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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吴波转清脆，钓筒收得小鱼儿
自此又经过一旬，明珠算准了成德散班的时辰，早早备下一辆马车，躲在角落里。枯等了半日，果见儿子和曹寅一起从园子里出来了，他就命仆人悄悄驾车跟在后面。
二人说笑着往慈仁寺方向去，下马在聚友斋酒楼前。明珠一直看着他们走进门。
身边仆人劝道：“看来也不过如此，老爷，不如咱们回去吧？”
明珠摇头：“不，再等等。”
过了有一炷香功夫，成德竟然自己一个人出来，跨上马往东走了。
明珠做了个手势，叫人跟上。
酒楼上，众人已经热气腾腾地吃喝起来。
陈维崧问曹寅：“容若究竟有什么事，急得只打个照面就走？”
曹寅站起来，用匙舀了一勺油爆河虾放在他碗里：“不知道，可能急着去见相好的吧。”
圆桌中间竖着一柄黄铜蜡烛架，灯火摇曳。“相好的啊……”，陈维崧举着酒盅若有所思。
思量往事极分明。
两小一双描不尽，红烛下，态盈盈。
“你不是也有个相好的吗，什么时候带出来让人见见？”
“嗯……啊……”曹寅含含糊糊应着，端起杯来一仰头。
陈维崧往他耳边凑：“别哼哼哈哈的，到底什么时候？”
“别想了，真带不出来。”曹寅摇着手直往后躲。
“为什么，难道说……大有来头？”陈维崧黏住曹寅不依不饶，蒋景祁伸手拉他：“算了老师，算了吧……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就别逼人家了……”陈维崧这才作罢。
蒋景祁见曹寅自己低头喝酒，伸手碰了碰他：“唉！我跟你说，你那诗集可是卖的不好，都说太艰深晦涩，比容若的差远了。”
曹寅扭头看看她，耸了耸肩：“没办法，那就是我啊。”
“但是你写女妖怪的那个戏本子倒是卖得很好，我打算再加印一次，真的不用加上署名？”
曹寅兀自笑了一阵，摇了摇头。
陈维崧已经喝得半醉，听得蒋景祁说起印书，忙喊住他道：“正好我近日新成了一本，你也帮我印吧！”
曹寅问他：“先生写的什么书？”
陈维崧笑道：“我身历两朝，半生听闻许多异样女子，也同你我一般，有离合悲欢，兴衰际遇。虽不敢说十分有趣，但事迹皆有原委，都是我追踪考证过的。若能记载传世，也不枉她们来人世活一遭。遂做成一本，名曰《妇人集》。”
曹寅听了，就盯着他笑。陈维崧被看得心中发毛，质问道：“你笑什么？”
曹寅说：“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吗？”
陈维崧撇了撇嘴：“我只是不喜欢跟她们睡觉而已。”他伸出一只胳膊搭在曹寅肩上，“现如今，上了岁数，我也不挑了。要是有荔轩你这样的陪我睡，老夫也可以瞑目。”
曹寅冲着他惊讶地张大嘴：“陈编修，你想得挺美啊！”
陈维崧哈哈哈趴倒在桌上。
王鸿绪端着酒盅过来，和蒋景祁换了位子，他看着曹寅说：“子清啊，我想跟你说件正经事。”
曹寅忙坐正了身子：“你说。”
王鸿绪抓了抓头，深吸一口气道：“你在陛下身边当差，可知道有什么……适合我的，晋升的机会？”
“啊？”曹寅颇有些为难，“你突然这么一说，我也……”
“你我本是同年的举子，我还比你大十来岁。”王鸿绪说，“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每天干的事就是写起居注。早，上御乾清门。巳时，上诣太皇太后宫问安。辰时，上御弘德殿，讲官某某某和某某某进讲。一天的活就干完了！”
曹寅噗嗤一声笑出来。
王鸿绪拍着腿说：“这种活一个刚开蒙的童生也干得了，我花了半辈子考进士，不是为了干这个的啊子清！”
曹寅冲他笑：“你还说这话？我连进士也没有呢！”
“那不一样，你考不考进士也没甚差别。”王鸿绪撇撇嘴。
曹寅低下脑袋不语，自己灌了自己一口。
桌对面的韩菼不屑道：“咱们文职不就是这样，全靠熬年头。不然你上前线去打仗，立一个大功，立刻就提起来了！”
王鸿绪用手指着曹寅：“他这样的去打仗也罢了，你看我是能射箭还是能砍人啊？”
韩菼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曹寅说：“你也别着急，我慢慢留意，机会总会有。”
这天应酬完回到家中，却见施世纶正坐在堂上等着，看见他立刻站起身来。
曹寅忙迎上去：“哎呀浔江，你来也没说一声！我还在外头吃了饭了。你还没吃吧？我叫下人给你炒两个菜……”
施世纶摇摇头：“不用了，我有件事……求你。”他摸完鼻子又搓搓手，看起来难受得很。
“哦。”曹寅心想怎么今日都赶到一块了，“那究竟是什么事呢？”
“我爹想做水师提督，带兵□□。”施世纶低着头说完，把一团纸用力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你帮我求求皇帝！”
曹寅被他推得后退两步，施世纶扭头就往外跑了，曹寅追到门口，正好看见他拐过胡同口。
于是也只好自己慢慢走回来，坐下展开纸团，原来是一张银票。
“怎么有人这样送礼的……”曹寅笑了一下，把银票摊开在桌子上，默默看着它。
余辉散尽，夜色笼罩住院子。
朱彝尊从大门走进来：“子清啊！我今天终于看中一套房子，就在景山后面！你能不能先借我些钱？”
曹寅赶紧把银票揣进怀里。
“哦……好啊。”
纳兰成德御马奔驰，天津杨柳青正华灯初上。
燥热的夏夜，河岸有人唱着小曲，大街上穿着华服的人来来去去，散发出各种熏香的气味。
那红楼画阁，卷上珠帘，二八婵娟，倚楼而望。
成德跳下马，把缰绳往小二手中一塞，提起袍子就跨进门槛去。
三娘从柜台后面抬起头：“哟！公子来了，御蝉正等着你呢！”容若冲她点了下头。
弹琴看文君，春风吹鬓影。
成德顺着楼梯蹬蹬跑上去，刚推开门，背后就扑过来两个人把他摁在地上。
明珠迈步进屋，打眼往里面扫了一遍。
沈宛把琴一扔，缩到墙角里抱着头：“不关我的事啊官爷！我就是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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