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梦年

　　柳映辞一直是他高中里一个传奇般的存在，从刘小别上高一到高二分班前，对方不仅包揽了年级第一还顺便把所有单科首位也占了。

　　就是这么个让第二名痛恨不已的人，在高二的时候被分到和他这成绩不好不坏的人一班了，没进重一，连重二都进不了。

　　就在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时候，知情人告诉他们：柳映辞期末考试缺考了，为表公平按成绩调进普通班。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理由，让刘小别和柳映辞有了那么一层同班同学的关系。

　　其实刘小别是认得她的，毕竟是仿佛生根在第一的人嘛，总会有好奇心重的人跑去见识。刘小别高一时有次生物课换课室，站在门口等上一节课的人出来，然后身边识得她的人戳他指了指才和他擦肩而过的女生，“呐，那个就是柳映辞。”

　　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对方只留他一个侧脸，还有的便是之后越走越远的背影。

　　柳映辞在班里不算太高，高二同班后大概是老师的偏爱把她放到了靠前的位置，身后大多都是高壮的人，免了她被人戳背脊的可能性。

　　刘小别这个当时才一米七出头的人自然没有荣幸坐到她周围，虽说他毫无所谓，而班里的人纵然会有不爽的却也有自知，但即使对方是个随和的人隔阂还是有的，可这些都在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灰飞烟灭了。

　　那天是B市首场雾霾散去的日子，当时班里最快看到成绩的人像饭堂开饭那样跑回班上，喊了好久卧槽才咽口水说：“我们班平均分都快追上重二了，柳映辞那分数就踏马是个变态！”

　　话一说完，话题中心人物刚好装完水从后门进来，整个班的人都盯着她。刘小别还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柳映辞好像对视线装了防火墙似的一点尴尬都没有，全身上下却冒着大大小小问号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好在上课铃一响，老师进来打破了局面。柳映辞坐回座位，仍是满脸疑惑地问着自己同桌发生啥事，她同桌看了她好久，叹息着说了句：“学霸大大，有你真好。”

　　后来体育课的时候刘小别的好友手舞足蹈跟他描述着当时学霸大大的表情，一大段掏光他语文家底的修饰词下来，得出结论：他的新任女神找到了。顺便，刘小别好友坐在柳映辞旁边。

　　刘小别听了这话干笑着发觉，他远在另外一栋楼的发小，有了知己。

　　之后班里的人就像卯足了劲一样埋头学习，刘小别也不好意思不太不合群，赶着去问柳映辞几个问题，变着花样去问，换着学科去问，操着课外练习册去问，然后全被怼了下来。

　　有那么几次课间时间解决不了的，刘小别在午休回来后都会见到放在自己桌上工工整整条理清晰的答案纸。他认真对着题目看好久，还是不明白……最后合上册子准备起身再战的时候发现——高中三年级适用。

　　草……刘小别望了望在自己位子呆得安然的人，终是忍不住低声嘟嚷了句变态。

　　而身为老师见到班里这情景当然高兴，然后大手一挥表示期中考试过后，换位子。刘小别座位还是离柳映辞不远不近，一如两人的关系一样。

　　只是期中考之后虽仍追不上重点班却提高不少的平均分，让班级气氛一下子抛去了矜持，而卷子讲完后便是周末，星期天一过便是学农，所以周五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同一层的三个班基本都是无人回去自习的盛况。

　　那天刘小别打完球回去拿钱包，本以为空无一人的课室俨然还有那么个人在看着书，他瞅着安安静静坐那的柳映辞不禁暗叹真拼。

　　刚想完放下水瓶，刘小别就见到对方停下翻书的动作，然后推高眼镜捏了捏鼻梁。他和柳映辞的位子虽说不远不近，却不似坐在后方那样只看到她的背影，而是像初始时那般因为角度问题柳映辞总只给他一个眼睑微垂的侧脸。

　　想着想着，刘小别手已经下意识地在准备出门的那刻，按下了门边灯的开关。他对着对方望过来的双眸，稍稍撇开目光，“开灯的话看书会舒服点。”

　　等别扭过去后，柳映辞已经转回身子，留给刘小别的仍是那侧脸。只是这次她却是脱下了眼镜后微微回望向他，嘴角的弯度恰到好处，语气似乎带上玩笑般：“也对，我可不想戴两幅眼镜。”

　　学霸的笑话他不懂。刘小别茫然起来，可对方丝毫没有解释的模样，他挥挥手便回操场去了。

　　老实说他曾以为柳映辞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即使随和也不过是不懂圆滑的从众。但很多细微的事情只要是回头认真去想，才会有额外的收获。

　　期中考之前的仪容仪表检查，刘小别算是又一次见识到优等生的特权。当时年级主任对着刘海压眉的女生是直接剪刀上手就剪的，但等他走到柳映辞前面时却只跟她说了回去自己弄好的话，而那时柳映辞刘海也是刚刚好压眉。

　　之后班里的气氛直接僵了，头发被剪坏的女生就坐在柳映辞身后两个位置被小几个人围着，刘小别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话，但当他走去交卷子的时候，他的好友莫名叫了起来。

　　刘小别回头见着后一个位上坐着的人脑门上那缺的一块刘海，霎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说是让自己回去弄，柳映辞这人还真弄了，就在年级主任走了后，上课铃还没响前，检查结束不到五分钟内。

　　斜的平刘海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那斜的角度有点飘逸就另算了。最后那几个女生笑着过去帮她把后面长的一撮放前来剪平补好，看上去还是有点滑稽干脆帮她弄了个真斜刘海。

　　刘小别见柳映辞皱着脸表示总是撇下来不舒服，女生毫不让步地给她别了个发夹后她才不情不愿般妥协。直到上课前，刘小别听着身旁的人在笑着学霸新发型时才反应过来……这算搞掂了？

　　可当他还在思考对方是不是真故意手滑的后一天，他们班的学霸大大，直接用夹子把刘海拢成一束夹起来了，只是有几束太短别不起来又垂下来的发丝，让人看起来乱糟糟的。

　　其他女生笑着说她太不细致的同时，却有学起她来的人，最后老师看着这神奇的·男女都有夹刘海习惯·的一班有点纳闷，偏偏那看书不舒服、不夹仪容仪表也过关的理由让他们无话可说。

　　就是那时，刘小别边拍开企图来摆弄他发型的好友边下定论，柳映辞这人圆滑还是有的。但是他想起刚刚离开课室时，对方留给他的不是柔和的侧脸而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看到的另外一样。

　　刘小别看见柳映辞趴在桌上，呼吸带来细微的浮动，就仿佛吹动窗帘的风吵不醒她，朗朗的读书声亦唤不醒她那般，静静地背对他合着眼睛。

　　他还记得好友对他说过：认真的妹子才是最漂亮的，所以他看着总是那么认真的柳映辞才会情不自禁地递去目光。

　　但是在刘小别眼里，柳映辞那双藏在眼镜后方老是只露出下半的瞳眸，并不是说明着她在低头思考，而是在说着……累。

　　可现在她却只在没有人声的课室里，弯下挺直的腰背。

　　刘小别停下了脚步，在远处好友喊着快过来上场的叫唤下转身跑回楼上，但在他想着轻手轻脚地帮柳映辞关掉刺眼的灯光时，在他走进课室门前那刻，下课铃响了。

　　*

　　刘小别曾以为他会是柳映辞的理解者，在年少的时候能看到她眼底的疲惫，能分别出她诉说心情的借口，即使是迟到几年的憬悟他也有信心经营好那段感情。

　　但后来才知道现实太过残酷，他到底还是自以为是了。

　　高二学农过后，班里明显多了几分恋爱的酸臭味。而刘小别却不幸成为了失恋者的倾诉对象，隔壁楼的发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他说：他看上的妹子有主了呜哇哇哇哇……

　　刘小别默默递上第五张纸巾，把自己饭盘里最后几粒饭也吃完后，木着脸彷如机械般边听边吃剩下的菜。忽然看到不远处某人女神的身影晃过，灵机一动安慰他说：“没事，你的女神还没被人拱，你可以安心去勘察另外一棵可吊的风水宝树了。”

　　事实证明，这话有效得很。刘小别看着堪称原地满血复活的发小，一抹脸就是冲上去和人套近乎。哦对忘说了，他发小高一和柳映辞同班，虽然女神那么一说是高中前的事，反正他说不清他发小那奇葩的脑回路就是了。

　　不过柳映辞眼镜好像换了……这么想着的刘小别对上对方的视线，有点心虚地撇头，毕竟刚刚才拿了她人当慰藉的理由，当然他是不知道柳映辞到底有主没，但是学霸嘛……当然还是以学习为主的吧。

　　可是这话，在不久后差点被他说活了，而他也吓了个半死。

　　B市临近入冬时的雾霾向来猖獗，那天体育课时刘小别坐在观众席上，球场对面楼梯都看不清，就连柳映辞从跑道另一头走过来时也一样好像蒙上一层浅灰色般。

　　走过主席台，刘小别见她视线扫过前面坐着的几人，最后停在他前面。因为座位问题，对方是抬着头看他的，刘小别满头雾水。

　　柳映辞看他这样笑笑，然后对他说：“刘小别，我喜欢你。”

　　天知道他当时表面懵逼，内心却刷满弹幕，“啊？”

　　B市年底的温度向来不高，柳映辞穿着宽大的校服，围巾把她脖颈封个彻底看不出穿了多少，长发有那么一缕锲而不舍地黏在她唇边，就那样以平常的姿态对他说着不平常的话语。

　　不远处几个女生探头探脑地张望，他脑仁却发疼起来。

　　“原来你是这反应的啊。”柳映辞歪头看着他有点发愁的脸色，眨眨眼。

　　他却只能在那无语，“你们女生真……够无聊的。”可说着说着他忍不住感概，的确越是想不到的举动才会更加让人觉得出其不意，会惩罚柳映辞做这事也就有了原因。

　　“抱歉啦，那我不打扰你了。”柳映辞朝他摆摆手便跑回原处，刘小别望着她走远的身影，在冬日里竟还是那么单薄，可是……

　　他低首想了想，还是第一次见她笑成那样……算了。

　　只是直到体育课结束所有人都回去准备下节课时，刘小别却见到走在后头的柳映辞只身一人呆站在楼梯顶，仰望着灰暗的天空。

　　“你在看什么？”忍不住发问的他见着对方身子一顿，然后回过来望着他摇摇头回复：“没什么，只是觉得要下雨了。”

　　不懂。刘小别昨天才看的天气预报显示最近都会是阴天，还会有转晴的可能，但这些都不是他回过神来所深思的重点。

　　和不久前交换了位置般的两人，在此时需要抬头的刘小别其实并没有看清柳映辞的表情。尽管他早就熟知对方的相貌，可刘小别却只在这朦胧中恍然发觉，柳映辞终于不再是在记忆里留他一个侧脸和背影。

　　即使他觉得她脸色苍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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