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

　　唐南抬头，看到聂北弯着腰，手上正递来几块钱。
　　聂北正要开口向李奶奶道谢时看到了唐南，嘴巴张着一半，就愕然愣住了。
　　唐南看着聂北半张着嘴，手伸到半空递钱的样子，就笑出了口。

　　她收了钱，边笑边将聂北选好的菜装进袋子后递给他。聂北却因唐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怔在原地。
　　唐南忍着笑意，催了他一声：“还要不要菜了。”边说着边晃着手中的袋子。
　　聂北回神，去拿她手中的菜，却不见唐南松手，似是故意抓着不放。聂北看向唐南，眼神充满疑问。
　　唐南不以为然地对他说：“你还没说谢谢。”

　　聂北低头看到她拎着袋子的手，白皙纤瘦，指甲上蔻着焦红色的甲油，他突然有很多的疑问想问出口，从他们第一次相遇开始。可最终他只认真的回答她说：“ 谢谢。”
　　他看到她听到他的回答后露出了灿然的微笑，和她中午站在店外阳光下的微笑一样美好。

　　李奶奶将两人看了又看，便试探着问聂北：“你们，认识？”
　　唐南没有回答，一直笑看着聂北。
　　聂北想回答不是，却在看见唐南似笑非笑的样子后对李奶奶说：“嗯，认识。”
　　三次之缘，却每次都出其不意。
　　唐南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聂北有些待不住，准备和李奶奶道别离开，高磊却在此时走了过来对李奶奶说：“刚接了个电话，家里有事，李奶奶，我先回去了啊。”说完转头又对唐南说：“你这边忙完后就回家吧。”
　　唐南也没什么忙的，只是和高磊一起来看看李奶奶。高磊和他们一一道别后唐南又继续看着面前的菜摊。而这时，唐南的肚子却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还没吃饭吧？下了班就赶过来，辛苦你们了。”李奶奶关心的问向唐南。
　　唐南摆摆手：“不辛苦。等您的菜卖完了，我再回去弄点吃的，不打紧。”

　　李奶奶看向摊子上所剩不多的蔬菜，索性一边收拾起来，一边对唐南说：“菜卖的差不多了，姑娘家这样饿着不好，走，奶奶给你做些吃的，尝尝奶奶的手艺，这些菜够做上一顿了。”
　　说完转头对聂北说：“聂北你也来，这么大个子的男人总是吃这些个素菜，能顶用？”

　　唐南看向聂北，眯了眯眼睛，将聂北上下打量了个遍，吃素菜都能吃成这样结实的身材她还真想请教请教了。这样想着，看聂北的目光都变得肆意起来。
　　聂北感受到唐南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拧了拧眉，看向唐南，却听见她对李奶奶说：“好啊，那麻烦您了。”说完唐南便一直瞅着聂北瞧。
　　聂北无奈，也只好点头答应。

　　收拾了菜摊，下了天桥，聂北故意走在后面，他在唐南身后压低了声音说：“你还真不客气。”语气有些埋怨。
　　唐南无所谓的笑了笑，转头对聂北说：“拒绝奶奶的好意，才是真不客气。”

　　聂北低头就看到唐南细致白皙的脸，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第一次与她如此靠近。她的眼睛，十分好看。乌黑的眼珠似是一汪深泉，漾着聂北的心跟着一圈圈荡起涟漪，却又仿佛在那深泉下藏着什么，叫人看不清，摸不到。却莫名神往。
　　聂北掩下突然躁动的心，撇下两字：“走吧。”便大步往前走去。

　　李奶奶的家在一幢老式居民楼里。楼梯阴暗窄小，唐南的高跟鞋在楼梯间踩出哒哒的清脆声响，像合着轻快的节拍，也踏进了聂北的心里。聂北走在最后，看着唐南的背影，越发的看不懂这个女人。

　　“好香啊。”唐南进门后一脸陶醉的样子，整个房间充斥着淡雅的花香。
　　李奶奶笑着对唐南说：“这都是白天卖不完的花，就拿回家养着。”
　　“真好。一回家便能闻到花香，就算工作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也觉得特别舒心。”唐南这样说着便看到摆在客厅的百合。唐南要买，李奶奶偏要送她，可唐南坚持。最终李奶奶拗不过唐南，便卖给了她。唐南喜滋滋的乐着。

　　聂北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注意着唐南，看到她买到花后满足的样子，明明喜欢花是女人的天性，可他觉得唐南却是不一样的那个。

　　等饭菜上桌后，唐南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个劲的赞着李奶奶的手艺堪比大厨。
　　蒜蓉油麦菜。竹笋炖肉。香椿裹鸡蛋。西红柿蛋汤。三菜一汤，简单的家常菜，在这陌生的环境下，唐南却感受到一种家的感觉。

　　她看到李奶奶额头渗出的汗，看到她热情的招呼他们吃饭，看到她因他们喜欢吃她做的菜而露出的满足微笑，唐南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眶。她借喝水的机会偷偷地胡乱抹了一把眼睛，然后又乐呵呵的接着吃饭，喜笑颜开的和李奶奶时不时的聊上几句。

　　可这不易察觉的细小动作，却落在了聂北的眼中。

　　聂北不动声色的吃着饭，听唐南和李奶奶聊着家常。他突然就明白了唐南那句“拒绝奶奶的好意，才是真不客气。”

　　饭后，唐南揽了洗碗的活，聂北收拾完餐桌后便坐下来陪李奶奶聊天。
　　他边给李奶奶倒茶边说：“过几天我搬家，以后不能常来看您了。”
　　李奶奶看了一眼聂北：“搬到哪？”
　　“交道口。”
　　“哦，离你店里倒是近了。”
　　“嗯。以后得空我就会来看您。”
　　“你看我的次数还少吗。”李奶奶伸手拍了拍聂北的手背，心里安慰又满足。“你比那老头子有良心多了。一年到头都不见他来看我一次。”李奶奶喝了口茶又继续问聂北：“他还是不要你的钱？”
　　聂北听到这不由叹了口气：“爷爷说能让他做些事已经很满足，不愿意再要这些钱。哪怕是算给他的薪水也不要。奶奶，我这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见爷爷有半点松口。”

　　李奶奶愤愤的说：“这老头子就是这么倔！你也甭理他了，随他去吧。”
　　说完，看向在厨房洗碗的唐南，表情一松，对聂北说：“那姑娘看着挺好，你喜欢么？”

　　正喝着茶水的聂北听到这么一句直白的问话，险些将口中的茶喷出来。好不容易捋顺了气，忙对李奶奶说：“哪有您这么问的，才见过几次面而已。”

　　李奶奶可不这么想：“你们年轻人不还一见钟情嘛。几次面算个啥。你老大不小了，一直这么单着算怎么回事。我看姑娘就不错，看着好就处处看。哪怕不行，多交一个朋友又不是坏事。”

　　聂北有些哭笑不得：“您和爷爷一样，都这么说。是不是您当年和爷爷就是一见钟情的啊。”
　　“你小子，没大没小。”说着李奶奶的手就拍上了聂北的后背，状似要打他的样子。

　　唐南从厨房出来就见到聂北偏着身子躲着李奶奶的手，李奶奶还一个劲的追着聂北打。
　　从在菜摊碰到聂北起，唐南就觉得聂北和李奶奶的关系一定不浅。
　　她没说话，也没走进客厅，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好似一点点声音就会打破这样和谐欢乐的氛围。

　　聂北没有注意到唐南已经从厨房出来，躲到厨房边时不小心撞到了唐南，唐南身子不稳，向旁倒去。聂北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唐南借力站稳后才发现她整个人几乎都在聂北怀里。

　　心脏砰砰的乱跳，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聂北的手还抓在唐南的手臂上，纤细柔软的触感。
　　唐南目及所处是聂北宽厚的胸膛，能感觉到那处散着微微的热气，却烘着唐南的脸有些热。

　　两人同时有了动作，聂北松开抓着唐南手臂的手，唐南从聂北怀里退了出来。

　　一时无所适从。

　　李奶奶笑眯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有戏。她故意轻咳下嗓子，再不出声，那姑娘的脸怕是要红透了。

　　唐南平复了下情绪，转头对李奶奶说：“奶奶，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谢谢您这顿饭，真的很好吃。下次我请您吃饭啊。您可别拒绝我。”
　　李奶奶看了看默然在旁的聂北然后笑的分外开心的对唐南说：“成，到时候把聂北也叫上。人多热闹。”

　　唐南怎么能听不出这话里的话呢。她也没反对，点头答应着。

　　李奶奶走过来，拍了下聂北的背：“还愣着干什么，天都晚了，送送人姑娘啊。”
　　聂北应了一声，穿了外套，拿了之前在天桥买的菜然后在门边等着唐南。
　　李奶奶一把夺走聂北手上拎的菜，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送人姑娘还拎着菜。好看啊！”

　　聂北这下还真没脾气了，就老老实实的候在门边了。
　　唐南已经收拾好朝他走来，两人出了门，唐南让还在门外目送他们的李奶奶赶紧回屋，李奶奶临进门前还不忘嘱咐聂北：“你小子可把人姑娘安全送到家啊。”

　　聂北听到唐南在他身旁闷着笑，突然感觉这天怎么就突然热了起来。

　　“住哪？”走到楼下后聂北问唐南。
　　“交道口，就北新桥地铁站那块。”
　　聂北脚下的步子突然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唐南跟在聂北身边，她侧抬了下头，看到男人硬朗的侧脸，有些失神。直到聂北看过来，四目相撞，唐南才回过神问他：“你住哪？”
　　“不远。”
　　“不远是多远？”
　　聂北沉默。
　　“不愿说啊，我是担心你住的远，送完我回去不方便。”
　　“方便。”
　　“那就是住的近了。”
　　“恩。”
　　“多近？”
　　。。。。。。
　　话又绕回去了。
　　聂北不再理她，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有意思，看着聂北的身影，唐南觉得这个男人，有意思。有些闷，但闷的可爱。让唐南忍不住去逗他，想看他破功的样子。

　　聂北将唐南送到她家楼下，转身面对着她问：“你住几层？灯亮了我就走。”
　　呵，这梗还真是用不烂。唐南心里暗自好笑，但脸上仍不动声色，说出口的话却让聂北不知如何回接：“灯要是一直不亮呢？”

　　其实唐南无所谓聂北回答的是什么，她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谁知几秒钟之后，唐南听到聂北问了句话：“你电话多少？”

　　这下倒换成唐南不知所措了，她想的答案里可没包括这条啊。
　　聂北看着面前的唐南，那样子有点傻气，他掏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唐南从聂北手里拿过手机，啪啪啪的输了个号码，然后还给他。

　　就如第一次在钟表店外叫他的名字时一样，她看着聂北的眼睛，嘴角上扬，弯起的眉眼如今晚夜空的新月，皎洁明亮。
　　她说：“唐南，我的名字。”

　　聂北低头看到手机屏幕上输入的名字。唐南。

　　慢慢沉淀的两个字，落在他心房的一处。扎了根，谁也拔除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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