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秦芫

　　天气渐渐变冷，转眼就要入冬，秦芫每日大清早起来散步的习惯都稍微拖了拖，延迟了一小会儿。

　　她在襦裙外头套了件棉绒短褂，旁边镶了一圈的狐裘，登时便暖和了许多，带着小竹绕着花园兜圈子。阿念还赖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秦芫本想拉他一起，阿念死活不要，怎么说都没用，非要多睡一会儿再起来去苏府念功课。

　　她回院子的时候，白管事迎了上来，说是尚书府派了马车来，她舅母刘氏让她过府去一趟。她应了声，问白管事:“小公子起床了没有？”

　　白管事笑笑:“小公子还睡着呢，看架势，琢磨着得睡到日上三竿呢！”

　　秦芫听了也忍俊不禁，她这弟弟最喜欢睡懒觉，这几日外祖父放他假，他仗着她宠他，便日日睡懒觉，日上三竿了才起来用膳，然后才坐到桌案前头温习功课。秦芫见他挺自觉，倒还真不好意思再说他，也就随他了。

　　“那就让他睡吧，他醒来若是找我，就告诉他我去舅父府上了。”她留下话，带着小竹上了尚书府的马车。

　　她才到尚书府，就见总管迎了上来，笑呵呵地道:“表小姐来了？夫人早在里头等着了，随老奴来吧！”

　　秦芫点头，笑着说有劳。

　　大厅里，刘氏端庄贤淑地坐在上首，底下坐着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个个青春靓丽、明艳动人。

　　大概是年纪相仿，几个少女马上就娴熟地聊起天来，大厅里热闹非常。刘氏微笑看着她们，眸中似有感慨，似有回忆，一瞬间，让她想起了自己也曾如她们一般拥有过花一样的年华。

　　秦芫走进大厅，看了眼坐在下方笑嘻嘻谈论得热热闹闹的明媚少女，径直朝着刘氏走去，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轻声向刘氏问安。

　　刘氏见状虚扶她一把，又转头看向那群原本还热热闹闹说着话此时却安安静静的女孩子们，笑道:“这是左相府里的姑娘秦芫，今日各位小姐齐聚一堂，我年纪大了和你们倒说不上什么话，这才把芫儿叫来陪你们聊聊天。等阿憬回来了，再让他带你们好好走走。”

　　众女连连应声，笑盈盈看着秦芫，秦芫也回以微笑。

　　刘氏道:“芫儿你陪小姐们在这坐坐聊聊天，过会儿你表哥也该回来了。”说着避开众人的视线对她使了使眼色，她立刻心领神会，原来是要给表哥相亲！她突然就有些明白刘氏的意思了，是让她替苏憬好好把把关。

　　等她再看向那些少女时，目光就变得不一样了，颇有些看未来嫂子的意味。

　　刘氏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剩下一群姑娘们大眼瞪小眼，本来倒是三句两句的也聊熟了，可突然间又来了秦芫，倒叫她们不知怎么开口。

　　今日里来这儿的人心里都清楚，明面上是尚书夫人邀诸位小姐品茶吃点心，可谁不清楚这暗地里是在给公子苏憬选娘子？本来大家都打算的好好的，把别家姑娘都打探的清清楚楚，再想办法接近苏公子，可秦芫一来，她们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秦芫喝了几口茶，眼里余光几次偷偷看她们，见她们一脸难色想开口说话又不敢开口的样子，真是憋屈得紧。她倒是有耐心，敌不动我不动的，继续默不作声。

　　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声说了句:“秦姑娘今年芳龄几许？”

　　她寻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嫩黄色的宫装，眼睛大大的，脸蛋小小的，样子十分可爱。

　　她微微一笑:“芫儿几月前才刚及笄。这位……想必是九公主吧？”

　　女孩子登时瞪大了眼睛，起身跑到她边上，一脸惊奇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公主身上穿了宫装呀！”秦芫一笑，眨眨眼睛:“而且听说九公主最爱嫩黄色，芫儿这才大胆猜想的。”

　　九公主呵呵一笑:“你可真是聪明。我年初时候行的笄礼，说起来，我比你大，你还得喊我一声姐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上我阿九的大名，看谁还敢动你！”

　　秦芫笑而不语，九公主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女儿，想不到今日她也来了。她原本以为九公主会是个恃宠而骄、张扬跋扈的性子，不曾想，如今真见到了，却是个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直性子。

　　众女一见公主都聊得兴起，再沉默着恐怕也不好，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攀谈起来。也不知是谁引出的话题，等她反应过来时，大家的话题已经在她们家的秦二小姐秦薇身上转了很久了。

　　“上次太后娘娘寿辰，二小姐却是闹了不少的笑话，我原以为左相府堂堂大家，教出来的女儿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便想着邀二小姐作作诗附庸风雅。倒是让二小姐丢了脸了，如今再想起来，心里仍旧愧疚得紧。”

　　“季姐姐说的，我也记得，那日我也在的，倒真是闹了个大笑话。若我是秦二小姐，真是没脸见人了。”

　　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兀自笑的开心，也不理会旁人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芫想起那日秦薇从宫里回来，确实是一副不快的样子，王氏也是不发一言，她爹秦伦更是沉着脸，身上寒气逼人，原来是有这么一遭。

　　阿九小声和她说:“那二人一个是秦伦的死对头右相季封的女儿季舒月，一个是吏部侍郎伍陆的女儿伍烟儿。这二人平日里就常常聚在一起，孤傲的很，常常逮着人就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见了我才稍稍收敛些。”

　　秦芫听了，默了片刻，也不再理睬她们，只当她们不存在。这样的人你若越是把她们当回事越是得她们的意，她们兴致就越高。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她们视若无睹，就像她在左相府里对着王氏母女一样。

　　季舒月同伍烟儿没讨着便宜，心里便憋了一口气，闷闷的极不痛快。

　　她二人以为秦芫也是来和她们争抢苏憬的，而且她近水楼台了十几年，她们自然对她不欢喜。

　　苏憬回来的时候已近正午，刘氏差他去喊小姐们用午膳。他稍加一想便明白了自家娘亲的用意，这是在给他挑媳妇儿了？无奈的摇摇头，虽不情愿，却还是照刘氏的吩咐去喊了小姐们。

　　苏憬跟在后头，悄悄扯了扯秦芫的袖子，向她使了使眼色，摆出口型问她:“怎么回事？”

　　秦芫看了许久才看明白，促狭的笑笑:“表哥可有喜欢的姐姐，我好同舅母说去！”

　　苏憬被她一噎，说不出话来。

　　下午各家小姐们都回去了，阿九回宫前拉着秦芫亲亲热热的笑:“芫儿你可记得来宫里看我，我一个人在宫里闷得慌，父皇又不许我出宫玩儿，就连这次也是我求了父皇好久他才答应的！”

　　秦芫自然是不愿意进宫去的，她找了个理由推脱，说是有机会一定去找她，她这才安心回宫，就怕秦芫转个身把她忘了。

　　回了府，秦芫把白管事叫了来，让她去西市的成衣店里走一趟，帮她和阿念添置几件保暖的冬衣。

　　白管事出去的路上遇到了秦薇，又是对她好一顿的冷嘲热讽，白管事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她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秦薇恨恨的跺脚，低声咒了一句:“狗奴才！”随后甩了甩袖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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