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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后半夜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起来时，微凉的眼窝下有了两抹淡淡的雪青。她向来是不施粉黛的，也就没想要擦什么掩住暗青，只是自己朝镜子里一看，镜里的人，果然够呆板，够吓人。
用水拍拍脸颊，微凉这就离开。
昨晚意外收到佘扬希的电话，是来确定汇合地点的，微凉这才想起来，林教授也将他的手机号给了自己。微凉和佘扬希不是同一师门下，因此对他并不是很有印象，只隐隐记得宿舍里的同学有谈论过他几次，说什么“风云人物”之类的吧。
约定的地点是校门口。
微凉出门不算晚，但还没走到门口，她就看到佘扬希已经到了。
不会有错，她虽然没见过佘扬希，然而和她一样拎着一个大包，此时又站在校门口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佘扬希穿着黑色T恤衫，九成新的牛仔裤蓝一截白一截，略微不羁的穿着展示他与众不同的个性，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沿压得低低的，见微凉走近，他眼里眸光骤然一闪。
微凉微笑上前：“你好，我是李微凉。”
佘扬希不着痕迹，把眼前的女孩从脚到头打量了一遍。
白色中跟凉鞋，纯白长裤，粉系上衣，嗯，品味不错，着装九分。皮肤很好，看起来就是太白了一点，不知道是粉施太多还是晚上没睡好，这……八分吧。长得也算不上漂亮，清丽耐看的那一型，不是他好的那杯茶，勉强七分。
打量完毕。他还是喜欢张扬一点的漂亮女生多一些。
不过，这次的伙伴，还过得去，佘扬希下结论。
“我是佘扬希，很高兴能与你同行。”佘扬希看着微凉露齿一笑，一口比镁条还白的牙在太阳下乱晃。
这笑容杀伤力，十分。佘扬希这么评估着自己，笑得更灿烂了。
微凉看佘扬希卖力地笑，略微诧异了一下，只是一贯不妄绯他人，没有说什么。
很久以后，佘扬希想起初遇李微凉的那一天，总算不甘不愿承认，他当时的笑容，的确傻气得很。
只是这当头他还是深信不疑，方才自己的展颜一笑，足够帅气迷人。
错开了学生返校的高潮段，此时的列车厢十分空荡。长达五小时的车程难免有些乏闷，佘扬希一上车就掏出手机，头也不抬地不停发起短信来，对方应该是女友吧，从开始到现在，佘扬希一直春风满面。
微凉捧着一本书静静看着。
这是《泰戈尔诗集》，几年前买的老书了，版本也很老旧，是她在凌霄市一家卖英文原版书籍的小书店里，意外掏到的。一直很珍爱，就是去读大学也随行带着，边角都因为频繁翻阅而微起了毛刺。
一页一页翻过去，微凉在新月集那篇《长者》处，目光略微逗留了一下。
“She does not know 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 lights in the streets and the stars.”
妈妈，你的孩子真傻，她是那末可笑的不懂事。
她不知道路灯和星星的分别。
微凉看得一怔。
“她不知道路灯和星星的分别。”
微凉轻叹。
区分不开路灯和星星，也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有一个愿望可以实现，她多希望，二十一岁的自己，还能有十五岁的纯真。
只是这个想法，就像是永远不用学会去分辨路灯与星星一样，无稽而可笑。
每个人，都要成长。
而她在六年前，已然长大。
微凉轻呼出一口气，合上书，偏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向后倒退的绿树。那些树并不是十分高大，只是密密麻麻一列一列的，叶片多得似乎透不过一丝风，满目的碧绿，看得她一下子失了神。
对面的佘扬希忽然出声：“才二十出头成天就是长吁短叹，咱现在还是一光芒四射的大火球呢，春花秋月，尽是些扯淡！”
微凉被他说得一愣，不由转过头看向佘扬希，只见他还在拇指飞快按着不同的键，原来，不是在同她说话。
大概是女友正向他抱怨什么吧。
微凉心底那一点小小惆怅，被佘扬希这一搅，倒是全都消失了。
微凉朝轻声朝佘扬希轻轻说：“谢谢。”
佘扬希一直低着头，没有听见。
列车准时到站。
微凉和佘扬希相距一步一前一后走出车站，一下子就看见了凌霄博物院来接他们的人。
那是一个短发女孩，旁边站着一个男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凌霄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往往准确得很，同一城市的气息，总能让羁留外乡的人一下子辨认出来，比如，微凉。
女生和男生上身都穿着一样的凌霄博物院工作服，蓝白相间，底色竟与佘扬希的牛仔裤很相近。所以佘扬希一看到他们，忍不住要大呼小叫：“老天，我居然选了这么雷的款式……”
微凉笑着止住他：“接下来一个多月，我们都必须这么穿。穿久了你会发现，原来它也是很可爱的。”
日久生情。
微凉脑袋里忽然冒出这个本是缠绵的成语，又想到自己乃是“触景生词”，扑哧一下，禁不住笑出声来。
佘扬希不知道微凉想着什么，脸上还是挂着一副苦瓜相。
他一定要尽快换掉这身衣裳，并且，永远让它去压箱底……
只是……佘扬希想了想刚才她脸上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犹豫了一下。
也许，同一系的裤子和这土气的工作服一搭配，能更显得他卓尔不凡，玉树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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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的孩子真傻，她是那末可笑的不懂事。
“末”字不是错别字，家里的泰戈尔诗集（人民文学出版社）上写的就是这个“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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