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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暑纳凉（下）
第七章避暑纳凉（下）
这群人忙手忙脚地搭帐篷、挖灶坑、架锅烧水，直到中午十二点多了，掌勺的徐清才宣布可以开饭了。四只饿狼立刻扔下手里的活，扑了过来。
“食材简单，大家随意吃吃。晚上我们烤鱼。”徐清冲子陌比划盛饭的姿势，示意他去取碗筷，隔着锅灶冲其他三个人歉意地笑笑。
“没关系没关系。总是麻烦你做饭。”孟斌难得老老实实地客气着，被身边的谢桡敲了一下脑袋。
“我来盛饭吧，你到对面坐着去等着吧。”子陌拿来碗筷，用胳膊肘拱拱徐清。徐清没动窝，抬起脸看着子陌，不明所以的笑意在眼睛里闪动着。
“这不看你做了半天饭了么！净多想，我盛饭是应该的，啊，对面坐着去。”子陌无奈地摇摇头，坐下来，继续拱拱徐清。
“鸽子哥哥，来我旁边坐！”子阡热情无比地招呼徐清，拍拍身边的坐垫。
徐清撇嘴轻笑起来，扶着子陌的肩膀站起来，走到子阡身旁坐下去。子陌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火苗，被怒目直视的谢桡完全无视对面火热的视线，心安理得地坐在徐清身旁。
“哇！徐清，这叫随意吃吃，我们可以期待晚上的豪华大餐了~~”孟斌接过碗，惊呼起来。
只有一个灶坑，时间又紧。徐清就做了焖饭，是阡陌兄妹俩喜欢吃的简易饭式。虽说焖饭做法简易，不过徐清的焖饭借鉴了土耳其焖饭的方式，米饭里埋着七八种食物，每一口吃到的食物都不大一样。
“唔唔，好久没吃焖饭了呢~~”子阡一脸幸福地吃着，“哥，我们下午抓鱼？”
“嗯，水温还行。”子陌点点头，伸筷子到锅里直接夹肉丁吃。
“哎，干嘛呢？”徐清伸出筷子打掉子陌的筷子，探身拿过子陌的碗，给他盛饭。
“啊~林老大碗里的胡萝卜好多……”孟斌起身盛饭，看到子陌的碗，幸灾乐祸地说。
“多吃胡萝卜对身体好。”徐清看着子陌哀怨的表情，温和平淡地说。
“你身体好，我就好了……”子陌低声抱怨着，引来谢桡的怪叫。
“少胡说八道，赶紧吃吧。”徐清低下头笑意盈盈，碗中的筷子在饭里随意地戳戳。
吃过午饭，几个人都不想动，挨着坐在河边。盛夏的北京雨水很足，小溪里的水涨过了干涸了大半年的河沿，水里还时不常晃动过鱼虾的身影。
子阡把鞋脱掉扔在岸上，踱进水中，立刻跳起来。
“好凉好凉！”子阡手舞足蹈地在那里踩着水花，猫腰拨水。谢桡见状也如法炮制，跑进小溪当中，和子阡一起玩水。
孟斌去找合适的柳条作鱼竿，子陌在那里摆弄鱼线和鱼钩。徐清笑吟吟地坐在溪边的大青石上，看着子阡和谢桡在水里蹦来蹦去。
“哗——”一阵水声传来，紧跟着就是临头的水花，浇透了徐清。子阡正在溪水中央肆意地欢笑着，手里还捧着水，清澈的水流顺着指缝向下淌着。
“很久没打水仗了吧？”徐清迎着阳光笑起来，两手一撑，便跳进水里。
“呀，鸽子哥哥！”子阡没想到徐清会下水，惊喜地叫起来。
“小心咯！”徐清猫腰捧起水来，爽声说道。
“呀——”子阡立刻蹦到一边去，还是被水泼到了，头发上都湿淋淋的。
“徐清！你搞什么！”岸上，子陌正气急败坏地脱鞋，准备下水。
“打水仗啊！你不怀念啊？”徐清转身将手里的水泼向子陌，水花四溅。阳光的反射中，徐清的笑容清澈透明，变换着七彩的光芒。
“哈哈，老哥模样真傻~~”子阡在那边叉腰嘲笑着自己的哥哥。
子陌手里拎着一只鞋，呆立在那里。从发梢到衬衫都湿嗒嗒地淌着水，表情僵化住，直视着徐清。
“你干嘛啊？下来一起玩儿。”徐清趟水走过去，伸手去拽子陌。
“清清，你，好久没这么笑了……”子陌呢喃着，只有徐清听到了，徐清的表情固定了几秒钟，随即恢复了平常。
“说什么傻话呢，装文艺呐。”徐清用力把子陌拉下水，冲他脸上弹弹水花，笑着调侃子陌。
“什么装文艺啊，真是——”子陌话说到一半，看着徐清的笑容，便收了音。弯下身挽起水来泼向徐清，“敢泼我！我才是水上霸主！”
徐清赶忙松开子陌，向一旁迈开步子。脚底的鹅卵石太滑，徐清身体一歪，便倒下去。
“喂！”子陌向前跨住一步，挽住正紧闭眼睛的徐清，没想到自己也踩了滑溜的石头，便一起向水里倒去。
“扑通——”两个人跌坐在水里，徐清的状况好一点，被子陌揽住，倚坐在他怀里。子陌就比较惨了，浑身湿透，整个人都泡在水里。
“快起来，都湿透了。”徐清拉着子陌起身，却拉不动子陌，转脸看看子陌，子陌无奈地笑着，手臂却越收越紧。
“清清，闭上眼睛就能不掉在水里了啊？”子陌从刚才起就改了称呼，仿佛回到小时候，两个人在水池里嬉戏，每次徐清滑坐在水里，都紧闭着眼睛，扮小鸵鸟。
“还有空笑我是吧？”徐清笑起来，伸手拉子陌的脸，拍拍他的脑袋，“赶紧起来吧，一会儿该着凉了。”说完起身，拽子陌起来。
子陌遗憾地跟着起来，水流顺着身体快速地淌着。子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单手抱起徐清，向河岸走去。
身后两个女孩子张大了嘴，惊愕地看着子陌和徐清。
“你赶紧放我下来，成什么样子了。”徐清推搡着子陌，挣扎要跳下去。
“能成什么样子啊？小时候不总是这样么？”子陌没松手，笑嘻嘻地说着。
“废话，我们也不是小时候了啊。”徐清还在力求独立自主。
“你的脚泡了凉水，还有力气走路么？”子陌收回嬉笑的脸，认真地说，一只手探向徐清的脚踝，确实凉得像冰一样。
“别碰那儿！”徐清低声惊叫起来，子陌手中的脚踝猛得回抽一下。
“别乱动，好好坐着。”子陌把徐清放在干燥的坐垫上，到帐篷里找毛巾和毛毯。
徐清微微红着脸，冲水里的谢桡和子阡摆摆手，让她们继续玩。刚刚折好柳枝的孟斌走回来，看着神态各异的几个人，觉察出自己错过了什么，顿时后悔不迭。
孟斌追在谢桡和子阡身后追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可惜这两个人嘴都紧得很，什么都不说，手底下还不停地向孟斌泼水，孟斌赶紧逃离危险地带，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开始钓鱼。
子陌拿着毛巾和毛毯走过来，停在徐清身旁。
“擦擦吧。”子陌把毛巾搭在徐清头上，用毛毯把他裹起来。
“哎哎，湿着呢。带换洗衣服了，我去拿。”徐清推开毛毯起身，脚底一软。
“我说你没力气走路了吧。”子陌接过毛毯，扶住徐清，带他去帐篷里换衣服——刚才抱着徐清固然很幸福，不过短时间内是不用再妄想重复那幸福了。
“我换衣服，你……”徐清拿出衣服，看着坐在帐篷里不动的子陌，欲言又止。
“以前一起洗澡都没说什么，还怕我看？”子陌笑着扫视徐清。
“我那是被迫和你一起洗的。”徐清撇了一眼子陌，扁扁嘴。
“赶紧换吧，冷死了。你也不想我再出去吹风吧。”子陌凑过去，拉起徐清的手晃了晃。
徐清没再说话，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子陌拿着自己的衣服，却没有动作，只是直直地看着徐清。
徐清一枚一枚地解开扣子，从袖扣到领口。最后停在倒数第二枚扣子上，抬眼看着子陌，“你是打算观赏我脱衣服么？”
“啊？没有没有。瞎说什么啊……”子陌赶紧转过身去，迅速向上拉起自己的体恤衫，露出精壮的后背。
徐清歪歪头，看着子陌光滑平坦、线条匀称的背部，伸出手指捅了捅凸出的脊骨。子陌立刻打个激灵，转头看着徐清。
“你不让我看你，还吃我豆腐是吧？”
“谁吃你豆腐，赶紧穿衣服，小心着凉。”徐清转过脸去，缩回手继续解扣子。
“切。”子陌哼了一声，就赶紧转过脸去。心跳怦怦地加快，回忆着刚刚回头看到的细嫩肌肤。
两个人都安静地换着衣服。子陌突然担心自己心跳声太大了，会被徐清听到。
“那个，嗯，你身上的那些疤，淡点儿没？”子陌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
“嗯，淡些了。我妈寄回来的那些药，有点儿效果。”徐清淡淡地说着，子陌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你快换衣服，我去煮姜汤。”徐清换好衣服，拍拍子陌，出了帐篷。
“你，居然带了姜？”子陌一边穿衬衫一边跟着出了帐篷，看着徐清在那里洗姜，向后仰了仰身体，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们兄妹俩都喜欢玩水，容易着凉。”徐清带着无奈的语气说着，心里琢磨着怎么最后是自己着凉了呢？还拖累了子陌一起泡水。
“呵呵，还是你周到。”子陌拿起毛巾在自己头上胡乱弄了几下，就蹲到徐清身旁。
徐清细长的手指按住姜，切姜片。曾经修长粉嫩的指甲盖，如今修长依旧，颜色却如洗白一般。子陌用毛巾覆盖住徐清的头发，轻轻地擦拭着。
徐清转过头，却被蒙在毛巾里，在毛巾下笑了两声，又转回去。子陌松开毛巾，看着徐清被他擦得蓬乱的头发，不好意思起来。
“你当我是宠物狗呐！一会儿我自己弄吧。”徐清蹲着切葱，忍着笑看了看子陌。
“呵呵，谢谢您啦，劳您费心。”徐清看着子陌略为窘迫的脸，起了逗弄他的兴趣。
“喂喂！”子陌把毛巾甩在自己头上，没好气地瞪着徐清。
徐清笑了笑，没再说话。把姜片葱段倒进锅里，开始煮姜汤。
“那个姜汤，要放红糖吧……”子陌突然想起来自家妈妈煮的姜汤。
“知道你不喜欢红糖，我带了冰糖。效果差了点儿，凑合用吧。”徐清一脸了然。
“嘿嘿，清儿（还是连读），还是你知道心疼我~~”子陌凑过去抱住半蹲在锅前煮水的徐清。
“放开放开，多别扭啊。”徐清笑出了声，扭动着挣开子陌的胳膊。
“不放不放，小时候你还主动抱我呢，越大越不可爱了。”子陌收紧了胳膊，继续闹。
“锅呀，水，水洒出来了！”徐清稳住身形，把锅架平，顺手掐了子陌一下，子陌立刻怪叫着跳开了。
“果然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我说哥啊，你人高马大的不去帮忙钓鱼，在这里欺负鸽子哥哥啊！”子阡两手抱着一条鱼，气鼓鼓地走过来。
“你个臭丫……”
“好滑好滑，快过来接一下！”子阡看哥哥要开口，立刻把鱼递了过去。子陌连忙接过鱼，确实很滑，鱼摔在地上，立刻活蹦乱跳起来。
“快处理一下，子陌！”徐清被丢到眼前的鱼吓了一跳，向后撤了半步。
子陌知道徐清做饭，是只负责做不负责前期处理的，于是乖乖走过去开始处理那条鱼。徐清连忙指挥他到那边岩石后去处理，说这里沾染了鱼腥味不好。
孟斌和谢桡人手一鱼，见状都直接把鱼拎到岩石后，交给子陌处理。然后丢下子陌一个人，围坐在徐清周围，观赏美人煮汤。
夜色慢慢降临，几个人坐在灶坑旁。毕毕剥剥的火苗跳动着，映着几个人红彤彤的脸。子陌负责转动烤鱼架，徐清时不常在上面洒一些佐料。子阡在一旁切着各类蔬菜，准备做沙拉，谢桡和孟斌拼着水果盘。
不远处是汩汩的水流，身后是闪着灯光的帐篷。徐清略略抬头，看着满天星辰，没有月亮的晚上，星星总是分外明亮。
子陌见徐清抬头，也跟着仰头望天，除了星星什么都没有啊。
“找什么星星呢？”子陌往旁边挤挤，问徐清。
“没找什么，随意看看而已。天儿真好。”徐清索性躺倒在地上，枕着自己的胳膊。
子陌很想效仿徐清，可惜手里还烤着大家的晚饭。只能时不常抬头看看，把自己视野里最明亮的星星指给徐清看。
徐清躺了一会儿，开始觉得右手隐隐作痛。心道不好，恐怕是在水里受了凉。赶紧坐起来，把手埋在腹前，暗自揉捏。
“怎么了？”子陌看了一眼徐清，觉得他神情不大对。
“没什么，看着鱼吧，别烤糊了。”徐清伸手推开凑过来的子陌，故作轻松地笑着。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别硬撑着啊。”子陌怀疑地看着徐清，长期的经验告诉他不能轻信徐清的“没什么”。
“真没事儿，你那鱼，洒点儿孜然。”徐清成功地转移了子陌的注意力，子陌手忙脚乱地忙活。
几个人都开始偷吃熟食、水果的时候，鱼总算烤好了，整体是金黄色，有些地方烤焦了，有点黑。子陌颇有成就感地分鱼，把最成功的一条递给徐清。
谢桡和孟斌抢着同一条鲫鱼，另外一条一模一样地被遗弃了。子阡开心地吃着徐清给她剃好的鱼肉，喊着，“老哥真偏心，还是鸽子哥哥疼我！”完全忽视了她老哥偏心的对象就是鸽子哥哥……
吵闹着争抢着笑着骂着，几个人总算填饱了肚子。徐清依旧没怎么吃，手越来越痛，刚刚差点把鱼叉掉在地上，找个借口回了帐篷，翻出药水喷了喷。
走出帐篷时，那四个人已经开始就着篝火打起牌来——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扑克牌。徐清想了想，坐在谢桡旁边，正好和子陌坐对面。
子陌撇撇嘴，没说什么。大家闹到半夜去，凉意开始缓缓涌上来。子陌担心徐清受凉，招呼大家休息，于是几个人都钻回帐篷里，找到各自的睡袋躺下睡觉。
后半夜，子陌一直睡得不沉。到了凌晨四点左右时，清醒了一下，听到细微的声音。
像是呢喃或是呜咽之类的声音，子陌撑出睡袋，抬头四下里寻找声音的来源。待他起身，声音又停下来。子陌等了一会儿，听到低低的呜咽声又响起来，是徐清。
轻轻拍了拍徐清，裹在睡袋里的身体动了动，声音停下来，不一会儿又响起来。子陌拉开徐清的头套，发现徐清还在睡着，眉头皱起来，有泪痕在眼角爬过。
“徐清，徐清！”子陌轻身叫着徐清，推推徐清，没有反应。
“清清，醒醒！”子陌有些着急，又怕惊醒其他几个人，继续努力唤醒徐清。
“嗯？子陌……干吗？”徐清终于在不断的推动下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子陌。
“什么干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瞒着我呢？”子陌焦急地看着徐清，看到徐清眼睛里晃过的紧张和迟疑。
“到底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手？还是脚？”子陌更生气了，开始拉徐清的睡袋。
声音大了些，谢桡醒了。
“林子陌，你干吗呢？”一脸不爽地看着子陌，看来是个低血压，起床气挺重。
“谢桡你继续睡吧，子陌起早了。”徐清赶紧安抚还在迷糊状态中的谢桡。
“什么我起早了啊，是你一直哼哼唧唧的，我琢磨着你就是哪儿不舒服了，又一个人在那儿忍着！”子陌声音更大了，怒气横扫了整个帐篷，子阡和孟斌也醒了。
几句话解释，大家明白现在的状况了，赶紧手忙脚乱地起床，催促子陌赶紧收拾东西，赶回城里去医院。
回去的路上，子陌一脸担忧，徐清挂着歉意的微笑，结果被子陌更为恶狠狠地瞪视。子阡急得快掉眼泪了，趴在车座上一直注视着徐清的手。谢桡和孟斌顶着林大冰山的怒气，不断地调整车里的气氛。
车外的风景急速后退着，青山绿水慢慢淡出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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