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暴君捡到了人鱼

　　巨海沉默了一会儿:“他是个外族来的，是西边的海里的王，你不要问我他在哪，因为他不住在海里，只是偶尔回来，他和他的兄弟们住在一座西方的山上，那是陆上的事，巨海不清楚。”

　　“哦，谢谢你了，如果有天我回来，杀死了他，做了海里的王，我就允许你当我的坐骑吧。”

　　“嘿，大言不惭的小东西，我当年可是盘古巨神的坐骑，不过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倒是可以考虑。我有个兄弟，叫做鲲，他脑子有点问题，好端端的鱼不当，想要做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一天，他真的跳出了北溟，做了一只鸟，叫做什么鹏，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么多年过去，老家伙我唯一想念的就是他了，如果你能替我找到他，无论生死，我就勉为其难做你的坐骑。”

　　人鱼还没将好字说出口，就听巨海道:“到地方了。”

　　人鱼游出来时才发现，水温竟然寒得刺骨:“这里是……”

　　“北海，那黑泥鳅偷拿了神印，再不敢在东海多待，所以逃到了这荒凉的地方。”

　　“我们聊天了一会儿功夫，你从东海游到了北海？！”

　　“对啊，年纪大了，按人族的说法，腿脚就慢了，若是当年，那会儿功夫，足够我从北海游到南海的最南边呢，那儿肥肥黑黑的小笨鹅可好吃了。”巨海的眼中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怀念，因为已经很少有人能看清它脸部的全貌了:“你快去吧，我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转转，说不定能看到许久不见的彩光，那是只有北海的最北和南海的最南才能看到的，当年鲲……不说了，我跑完这趟，巨海我得好好睡个懒觉了。”

　　“好！我同意你的条件，我帮你找兄弟，你当我的坐骑。”

　　巨海嘿嘿笑了笑:“贪心的小鬼，是谁刚刚还说我游不动了来着？快去吧，夺不回神印，巨海可懒得理你了。”

　　鲛人顺着神器间的感知，一路向北海深处游去，终于在一座冰山的溶洞附近感到一阵法力波动，那是一条身长二十余丈，脑袋如城门大小，浑身泼墨一样的黑龙，虽然难以与巨海相比，但对于人鱼而言无疑是庞然大物。

　　“氐人族的小虾米？刚好我吞掉了神印蜕去老皮，你就是我的开胃菜。”

　　“氐人族女皇说你被三个人类杀了，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从听到你要夺崆峒印求长生不死，我就在疑惑：一条连巨海都敢挑衅的龙，为什么会轻易死在三个人类少年手上？现在看来，你是在示弱、假死？你大可自己取了神印，为什么又要千方百计惊吓巨海，惹他吞噬三个人类，等那三人出手，再假意不敌，让那少女帮你把神印从法阵上取下。这么大费周章不是太麻烦了？”

　　黑龙趁人鱼说话之际，猛然偷袭，黑练一样的身躯卷起几圈海浪，利爪击在人鱼脆弱的腹部，就在黑龙得意之时，它听到了一声碎裂的脆响，本该血肉模糊的人鱼裂成数十瓣，那每一瓣碎片之上又重新出现了那条双尾的人鱼，围绕在黑龙四周。黑龙意识到那是镜像，它被一面水灵化作的冰镜包围了。

　　四面八方都是人鱼的身影，那双淡漠的异瞳仿佛看进他的心：“你要崆峒印做什么？长生？据我所知，龙族是神族，比氐人族更高等的存在，你本就长生，为何还要求长生？你不敢在东海逗留，你怕什么，你在躲什么？”

　　黑龙警惕地看着四周的镜像，试图找出真身所在，可那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就在它耳边：“小虾米，你很聪明，不过聪明活不长。”

　　镜像里的人鱼冷冷看着黑龙:“巨海说他没见着什么龙，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龙，你是妖物，你不敢碰触处在法阵之中的神器，所以你才引诱那少女替你把神印摘下来，破坏法阵，否则依你当时将死的状态，氐人族是否青春，你又何须执念？你夺了神印，又怕东海的龙族追究你坏他们名声，所以才假死躲到了北海，蛟妖，我说的对吗？”

　　黑龙终于暴怒：“住口你这条畸形的杂种鱼，不许说那个词，我是龙，我已经吞噬了崆峒印，从今起我就是神龙！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生而为仙为神的家伙，怎么明白修炼的苦，你没有资格说我！”

　　“交出崆峒印，我饶恕你。”

　　“啰嗦，我吃了你再吃掉整个氐人族，就再也没有海族知道我的身份！”黑龙现出原型，果然是一条尾端如蛇的黑蛟妖，蛟身上伪装龙鬃的尽是一根根漆黑的长矛，那些长矛抖散开，向着四周的冰镜攻去，镜子碎裂成无数片，忽然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密密麻麻击向正中的黑蛟，冰片割开了坚硬的蛟鳞，渗出的血染红了周遭的海水。

　　直到此时，黑蛟才看到就在身侧的一处海水的血色有些异样，还是镜子！那条该死的人鱼用海水的镜像包裹住自己，从头至尾都在离它不到半尺的地方！黑蛟生出了被愚弄的愤怒，嘶吼一声，漆黑的利爪抓向人鱼的方向。

　　“不自量力，自寻死路。”一个冷淡的声音，虚空的海水中陡然出现了一道青黑的影子，影子灵活地躲过蛟妖锋利的毒爪，螺旋贴着蛟身游动而上，一掌拍在黑蛟命门七寸之处，黑蛟惨呼一声，一枚发着幽光的小小印鉴从蛟妖口中飞出，人鱼伸手接住神印，一道冰镜成型猛然射出便要斩下蛟首。那蛟妖拼着断尾之痛卷起蛟尾生生拦下这一击，雾一样的妖血飞溅了人鱼一身，趁此时，蛟妖飞身出水，乘云向南逃遁，人鱼不欲再追，他背在身后一直未拿出的轩辕剑忽然化作一道金光冲出水面追黑龙而去。

　　那一晚中原北方的渔民见到一条断了尾巴的黑龙从云端直直坠入江中，接着便又见一道金光冲天而去，于是那条江上便有了许许多多关于断尾黑龙的传说，渐渐演变为了它后来的名称，当然，这也是后话。

　　轩辕剑不辱使命，飞回北海，剑尖上犹自插了一枚血淋淋的心脏，那心脏灵气甚足尚在扑通跳动。人鱼没好气笑道:“没让你出手，所以要显摆显摆？东西都已经到手了，你还追过去做什么？拿这血肉模糊的脏东西回来恶心我。”金剑似乎觉得委屈，颤悠悠鸣了几声，让人鱼带着蹼的手抚摸了一会，这才像顺了毛的小动物一样安静了下来。

　　洋流里传来巨海的声音:“小家伙，你还没有你的剑识货，这黑蛟是龙和螣蛇的后人，修行八千年有余，它这颗心包住了它的内丹，凡人吃了可以起死回生益寿延年，对仙家更是不可多得的炼丹材料。”

　　“我不是凡人，也不会炼丹，要它做什么？老鱼你稀罕，给你吃。”人鱼游回巨海身前，满脸嫌弃地将那血糊糊带着肉丝经脉的东西用剑挑着放到巨海口边。

　　“罢，这东西就暂放在我这，以后保不准还有你求我的时候。小家伙，你不进我肚中去看看你母亲，把神印夺回的消息告诉给他们？”

　　“去了又是一番纠缠，崆峒印我拿了有大用处，氐人族是否青春貌美与之相比太过微不足道，直接送我去长江的入海口。还有，你可以叫我宇文成都或者宇文拓，不许再叫我小家伙。”

　　“别扭的小东西，巨海我还真不知该说你无情还是有情了，走吧小鱼崽子，巨海我还赶着回去睡觉。”

　　人鱼哼了一声，也不甚在意，只觉得莫名的烦躁起来，重新钻回巨海的大嘴，甩了甩金剑，不知把那蛟心扔进巨海哪个牙缝里去了。

　　“小鱼崽，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很腥。”

　　“你是说黑蛟的血吗？我以为这么久，应该已经被海水淡了。”

　　巨海忽然嘿嘿笑了几声:“小鱼崽你有伴侣了吧？”

　　鲛人扬起眉头:“你突然问这做什么？？”

　　“春夏之交是鲛人发情的季节，正是现在这个时候，巨海我只是随口问问，而且根据巨海这么多年的经验观察，你不是小处鱼哟。”

　　“为老不尊！”鲛人气红了脸，拔剑准备再给他剔剔牙。

　　“告诉我吧，就当满足老人家的好奇心，看在我帮了你这么大忙的份上。”

　　“我和一个人族有过一夜，仅仅是一夜，他对我没有感情，我们谈不上伴侣。”

　　巨海听得暗暗心惊，他是知道鲛人一生只能有一个伴儿的，一夜情什么更是闻所未闻，看来这别扭的小家伙一定又有什么不愿说出口的心事，没有感情？怎么会呢，这小家伙糊里糊涂漂泊在外，一定不知道鲛人为获长寿从西王母处换来的世代诅咒:在被伴侣背叛的第二天清晨人鱼就会化为泡沫。

　　如今小家伙没有变成泡沫，那那个人族定然还是爱着他的。那黑蛟的血溅在他身上，蛟龙性淫，蛟血更是催淫之物，若是没估计错，不出一日这血中的生猛药性便会发散开来，无药可解，若是别的种族倒还罢了，偏偏鲛人一生只认定一人，若不能在太阳落山前带着这小家伙找到他的伴儿，这小家伙心性大乱后性命虽无危险，只怕从此坠入魔道却是难免的了。

　　“那个人族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吧，反正我也不可能知道他是谁？你的母亲很关心替你找伴侣的事……”

　　鲛人焦躁地用掌蹼捂住耳鳍，偏偏那浑厚的声音在海水中无孔不入，只觉心下燥热之意愈演愈烈，怒吼道:“够了，他叫杨广，让我安静一会儿吧。”

　　杨广？这个名字倒真有些耳熟，似乎是人间那个想要逆天而行在陆地上开出一条水道的帝皇。巨海浮出水面，几只渡鸦海鸥停落在巨海宽广的背脊上，啾啾鸣叫几声，一道巨大的水柱夹着几条小鱼喷出巨海额头上的气孔，鸟儿们叼着小鱼欢欣地离去了。

　　巨海用神识看了看自己口中渐渐被蛟血迷失了心智的人鱼，摆动泰山一样的尾鳍，向着长江入海口的方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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