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无罪兼柳暗花明

　　凶手无罪兼柳暗花明
　　(长篇小说）
　　主题词

　　复仇逃亡遇美辩冤情爱邪恶正义解放
　　第二十八章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宋宅两个字，我想女主人一定就是宋太太了。”
　　“小姐说的没错。不过，我娘家姓厉，名叫厉现芳，小姐就叫我厉现芳好了。”
　　周妈和上官淑琦脸上同时现出迷惘的神色，但上官淑琦很快将迷惘的神色抹去，点头说道：
　　“好，好。不过，对宋太太直呼其名总是不大礼貌啊……”
　　“这倒也是。”厉现芳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咱们先叙叙年庚，排一下大小。如果我大，你就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你看这样好不好？”
　　上官淑琦心想：“这位宋太太倒真是个爽快的人，一见面就和我论起姐妹来。这样倒也好，对我以后的访查要省去许多周折。想不到和宋太太接近竟是这样的顺利。”遂开口说道：
　　“这当然很好。不过，这样会不会对宋太太有些冒昧呢？”
　　“有什么可冒昧的。”厉现芳很干脆地说。“我今年二十二岁，你呢？”
　　“我二十一岁。”
　　“这么说，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姐姐请坐好，受小妹一拜。”上官淑琦乖觉地站起身，朝厉现芳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妹妹真是多礼了。”厉现芳高兴地笑道。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活泼起来。周妈在一旁陪着笑，心里却始终解不开一个谜：太太对外人总是亲热有加，为什么对先生却那么冷漠呢？
　　上官淑琦重新坐下。
　　厉现芳问道：“妹妹怎么称呼啊？”
　　“我叫上官淑琦。”
　　“妹妹家里都有什么人呢？是做什么职业的？”
　　“我是梦丽莎女子大学的学生，父母亲都已经不在了，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来往，一个人清静得很。”
　　“上官小姐怎么会想起要租房子住呢？我听说大学里是有宿舍的。”
　　上官淑琦明显地感觉到，宋太太虽然和自己论起了姐妹，但对细节的问题却依然仔细核查不误，看起来这位宋太太是个思维缜密，感情和理智泾渭分明的人。想到这里，上官淑琦笑了笑说：
　　“宋太太是搞户口调查吗？”
　　厉现芳亦笑道：“你的小嘴儿可真不绕人。就算是吧。”
　　“是这样的，宋太太……”
　　“叫我姐姐，或者厉现芳。”
　　上官淑琦连忙抱歉道：“真是的，我一时竟改不过口来。姐姐，现在学校正在放假，有几个同学家在外省市回不了家，同居一室，非常杂乱。我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又要复习功课，很怕打搅，所以一直想租一间房子单住。一来很适合我的脾气，二来能很好地复习功课。已经找了很多天，都不大合适。昨天一位同学告诉我，说您这里有房子要租，我就跑来看看。”
　　“门外那张租房启事你看了吗？”
　　“看了。”
　　“那上面的条件你也看过了？”
　　“看过了。”
　　“那你还想租么？”
　　“如果不租，我就不进来打搅您了。条件我完全可以接受，现在就看您肯不肯租了。”上官淑琦望着厉现芳，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厉现芳目光一闪，微微垂下双睑，缓缓说道：
　　“妹妹，说心里话，我虽然贴了那张启事，可万万没有想到真的能有人来租。如今到处都有租赁房子的，你怎么单单到我这里来呢？”
　　上官淑琦更加佩服厉现芳思维的缜密和周全，徐徐说道：
　　“姐姐，因为我是一个单身女子，租房子的条件也是非常苛刻的。如果房主家里人口太杂，或者男人比较多，那我还不如就住在学校里，又何必跑出来花钱租房呢？我托过很多人，才算找到您这儿来，条件虽说苛刻一点，可是对我却非常合适。其他的地方租赁房子的是不少，可是对我都不合适，只有您这里我很满意，现在就看您的意思了。”
　　“好吧，”李富春两只纤手轻轻一合，笑道。“我答应你了。”
　　上官淑琦即刻拿出几张钞票，要先预付半个月的房租。但厉现芳却怎么也不肯收，二人推来推去，相持不下。上官淑琦表示，如果姐姐不收房租，自己情愿再到别处找房，世界上绝对没有白白住房不交房租的道理。
　　“妹妹，”厉现芳笑着摆摆手。“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你实在是我最合适的房客。我对你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就象多年没见面的老朋友似的。再说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出租房子并不是为了赚钱。”
　　“嗯……？”上官淑琦不解地看着厉现芳。
　　“我想……”厉现芳面沉似水。“你大概在报上也看见过我家发生的凶杀案吧？”
　　“那样大的事情谁不知道。”上官淑琦心里一动，自己来的目的就是要摸清凶杀案的真实面目，想不到宋太太现在就提出来了。“姐姐，我真替你难过。”
　　厉现芳却毫不动容，面上并无悲戚之色：
　　“我丈夫死了以后，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只有这位周妈陪着我……”
　　“我们太太可是个苦命人哪。”周妈在一旁插言道。
　　“我们家的房子多人口少，我一个人害怕，不敢再住在楼上。所以，我一直想把楼上全租出去，找一个房客来就算是跟我就伴儿。可是，我又怕招进杂乱的人家，吵得我不能踏踏实实过日子，所以才把条件定得那么苛刻。可我又一想，如果真有人口少，又规矩的人家来租房，那不就正合了我的心意了吗？我又怎么能把死过人的凶宅叫人住呢？所以，我才在招租启事上加了一句，住哪间房临时由我来分配的话。现在你上官小姐来了，一见面就对我的心思，咱们现在又是姐妹相称了，那招租启事上的话就算没写。我绝不会叫你去住楼上，我们都住楼下。你随便挑两间，我叫周妈收拾干净，你马上就可以搬进来。”
　　上官淑琦说：“姐姐，这不大合适吧，怎么能由我随便挑呢？还是把您要出租的房子叫我看看吧。”
　　“妹妹不要再执拗了。”厉现芳柔荑一摆，说道。“我现在倒愿意和你在一个房间里住在一起。一来你孤身一人，二来我寡妇一个，咱们俩正好作伴儿，象一家人似的，你就不要客气了。”
　　上官淑琦听厉现芳说得哀婉真诚，也就不再坚持。厉现芳吩咐周妈替上官淑琦收拾房间，淑琦先回学校去一趟，拿些穿用的衣物，再顺便办点儿别的事情，下午就来新房居住。
　　淑琦再次坚持要缴纳房租，声明如果不收房租，宁可不住。
　　“你怎么跟我一个脾气呀！那好，就依着你吧。”厉现芳笑道。

　　离开宋宅，上官淑琦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门房的孙大爷去买药。
　　买完了药的上官淑琦走进孙大爷的传达室。
　　“孙大爷，这是我给您买的虎骨膏。您试着用用，看看灵不灵。”
　　由于事出意外，孙大爷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慌忙站起身，接过药：
　　“哎哟……上官小姐，这点小事儿您，您还记在心上……真太谢谢您了……多少钱哪？”
　　“哟，”上官淑琦故意惊讶道。“我忘了。”
　　“这可不行……”
　　“孙大爷，”上官淑琦诚恳地说。“您就当是您的女儿给您买的药，这还不行吗？”
　　孙大爷眼里闪着泪花，喃喃说道：
　　“女儿？我的亲女儿也没有你待我这么好哇！”
　　“孙大爷，您先用着，要是效果好，您就告诉我，我再给您去买。看您，又流泪了，天凉了，别潸了脸。”上官淑琦替孙大爷擦着泪。
　　淑琦替孙大爷擦完了眼泪，要回宿舍，刚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返回身，问孙大爷：
　　“孙大爷，我想问您有一件事儿，不知您知道不知道？”
　　“哪儿的事儿？”
　　“就是咱们学校里的事儿。”
　　“八成能知道，我在这门口看门有十几年了。”
　　“三四年以前，在咱们学校的庶务科有个叫沈亚斋的吗？”
　　“沈亚斋？”孙大爷稍一思索，即做回答。“有哇。”
　　“您认识他吗？”
　　孙大爷冷笑着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旱烟袋，目露愤恨之光，恨恨说道：
　　“他呀！哼，别的人兴许不认识，他我可太熟悉了。把这小子扔到油锅里炸，再用刀剁碎了，我也认识他！这小子不是个人啊！”
　　自己的姐夫，竟得到孙大爷这样怨毒的评价，上官淑琦不由身子微微一震：
　　“怎么了孙大爷？”
　　孙大爷气恨地说：
　　“阴奸损坏，都让他一个人占了。我这个腰就是他给踢坏的。那阵儿，他在庶务科当副科长，屁大的一个官，谱儿可不小。有一天，他叫我去给他买烟，外面刮着大风下着大雨，等我买回烟来一看，人家少找了一毛钱。他非说是我给眯起来了，抄起大把儿缸子就把一缸子水扣在我脑袋上了，接着照我腰上就是一脚，疼得我眼泪都下来了。要不是为了这口饭辙，我真想拿刀劈了他。咳，一想起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我张口吃饭，这口气我总算是摁下去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呢？”
　　孙大爷指着胸口说：“这儿长歪了，把钱看得比人重，就拿人不当人了。”
　　“后来呢？”淑琦继续问道。
　　淑琦决定要把沈亚斋的底细全部摸透，如果此人真的不可救药的话，她必须帮助淑花姐做一个最后的了断。不能叫这个歹人害了淑花姐的一生。
　　孙大爷接着说：
　　“后来这小子也不知从哪儿骗了一个大姑娘来，那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为了讨好那姑娘，沈亚斋把学校盖房的钱来了个卷包儿汇，都给弄走了。官府里下来人要拿他，这小子不知怎么得了风声，带着那姑娘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上官淑琦弄明白了沈亚斋的底细，再一次为上官淑花的命运担心起来。
　　淑琦告诉孙大爷，要搬到一个朋友家里去暂住几天，开学再回来。要是有什么信件之类的，您替我收着点儿。
　　孙大爷满口答应下来。

　　厉现芳侧卧在席梦思软床上，听着收音机。收音机里正在广播新华社的文稿。
　　女播音员的声音清脆响亮，很有感召力：
　　“……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就要垮台了，我人民解放军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南方挺进……”
　　周妈走进来，周妈是来给厉现芳送茶的。
　　“太太，您在听广播啊？”
　　“是呀。那边的广播，我听着跟咱们这边不一样。”厉现芳关上收音机，走到茶几旁坐下。
　　“听说共产党那边可好了，没有人欺负人的。”
　　“是呀。听广播里的话，我心里挺豁亮。跟边菊的话碴儿差不多。”厉现芳叮嘱道。“周妈，到外边可别跟人说，传出去可了不得。”
　　“我怎么那么嘴欠呢？”
　　“房子收拾好了？”厉现芳笑了一下，问道。
　　“收拾好了。”
　　“上官小姐怎么还不来呢？”
　　“这才几点钟啊，您太心急了。”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一见了这位上官小姐，就好象多年没见的姐妹一样，从心里透着那么亲！你说怪不怪？”厉现芳呷了一口茶。
　　“这就是缘份吧。有的人认识了几十年，都摸不透他的心，有的人一见面就投缘。”
　　“上官小姐就是这后一种人吧？”
　　“太太的眼力一向是很准的。”
　　厉现芳含蓄笑道：“周妈，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奉承我呢？”
　　周妈亦笑：“两样都有点儿吧。”
　　门铃响了起来。
　　“周妈，上官小姐来了！快去开门，”厉现芳急忙站起身来说，“还是我去吧。”话音未落，人已走出卧室。
　　“太太，您想上官小姐都快想出病来了。”周妈笑着跟在后面。
　　按门铃的不是上官淑琦，而是边菊。
　　边菊的到来，同样得到厉现芳热情的接待。
　　厉现芳知道边菊有话要对自己讲，因此，周妈端上来烟茶之后，被厉现芳暗示退了出去。
　　“你说吧，什么事情？”
　　边菊直截了当地说出部队需要资金捐助的事情，说完之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厉现芳。
　　厉现芳沉思着拿起一支烟，她需要仔细地考虑。
　　“现芳，”边菊也拿起一支烟，厉现芳能否答应，她心里也没底，她必须把心里话都告诉厉现芳。“如果你肯拿出一笔钱来，这将是一件最大的善事。看看那些活在最底层的人吧，要是有人能够救他们，你难道不愿意帮助这些救他们的人吗？现芳，我知道你是一个有佛心的人，你的心是慈悲的，佛是以慈悲为怀的。”
　　厉现芳在边菊面前踱来踱去，终于停住脚步，缓缓问道：
　　“边菊，你是我的好朋友吧？”
　　“是的。”
　　“你不会把我引进苦海里去吧？”
　　“绝对不会！”
　　“你知道我要是帮助了你，一旦叫人知道，我会……”厉现芳依然有所担心。
　　“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边菊向厉现芳保证。
　　“我知道，你是那边儿的人。”
　　“……这并不重要。”边菊微微一愣，不作做正面回答。
　　“是并不重要，可是很危险。”
　　“危险也要有人去做。”
　　“我的钱如果真能象你说的那样，是为解救众生花出去的，边菊，我答应你！”
　　“现芳！你真是个女菩萨！”边菊紧紧握住厉现芳的手。
　　“我明天就把钱给你提出来。”
　　“我代表受苦受难的穷人谢谢你！”
　　“你也要注意自己，他们是很厉害的。我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
　　“谢谢你现芳！我会的。”
　　边菊告辞，厉现芳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在大门口，她们和返回宋宅的淑琦相遇。厉现芳给二人做了介绍，淑琦和边菊握手相认，随后，边菊告辞而去。
　　厉现芳见淑琦带来了两辆黄包车，两辆黄包车上都装满了家具杂物，就告诉淑琦，房子已经给你收拾妥当，这些家具都用不上，由我作主，大件的东西全拉回去，留下你随手用的。
　　“姐姐既然都给我安排好了，那就客随主便吧。”淑琦欣然表示同意。
　　厉现芳领着淑琦参观房间，淑琦见房间布置成闺阁格局，正适合自己女学生的身份，十分满意。随后，厉现芳用丰盛的佳肴给淑琦接风。淑琦感觉太破费了，过意不去，再三向厉现芳致谢。
　　周妈提议，为二人的相识干上一杯。厉现芳和淑琦也有同感。
　　厉现芳说：“周妈，陪我们姐妹俩干一杯！”
　　“好，”周妈端起酒杯。“我祝你们姐妹俩两好合一好，珍珠换玛瑙。”
　　“周妈，你这算是什么词儿啊？”厉现芳笑着问道。
　　“我没那么多词儿，表示那么个意思吧。”周妈笑着回答。
　　上官淑琦解释道：
　　“姐姐，周妈的词挺不错的，她是叫我们姐妹永远心心相印，不隔心。”
　　“叫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一些了。好，干杯。”
　　三只杯碰在一起。
　　淑琦在厉现芳家住了下来。
　　一个星期以后，淑琦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淑琦发现：在厉现芳梳妆台的抽屉里，有一把崭新锃亮的小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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