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梨

　　五
　　1.
　　天还未亮，派出所门前就站了四个人，四人分别是冉远，程昱，江姨，和一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
　　此时程昱眼睛红肿肿的，她的身躯在风里摇摇晃晃，或许是昨晚没睡，加上心力交瘁的缘故。好像随时会倒在这死寂的空气里。
　　江姨不断地咳嗽，咳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小巷里刮起呜咽的风。
　　此时，胖子刘奇他老爹将小胖子摁在凳子上，手上拿着纤细的柳条狠狠的抽打着满是油脂的肥肉。
　　“说，柜子里的钱哪去了？小小年纪，竟然学会偷东西了啊，老子真是，真是养了一个不成器的白眼狼”说完又狠狠地挥舞起柳条枝，在空中留下一道又一道残影！
　　小胖子咬着牙，一脸痛苦之色，却硬是没有坑过一声。
　　看着屁股上一条条鲜红的弯弯曲曲不规则的痕印。一旁的女人哭泣的嘶声力竭，将小胖子挡在身下。
　　“你这狗日的，挨千刀的，你要打死齐儿吗？”说完就伏在胖子身上痛哭。
　　“你给我滚，现在不打醒他，以后等杀了人再哭，你再哭啊”男人表情狰狞！
　　说完就将这个痛苦地女人拽向一旁。
　　红彤彤的太阳开始冒出了头。
　　不知道二弟和小墨琳儿现在到哪了......
　　小胖子刘奇看着天边，痛苦地一笑。今天真不是一个好天气啊！
　　还没睡醒就被他的胖子老爹揪了起来！
　　......
　　破旧的火车，不断地轰鸣着，穿越过峡谷，小河，高山......
　　一节拉煤的车箱内两个孩子搂在一起，蜷缩在角落，睡着了......
　　派出所内。
　　阳光从窗□□进派出所的案桌上！
　　“昨天本市没有出现关于小孩死亡的案例！我想你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不过，你们有没感觉到小孩最近有什么异样发生！”
　　“他们记不记得你们的手机号？”
　　两个警察坐在椅子上，一个问，一个写。前面案桌泛着波痕。
　　“没有啊，我们晓峰很乖的！”程昱局促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双腿不断地颤抖着。
　　她痛恨起自己，为什么当初阻止冉远买手机！一个手机才一千多块。当初为了节约那么点钱，现在......
　　孩子那么小，他们怎么知道这个世界的污浊，要是遇到了坏人可怎么办。
　　她急的直跺脚，眼泪像泄洪的堤坝一发不可收拾！
　　冉远“吧唧”的抽着烟，一个晚上像老了十多岁一样，双眼无神的看着院里的那颗梧桐树！
　　墙角江姨将头掩在双膝，两只手臂环抱着，身子直哆嗦！
　　突然他站了起来，发疯似得向带着眼镜的男人打去。
　　“怪你！怪你！你这个王八蛋，女儿一定是找你去了！王八蛋”
　　警察急忙过来将女人拉开，忙道。
　　“有什么事情交代清楚！交代清楚，找到线索，我们才能去找你女儿”
　　江姨哆嗦着身子，道：“前几天，我生病了，躲在厕所里咳嗽。”
　　“想起这个负心汉便没忍住，哭了出来，不曾想被女儿听到了。”江姨咬着牙指着这个一脸呆滞的男人。
　　她继续道：“女儿拉开门，露出像花儿一般的笑容，轻声的安慰我，妈妈，妈妈，你别哭，小哥哥会帮我们找到爸爸的！”。想起女儿的笑容，江姨的心像是被一把顿了的锉刀残忍的割开。
　　“当时我没多想，只是觉得孩子懂事了不少。怪我！怪我！都怪我！”江姨一脸绝望，这绝望从伤口流出，洒落一地
　　程昱趴在案头，两个肩膀随着抽搐的身体不断地耸动!
　　外面的梧桐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
　　你到哪儿去了？活泼的小精灵
　　为什么我的前方一片黑暗
　　还记得吗？你曾被我揽在怀里
　　我轻轻的给你唱起那支摇篮曲
　　可为何，你不见了，就像空中飘零的蒲公英
　　是遗忘了回家的道路
　　还是走错了方向
　　......
　　2.
　　天已经亮了，空气很清新。
　　火车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了下来。冉晓峰揉揉被风吹的有些酸痛的眼睛，他叫醒身边的女孩。
　　两个孩子偷偷摸摸的下了火车。放眼四周，这是一片空旷的地方，不远的前方一幢幢高楼耸立。任何一幢楼房都比小城里最高的建筑要高。
　　他们跑到小河畔洗掉脸上的煤灰，清澈的河水倒映出两张小小的笑脸！
　　冉晓峰看着河水里的小墨琳儿，大声喊道：“小墨琳儿，你听得到吗？小哥哥一定会帮你找到爸爸的！”
　　“小哥哥保证！”河水里的小男孩，伸出了右手
　　小墨琳儿伸出左手紧紧地握住了小哥哥右手，也是大声的向着河水里倒影出来的冉晓峰呼道：“小哥哥！小墨琳儿会找到爸爸的！”
　　.......
　　太阳渐渐爬上了头顶，他们手拉着手，向着城市走去。
　　站在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两具小小的身躯被人群淹没。
　　街上人头攒动，谁都不曾留意，这个城市多了两个孩子，他们从远方来，去一个叫未知地的地方！
　　“咕嘟....咕嘟...”他们的肚子开始抗议。小墨琳儿看着身边的小哥哥，右手摸着乱叫的肚皮，委屈道：“小哥哥！我饿了！”
　　两个小孩儿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默默的注视着！
　　看着头发有些凌乱，衣服的几处染上黑色煤灰的小墨琳儿，冉晓峰的心里像是被瓢泼的大雨淋了个透。
　　或许不该自作主张，将她带出来吧！
　　他怎么忍心看着这柔弱的身躯，迈着小步子，陷在泥泞之中，沾上浊世的污垢......
　　小墨琳儿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哥哥在想些什么，于是朝冉晓峰露出甜甜的笑容，那双眸子似乎从未经历过艰辛！从未经历过等待！
　　她调皮的道：“小哥哥！小墨琳儿只要在你身后就会觉得很安全哟！”
　　看着面前的小太阳，冉晓峰这一刻心却是暖暖的，像久未落雨的旱地突然降下甘霖一般！
　　他们来到一个小店铺，点了两碗混沌，然后就像几天未进食的小狼仔，狼吞虎咽的将混沌一扫而空。
　　冉晓峰摸摸口袋里的钱，确认钱是不是还在衣服口袋里。不多不少，整整500.
　　小胖子刘奇那晚在冉晓峰一脸惊恐状中中硬塞给他500块。
　　他完全不管冉晓峰那不可思议的表情，牛气哄哄道：“老二！我把家里那头猪砸碎了，等你回来再给我再买一头猪就行了！这可是我存了好久的”
　　冉晓峰接过钱，却觉得这500块钱似乎比山还重。
　　他仔细的想了想，便想明白这五百块是怎么来的了，刘奇那个胖子平时一有钱就喂给了老虎机，他也没看到过小胖子往他的“存钱猪”里塞过一毛钱。
　　这钱怎么来的，不言而喻！
　　现在他摸着衣服内的那五张红票，这笔钱压着他不能呼吸！像一支在黑夜里的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小胖子的性子那么倔强！他断然不会出卖自己的二弟。他老爹脾气又是那么的火爆！稍稍激荡起的火星便可以让整片大地烈火燎原，更遑论这次激起的可是狂风暴雨，那迎来的又会是什么？
　　冉晓峰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小胖子被摁在凳子上，咬着牙，一声不吭，满脸痛苦的表情！
　　他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多年后，冉晓峰都没曾向胖子提过这件事，这是他们的秘密，关于那个童年的秘密！
　　不知道小胖子现在怎么样了？爸爸妈妈怎么样了？他们是否现在还在巷头苦苦的等待！小虎摇晃着尾巴蹲坐在巷头，露出舌头看向放学必经的街头？
　　他们在街上穿行，犹如大海捞针般的寻找着爸爸！
　　可是爸爸在哪儿......
　　他们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正值夏末秋初！
　　这是个落叶缤纷的季节，两个孩子摇晃在萧瑟的风里，枯黄的梧桐一片，两片，不一会漫天遍野的梧桐便将两个孩子淹没在风雪里。
　　他们和这枯黄的梧桐叶多么的相似，离开父母的怀抱，从此浪迹天涯！
　　日暮西沉！
　　随着街上行人日渐稀少，两旁的接灯亮了。照亮着前方那条他们不曾走过的道路。
　　冉晓峰抓紧小墨琳儿的手，站在路灯下，看见道路两侧直拔云天的高楼，亮起了万家灯火！
　　冉晓峰看向小墨琳儿，那双黑晶晶的眼睛此刻正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小哥哥！我想妈妈了！想婆婆！想小虎了！”
　　冉晓峰惨笑。
　　这个时候的妈妈应该正在做饭吧！婆婆会不会还是躺在摇椅上不停地嘟哝着呢？或是站在巷头可怜巴巴的张望着，希冀着从街头突然跳出来两个活泼可爱的身影！
　　夜里的风有些凉！冉晓峰找到一处墙角。此刻女孩正趴在他的胸口，他搂紧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女孩！蜷缩着身体，沉沉的睡去！
　　......
　　你还记得残留在墙角的的温存吗？它是那么温暖！像旭日初升的太样洒向小河，闪耀着琐碎的星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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