙回头，那人竟然是林墨，林墨推门进来猛看见一个化了一半妆的古怪的脸，也不禁吓了一跳。
　　林墨意识到自己把这个女孩吓了一跳，却又从来没有道歉的习惯，还没等夏爽回过魂来，点了下头，算是道歉过了，关上门就消失了。夏爽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在外面走廊回响，又听见隔壁的门被砰的推开的声音……
　　该死的王昆，说好站在门口的！夏爽跑过去把门锁上，捡起眉笔，听见自己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
　　夏爽收拾化妆盒的时候，走廊上已经传来唧唧喳喳的说话声，苏灿那又尖又细的声音夏爽隔9条街都能停得清楚，忙去开门。门一开，几个女孩真好走到门口，被自己打开的门吓了一跳！吓死我了，死夏爽！苏灿尖叫。
　　怪不得不跟我们一起来，原来早早到这里约会帅哥了。旁边一女生笑。
　　神经病！你们才成天想着帅哥呢。夏爽也笑。
　　呦……我的小乖乖，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有人给你……苏灿眼瞟着门外，几个人不怀好意的嬉笑。
　　说什么啊？看见王昆了吗？夏爽不知道她们笑什么？
　　装什么呀我们都看见了，整个大厅静静的，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我们进来，他正好出去……老实交代，有没有故事？她们笑得更欢。
　　谁呀？夏爽一脑袋糊涂。
　　当然是晶城最有名最有钱的那个帅哥了……苏灿一脸酸气。
　　哈，夏爽终于明白她们为什么了：真无聊，那人好象没教养，见门就往里冲，门也不敲。
　　哈哈，人家自己公司，想进哪个门不行啊，还用敲门？
　　夏爽明白再这样说下去这次“艳遇”就真的要被传开了，正要打断她们，门又响，这回是肖老师进来：大家快点化妆换衣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要出去了。
　　夏爽走到大厅找王昆，这家伙却哪里也不见踪影，夏爽跑到外面，看见王昆正撅着屁股和工人们一起往门口抬着花篮。该死，让你站岗，跑这里积极来了！夏爽恨恨地骂。

　　虽然阳光高照，但4月的风还是微微有些凉，薄薄的丝袜，怎抵得住？夏爽感到脚下的凉意慢慢顺着小腿往膝盖上爬。
　　女孩们在大门前的红地毯两边一字排开，夏爽和苏灿照例站在每排的第一个位置，肖老师还在人群里紧张的跑前跑后，街边围观的闲人开始聚拢，好奇地看着热闹非凡的售楼处，夏爽能够感觉到好些目光在自己身体上来回不安分的游走，练了两年，夏爽还是无法不受那些目光的影响，只得努力紧绷着微笑，看着对面的苏灿满不在乎地打量着人群。苏灿说：对这样的人，他看你，你就看他，只看到他自己不好意思为止。夏爽试过，但永远做不到。
　　随着太阳的继续爬高，气温渐渐回升，夏爽能感觉凉意又顺着小腿往下走。音乐响起，售楼处的员工开始在大厅里站成一排，摄影记者扛着机器出现在人群里，围观的人已经聚成海洋，但现场很安静，大家都在等待一个时间。
　　夏爽看见林墨出现在售楼处门口，对面的女孩们仍然一脸平静的微笑，但笑容下却多了些奇怪的东西，夏爽知道，她们在用眼神进行着交流：看，这就是那个著名的林墨，真的很有味道耶！
　　苏灿的心开始剧烈的跳，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天看到林墨起，她的脑子里就全是这个男人的影子，梦里每每都是他，看书时只要见到一个林字，心就会莫名的颤动，叶晓弹着吉他唱给自己刚写的新歌时间，自己的眼前，浮现的竟然也是林墨，更糟糕的是，在叶晓租住的小屋，当叶晓的舌间在自己的肌肤痴情的游走时，苏灿都要咬紧牙关，强忍着在高潮到来时梦呓出他的名字。
　　苏灿紧紧盯着林墨那平静的脸，想到早上进来售楼处正遇到林墨往外走的那一刻，林墨早已忘了她是谁，不经意的一瞥，却好象是100度的沸水浇在自己脸上一般感觉。苏灿好后悔今天没有和夏爽一样早到，空空的售楼处，只有两个人的偶遇……
　　夏爽，这个傻女孩，竟然宣称对林墨没有半点感觉，也不知是真是假？苏灿又盯着夏爽想，两个小时以后，林墨就将永远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吗？以后，再想看到他，就只能象这群围观的人一样远远的带着好奇与羡慕去瞻仰他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林墨……
　　正出神，苏灿看见林墨的身后出现了一张脸，年轻，淡淡的书生气的脸，正对林墨说着什么，时岩，苏灿好象明白了自己该怎样做。

　　上午10点08分，售楼处旁的临时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车，街道上已经形成人的海洋，警灯在路口闪着，整个街道已禁止车辆通行。参加理想城开盘典礼的嘉宾们已经在门口的主席台上站成一排，林墨走到话筒前，一时间，现场安静得连彩旗飘飘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真酷！现在苏灿只能看到林墨坚毅的侧面。
　　夏爽却什么也看不见，对面人群里的王昆看着站在第一个位置上的夏爽，心想，这所有人里夏爽是最漂亮的一个女孩。第一次见夏爽穿得这么正式，严谨的职业套装下包裹着的依然是那个充满活力与激情的年轻女孩吗？王昆突然间感觉和夏爽之间多了分距离，也许，这正是职业装所达到的效果。
　　夏爽看见王昆朝自己身后的主席台上努努嘴，音乐停了，一切静止下来。
　　“大家好，理想城开盘典礼，现在开始。”苏灿看着林墨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平静地讲完这几个字。林墨的声音在城市上空盘旋回响，紧接着，巨大的鞭炮声好象要把每个人的耳膜震穿，工地上方腾起巨大的烟雾，喜庆的音乐声响起，林墨和台上几个经常可以在新闻上看到的领导在自在的交谈，苏灿努力用目光抓住林墨的一切。
　　鞭炮声终于停止下来，紧接着，几个领导分别讲话，再后来，主持人宣布，理想城开盘仪式结束，理想城，从现在起，正式销售。
　　人潮从礼仪队列里穿过，转眼间把售楼大厅围个水泄不通，烟雾还在空气中弥漫，售楼处前面的空地上，只剩下满地狼籍和两排依然保持微笑的女孩。
　　肖老师从主席台底下钻出来，跑进大厅。夏爽看着他在里面转了几圈，终于找到时岩，跟时岩说着什么。
　　过了会儿，肖老师出来，一脸的欣喜：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林总对咱们的组织非常满意，一会儿等领导们走了，大家就赶紧换衣服，跟我一起到饭店。
　　话音刚落，几位领导就在林墨陪同下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最老的老头拍着林墨的肩膀说，小林啊，理想城真是开创了咱们晶城住宅建设的新篇章，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林墨只是嘿嘿的笑着点头，苏灿看着他宽厚的胸膛从自己的眼前半米不到处晃过，眼睛都直了。

　　化妆间里又是唧喳一片，有人说这林墨看了真人不过如此。有人说你这是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有人说林墨没电视上好看。有人说林墨……平时声音最大的苏灿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不做声，夏爽边穿裙子边嘲笑她：说话啊你，你不是最有权威吗？是不是第二次见了感觉没第一面有感觉？
　　哪里……半晌，苏灿幽幽叹了口气：都见两面了，怎么还不记得我呢？
　　房间里发出一阵哄笑。
　　夏爽伸手打了她一下：说你花痴还真是，不怕叶晓杀了你？
　　哈哈，叶晓那样的痴情男孩，宁愿被你杀了也不会杀死你。旁边有人在笑，别守着碗里还望着锅里，太贪心会把自己撑死的！
　　是啊，叶晓是许多女孩的梦中情人，夏爽和苏灿第一次听叶晓的歌就被他迷住了，这样的男孩，这样的歌声，竟然唱来唱去永远唱不出酒吧，命运真是太不公平了。自那天起，只要有时间，夏爽和苏灿就一定跑到叶晓每晚唱歌的“灰烬”酒吧听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嗓音，再后来，有一天，叶晓在台上抱着吉他，含着眼泪对台下的人说：接下来，我要为大家献上我刚刚写的一首歌，这首歌，是写给我的最爱——苏灿小姐的。台下一片叫好鼓掌……再后来，每晚苏灿都会在酒吧里等到后半夜，和叶晓一起回到他租住的小屋。

　　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大厅里已经推杯换盏，夏爽的肚子饿得呱呱叫，看着大厅里的人们，心里突然觉得好不公平。快散了吧？王昆还在大门口的花坛前等着她，说好结束后一起去步行街吃酸辣粉的。
　　肖老师从里面走出来，说：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一上午的木偶一下恢复了活力，女孩子们高兴得欢呼起来，准备作鸟兽散。肖老师急忙说大家别急，今天时总说大家都很辛苦，午饭就在这里吃吧。大家又是一片欢呼，穷学生很少有机会到五星级酒店吃饭的，这里的饭菜，总比街上的小吃店要好得多。
　　只有夏爽，她说，肖老师，我就不吃了，我男朋友还等我呢？
　　肖老师拉住夏爽，不行，一会儿还要你陪我去敬酒呢，上午小王帮我干了半天活，就叫他一起来吃，算我请他。
　　没办法，夏爽把王昆叫进来。角落里给礼仪队的女孩子们留了张桌。五星级酒店的菜果然不一样，女孩子的辘辘饥肠被美食点燃，也顾不上斯文，纷纷埋头大嚼。
　　时岩端着酒杯走过来，肖老师忙站起身，时岩说：“上午辛苦大家了，活动搞得很出色，我敬大家一杯酒。”
　　等到坐下，苏灿悄悄对夏爽耳语：“觉不觉得，其实时岩也挺帅的，可能是在林墨旁边的事，以前从没注意过他。”
　　夏爽用手在底下拧了一下她的大腿，花痴！
　　肖老师小声说：“时总，我想去向林总敬杯酒，您看……”
　　时岩笑：“我正想提醒您呢，林总今天心情特好，酒兴正高，您快去。”
　　肖老师看着几个女孩笑：谁想跟我去？
　　我去！苏灿第一个跳起来。还没等其他人说话，肖老师一指夏爽，夏爽，还有你，你们俩林总都见过，还是你们吧。
　　时岩笑：“对对对，还是她们俩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灿，灿烂的灿，她叫夏爽。”苏灿冲时岩放电。
　　“苏灿？夏爽？我记住了，下回走大街上可不准装着不认识我呀？”
　　“就怕到时时总你不记得我们了！”苏灿永远是快人快语。
　　“哈哈我才不会忘记呢？这么漂亮的女孩我才不会忘呢。要不你给我留个电话？”时岩歪头看着苏灿乐。
　　别跟时总闹了，咱们快敬酒去。肖老师给自己倒满酒，催两个女孩。
　　13*067438793。苏灿端酒杯过时岩旁边时，大声报出一串手机号。
　　隔着几张桌子，苏灿就听见林墨的粗嗓门在大声的笑。看见肖老师过来，林墨站起身，说：“肖老师，今天感谢你组织得很成功，我敬你杯酒。”
　　肖老师忙说不敢不敢，怎么能让您敬酒呢，应该是我敬您。
　　林墨大手一挥：“您是老师，当然是我敬你，来，喝一杯。”林墨扬脖一杯酒下肚。旁边服务员赶紧再倒上。
　　肖老师忙说：“林总我们三个再一起敬您一杯。”夏爽和苏灿也笑着一起举杯。
　　“那可不行，要一个一个来。”林墨站在两个女孩面前，低头打量着她们笑着说。
　　“林总，我敬您。”苏灿大方地站到林墨前面，把酒杯高高端起就要喝。
　　不行！林墨突然伸手拿过苏灿手里的酒杯，用力朝酒杯里闻，哈哈，作弊，不行，倒白酒！
　　两个女孩刚才倒的纯净水，没想到被林墨一下揭破。肖老师忙解围：“她们都是学生，喝不了酒。”
　　现在学生比谁都能喝，尤其这么大的小丫头。林墨摇头，看着服务员在苏灿的酒杯里倒上酒，把酒杯拿到苏灿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灿，灿烂的灿。”
　　“好，果然灿烂，来，苏灿，陪我喝一杯。”
　　夏爽看着苏灿皱眉喝下去白酒，赶紧给自己也倒上。正巧林墨转过身，看见夏爽这样不禁大乐：“你这女孩倒真自觉，我本来没打算让你也喝白酒，既然你这么主动，我只有让你喝了。”
　　夏爽那个后悔，眼睁睁看着一大杯高度白酒，一脸勉强的笑。
　　林墨对这个女孩不禁发生了兴趣，乐呵呵的看着夏爽，也不说话。
　　夏爽觉着自己的脸通红，目光软弱的垂在林墨讪笑的嘴角。
　　林墨觉得眼前这个羞涩的女孩好象是在哪里见过，问夏爽：“咱们见过面吗？”
　　夏爽好容易抬起头来，见过，上次和肖老师一起去您公司。
　　“哦，对了，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原来是熟人啊，喝酒。”
　　夏爽把酒喝下去，顿时觉着一股烧心的热流从腹部涌上来，脸更红了。林墨低声说：“你不能喝酒是吗？以后可别喝了。”
　　林墨的超重低音降低音量时原来这么好听，苏灿听着林墨对夏爽低语，心中好失落，忙大声说：“林总，她从没喝过酒。”
　　林墨转脸看苏灿，微笑：“没关系，等你们出了校门，不会喝可不行。”

　　吃完饭，肖老师带着苏灿回学校。夏爽和王昆去逛街。
　　阳光温暖而灿烂，日子一切照旧，好象什么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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