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原名：狩灵）

　　第 6 章

　　往西方一去两万里，这行程实在是远，临莽带的金裸子就有一皮囊。流炽还要去临近的城镇买匹马，可不能一直坐他肩膀上，掌着耳朵片子。两人走得不远，临莽就紧着浓眉哼一哼，回头飞快地蹿到灌木丛里，扑起一个哇哇乱叫的毛孩子：“啊啊啊，放手放手……流炽救命啊！！！”
　　“好了，松手吧。”流炽跳到地上，“又不是不知道是谁，别捏疼他了。”
　　“跟着我们干什么？”临莽把他砸到地上，还想踹一脚，被小家伙机灵地躲过。
　　“哼！”临远站起来拍干净尘土，叉腰傲然，“谁跟着你了？我是来保护流炽的。”
　　“凭你！”临莽又要伸手去捏他耳朵，被流炽拦下来：“好啦，临远还小，不懂事不懂事！临远，你一个人出来？跟谁说过没有？趁还没走远快回去吧，乖。”
　　个子比她还高一个头的孩子倔强地偏头噘嘴：“我不！”
　　“你回不回去你！”临莽又要去捏他，临远跳到流炽身后，一副懒得和你计较的模样。
　　“临远，你还小。”流炽认真地说，她踮起脚尖去抚孩子的头，“别说外面，在轻羽草原上你都不能自保，怎么能跟我们一起出去呢？”
　　“可是你……”临远看着娇弱纤细的羽人，她也不是一副能自保的样子啊！
　　“凭我的箭术，寻常人根本不能近我身侧；真要遇到事，我还可以飞走。”流炽抖了抖灰翅，微微笑着，“别担心我！你看族里的猎物，我打得不比人少吧。”
　　倒是真的，流炽的箭如有灵性，从不虚发，自她来了以后，族里人的生活日益富裕。临远细细想来，不禁面赤，喏喏半晌还是不愿回去。临莽在一旁忍不住气，错身过来拎起他推攘：“你给我回去。”
　　“我不！”临远忽地哇啦一声哭起来，“为什么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连流炽都可以跟你去！我也想和流炽一起啊！我不要你去……流炽……”
　　“等我回来，你就长大啦！”流炽温柔笑道，“那时我回来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呢！怕是都定亲了。”
　　“不会的。”小小夸父抹了泪，还是伤心得无法自拔，“我才不会呢！我最喜欢流炽了。”
　　流炽并不惊讶，脸微微红了一下，伸手刮下他的鼻头：“好了，回去吧。”

　　临远走后，流炽半晌不语，草原慢慢落到身后，能看见前方开阔的山峦，有方田小道，渐渐延展出去，有稀落的农家坐落。
　　“在想什么？”临莽跟着小羽人的步伐，小步小步地走，反而走得十分吃力。
　　“我在想，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和轻羽草原一样？看来这里倒是和草原里差不多。”流炽道，一双眼睛左右顾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临莽想要讨她欢欣，忙道：“这里是和里面差不多，不过外面就不大一样了。我常和师傅出去卖皮卖药，外面……外面的人不太喜欢我们夸父……”
　　流炽微笑：“其实你们很好。我没出去过，不过我看过森林里的藏书，写你们夸父的时候，用的都是赞美的词语。”
　　“是吗？”临莽抓了抓头，“虽然我跟师傅学了些年，可我们夸父懂的东西不多，也没有书纸，什么都是靠背诵传承，我怕我是看不懂几个字。”
　　“别怕，”流炽歪着头，“我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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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起来，两人光走出草原就花了两天三夜，不知后面的两万里长路还要走多久。流炽上前去农家买些吃的。那些人住在轻羽森林附近，显然是见惯了羽人，并不奇怪，不过仍被她不同寻常的丽色惊讶住了。
　　“咦？恩……唔。”流炽恩唔个不住。
　　“流炽，你干什么啊？”临莽看她一脸怪模怪样往前走，时不时伸手自己捏两下脸颊，忍不住凑过去问。
　　“哎咳咳……就是刚才我去买饼的时候，怎么一家人都说我长得好看啊？”流炽有些不解，“其实我以前照过的，也就是那样。”
　　临莽不禁嘿嘿笑起来，他从小住在轻羽草原，常遇见迷路的羽人，不过比较起来，流炽还真的他见过最美丽轻灵的羽人。
　　两人一路不停又走了三日，来到一个古旧小镇。流炽叫临莽去买马，自己去买干粮净水。走了几家小店，转眼看见一个白衣的羽人，陪着一个金钱绸的中年人从路那边缓缓走来。若只是见到羽人也就罢了，偏偏那羽人连翅膀都收起来了，穿着头发与人族无异，然发色带紫，是羽人无异。
　　流炽错谔一下，眼睛就盯紧了她。
　　那羽人面无表情，还有几分清冷，见了流炽也没多大变化，撇眼又看其他。不过她身侧的中年男子拉住她站住，朝流炽走来。
　　“姑娘，叨扰。”
　　流炽这才把目光转向他，那中年男子相貌堂堂，留一绺美须，头带高黑纱帽手执纸扇，颇有些风流文气。对上流炽探询的目光，忙微微一笑：“请问姑娘，这里离轻羽森林还有多远？”他羽扇轻摇，慢语轻言，让人一见就留下好印象。
　　“你们去森林做什么？”流炽疑惑问道，眼光不自觉又移到那无翅的羽人少女身上，那人感觉到目光，微微别开头不和流炽对视。
　　“是这样的，姑娘。”中年男子拿扇的手向前倾，几乎碰到流炽的肩头，被她皱眉一瞪，又给瞪了回去。“这位姑娘也是从森林里出来的，只是她那时年纪小，忘记回去的路。”
　　“你要回森林做什么？”流炽问那少女，莫非她也不明白出去的羽人是不该再回去的？
　　羽人少女目光清冷，举止间有无形的高傲气势。她并不答话，只是回头对中年男子道：“够了吧，你不是早就问过路了？何必找这些是非？我们还是走吧。”说着就要侧身走开，被那男子一把拽住手腕，脸上似笑非笑：“不急嘛！
　　那羽人虽言语不善，流炽却生不起气，看她要走，便退到一旁。男子却仍是凑上来：“听说去轻羽森林有九条岔途，走错一条就要耽搁七八日时间。这位姑娘说是有要事回禀，若是姑娘闲来无事，可否为在下指点一程？”
　　流炽摇头：“我还有事在身呢。”
　　“哎，姑娘。”那男子十分纠缠，怕是一时情急伸手就握住流炽衣带。
　　“你做什么？”这话却是两个羽人少女异口同声了，只是一个气怒一个讥诮。
　　“失礼了。”男子忙住手，“我只是……”
　　“行了，这位姑娘怕是有事急着要走，那就次别过吧。”羽人少女对流炽道。
　　“哼。”流炽冷哼一声，对羽人少女一颔首扭头而去。

　　“你在做什么？”羽人少女冷冷回头，喝斥道，“还没完成你对我的承诺呢，最好别惹是非。”
　　“那姑娘一看就是刚从森林里出来的，能惹上什么事？”
　　“森林里只有秋天才放我们出来，现在还是春天。”羽人道，“此事过后，你要怎么逍遥都成。”
　　“我走过半个四海，像她这般容颜的羽人还真是少见，一时忍不住，哈哈……”
　　“再漂亮又能怎么样？不过是这个小地方。到了缈思、河翔，你还看得上？再说，让你麦先生最倾心的不是天下第一美女观圣吗？旁人你还是得饶且饶吧。”
　　男子微笑不语。

　　流炽和临莽走了一月有余，渐渐远离了那些起伏的山线，走到草地更平更多的地方。虽然夸父带着一个羽人很少见，但两人也没见到过几个剑客，多是些农夫樵夫。
　　这一日赶在天黑尽前到了一个小小村庄，两人都有些意外高兴。流炽前去与人商量，买下干粮蛋饼，又找到空屋休息，才躺下就听见远处马蹄声声急。
　　“出了什么事？”流炽披上外衫，去问主人家，他们也是一脸茫然，凑在破旧的窗下往外看。夜色如墨，骑马人都手举火把，看人数有七八个。
　　不多时，旁边几家农人传来人声狗声拍门声。流炽正想再回去睡觉，却听一声大喝：“哪里来的？是夸父！”“抓住他，正好回去拖东西。”“抓住他，拿套绳。”
　　不禁一愣，随即倒抽一口冷气：这些日子来日日太平，虽说旅途劳困，却也舒适，没想到麻烦竟找上门来。说到夸父，自然是临莽啦。
　　她飞身回房，抓起银弓箭囊，推开窗户展翅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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