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泠洢

　　一个没有半颗星子的夜里，一片摇曳暗淡的灯光下，一个无比英俊的男人，用枪抵着慕泠洢的太阳穴。他的眼神冷峻而哀伤，脆弱而锋利，仿佛一把尖刀无情地插进她的心窝。她的心，淌了一地的鲜血。她强忍住悲痛，貌似平静地道：
　　“想不到我们的重逢，竟然是你用枪指着我！”
　　“你出卖了我！”他的语调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
　　“那么你还等什么，开枪吧！”慕泠洢泪流满面，笑容美丽而凄惨。
　　“你有没有出卖我？”他似乎有些迟疑。
　　“开枪吧，开了枪就知道了！”慕泠洢绝望地闭上眼睛。
　　“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出卖我？”他的气势咄咄逼人，他握枪的手因激动而颤抖不已，他的食指随时有可能扣动扳机。
　　慕泠洢笑着眨动了一下睫毛，两行清泪滑下她的脸颊。她深情地看着他，无比嫣然地道：
　　“我只能告诉你，我很爱你！”
　　他怒不可遏，眉头紧紧地攒了起来，眼神由冰冷转为愤怒，脸部的肌肉也变得扭曲。他用力，扣动了扳机。
　　“啪！”一声巨响。
　　“不要！”
　　我惊叫着从梦中醒来，我的心脏狂跳不止。那声剧烈的枪响似乎把我的心震碎了一块。很奇怪，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大概是我太想得到慕泠洢的旗袍，抑或是对慕泠洢，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子抱有太多的好奇和揣测。
　　我又想起那次拍卖会，爷爷高价买下了慕泠洢的旗袍，难道也只是因为对慕泠洢的好奇吗？传闻中慕帮与杨帮发生过很大的冲突，作为杨帮大少爷的爷爷与慕帮大小姐慕泠洢会不会有什么渊源呢？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披着浓重的夜色，来到我家的老宅。那里住着爷爷和我的父母。我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女佣，她为我开了门，我便大步流星地走进去，直上二楼。
　　“爷爷！爷爷！”我边走边叫。女佣急得追着我，压低嗓子求道：
　　“小姐别喊，老太爷睡了！”
　　我顾不上这些，径直来到爷爷的房门口。爷爷的房门从来不锁，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我推门走了进去，却发现爷爷衣不解带，独自坐在书桌前。女佣也吃了一惊，她以为爷爷早就睡下了。她默默地退了下去，很有眼见。
　　爷爷的房内灯光昏暗，在这没有半颗星子的夜里，尤其显得奄奄一息。这与我的梦境是多么惊人的相似啊！
　　“爷爷！”我的声音缓了下来。他似乎是在等我，可是他怎么知道我要来。
　　“心洢，这么晚，你跑来干什么？”爷爷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
　　“慕泠洢是被人杀死的，有人开枪打死了她是不是？”我的思绪还沉浸在梦境里，于是不着边际地脱口而出。爷爷略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说道：
　　“这与我何干？我并不知道你所说的慕泠洢是谁。”他的语调冰冷得一如梦中的那个人。
　　“爷爷你骗我！”我大声道，“如果你不认识慕泠洢，为什么要出高价买下她的旗袍？”
　　我看到爷爷的手指颤动了一下，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语调依旧冰冷：
　　“那你认识慕泠洢吗？你又为什么，为了她，半夜跑到这里来，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我一时语塞。是啊，我为什么这么做？我根本不认识慕泠洢。可我还不甘心，我十分确定爷爷隐瞒了有关慕泠洢的事。三十年代的慕泠洢会是多少男子心中的女神，会是多少女子争相模仿的对象，会是多少闲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作为杨帮的大少爷，他怎么可能连慕帮的大小姐，这样一个艳闻天下的慕泠洢都不认识呢？
　　“爷爷，你一定知道慕泠洢的故事！”明知问不出什么，我却还是不放弃，“不仅知道，而且还与你有关！”我密切注视着爷爷的反应，“你骗不了我。你给我起名字用了慕泠洢的洢字，你高价买下她的旗袍，你处处回避有关她的话题，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呢？”我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乎歇斯底里。
　　“够了！”爷爷沉声吼道。我立刻被吓住了。记忆中爷爷一直是宠爱我的，他从未吼过我。
　　“我说了，我不认识慕泠洢！”爷爷的语调又回复到冰冷。
　　此刻，我更为确定自己的判断。爷爷是在否认，在回避。他越是想否认，就越是暴露自己的心虚。他这是欲盖弥彰！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我听得出来，那是爸爸。
　　“心洢，你过来。爸爸有话跟你说。”他的语气平和得令我怀疑。本来我这样无礼的行为是足该挨骂了。我跟着爸爸来到院子里，他的语气依然平和：
　　“心洢，以后在爷爷面前，再也不要提慕泠洢了！”
　　“为什么？”我问。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过去的一切，在爷爷的心里是一段极其痛苦的经历，而你非要去揭开他的伤疤，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这是你作为孙女该做的事吗？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爷爷已经被你伤害了。”爸爸有些激动。我被他问得无话可说，良久，才又不放弃地问道：
　　“慕泠洢到底是谁？”
　　爸爸摇了摇头。
　　“爸爸，你也骗我！”
　　爸爸叹了口气，道：
　　“我没有骗你。我只知道她是爷爷不想提起的人，其他的，我同样一无所知！”
　　我也叹了口气：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知道慕泠洢的整个故事，完完整整的故事！”
　　“我的倔丫头啊！”爸爸无奈地抚着我的头，“如果你一定要知道，这个可能对你有用。”只见爸爸解开扣子，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银链子。那条细细软软的链子下端，连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怀表。我大吃一惊：这不是照片上慕泠洢胸前挂的那只怀表吗？它竟然会在爸爸的身上。
　　“这是慕泠洢的怀表？”我惊道。
　　爸爸点点头，将表递给我。我接过表，朝爸爸用力地点点头，仿佛接受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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