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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里，司机小王已经在等她。
见到敏舒下来，他立刻开了车门让她进去。
黑色的奥迪A8L，飞驰在高速公路上。
敏舒一路都很安静，小王虽然早就习惯了敏总监的沉默寡言。但是今晚，车厢内的气压真的很低。
敏舒到的时候，钱助理带的人，和管理仓库的那帮员工，都僵持在那里，谁也不肯让步。
“怎么回事？”敏舒步履从容地走到人群中。
“钱助理，我吩咐你办的事还没办成？”她看了钱助理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一群人。
“敏总监，中间出了点小插曲。”钱助理低着头，站去了敏舒身后。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敏舒：“谁是主管仓库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一位，举起了手。
敏舒颔首道：“主管贵姓？”
“敏总监，我们这种小角色怎敢提贵字。我姓黄。”灰暗的路灯下，黄主管的面容隐在黑暗里。
看身形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黄主管，董事长交代我，派人转移仓库里的疫苗。授权书你应该已经看过，还有什么问题吗？”她声线平稳，声调镇定。
黄主管：“我确实看过了。只是……”
敏舒：“只是什么？”
黄主管有些犹豫。
敏舒穷追不舍道：“黄主管，您授权书也看了，我人也到现场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黄主管：“敏总监来了，我当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只是这些一直是敏涛总经理负责的，您一个集团总部的财务总监，怎么会突然插手凌康制药的事情呢？”
敏舒用左手中指，按了一下鼻梁：“您是在质疑我？”
黄主管一听，直摆手：“不敢不敢！敏总监，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敏舒：“那就麻烦黄主管开门吧。”
黄主管还在犹豫：“这……”
敏舒气场强大，站在仓库门前的空地上，路灯幽幽暗暗，她长身玉立，西装外套的下摆被风微微吹起。
秋夜，凉风，茶色的头发，轻轻摩擦着这张立体的脸孔。
黄主管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既然是董事长的意思，我肯定照办。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打电话向敏涛总经理招呼一声。毕竟……”
他巧妙地将话停顿在此处。
敏舒抬手，弹落了一片从远处飘来，恰巧落在肩膀上的落叶：“您也说，‘既然是董事长的意思，我肯定照办。’这个电话，我看就不需要打了。”
敏舒正色道：“我们时间有限。”
黄主管面上浮起为难之色，敏舒朝他逼近了两步：“黄主管，有劳。”
她转身，向身后的钱助理，使了个眼色。
大家立刻蜂拥而上，围住了黄主管，硬是将他逼到仓库大门前。
黄主管骑虎难下，只好在门禁系统上输入了密码。
随着蜂鸣器的一声脆响，仓库的门徐徐打开。
钱助理带来的一帮健壮工人，全部进入仓库。
他们事先准备好了工具，在钱助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将疫苗向外搬运，装车。
“敏总监，我可是听了您的话，按照董事长的书面文书办事。我本来就是暂代田主管工作的，真出什么事，我上有老下有小，可担不了什么责任啊。”黄主管一边说，一边搓着手。
在仓库里的明亮灯光下，敏舒总算看清了这个黄主管的脸。
很平常的五官，一米七出点头的个子，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典型的路人甲。
“您放心，今晚的事都是我敏舒一人所为。”她扫了一圈，站在黄主管身边的其他仓库员工：“出事的话，我负全责。”
黄主管干笑两声：“敏总监言重了！”
周旋许久，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敏舒不想再和这个黄主管多话。
她背过身子，走出好几步，装作在看工人们搬运。
这个黄主管，外表看起来普通，实则心思慎密。所说的话句句在点，实在不像一个临时找来的代仓库主管。
何况……
敏舒的左手肘搭在右臂之上，左手撑着自己瘦削的下巴。
——黄主管，百密一疏。
外面虽然套着仓库管理员的制服，上头还沾有星星泥点。但是里面衬衣的袖口，却不小心露了点出来。
袖口的扣子没系，敏舒瞥了眼，上面印着几个英文字母。
一个普通的代仓库主管，有家有口，正是身上担子最沉的时候。哪里会花两千多元，买件日常贴身穿的衬衫？
田主管离职，此人八成是被有意安排进来的。
“敏总监。”钱助理走到敏舒身边，附过身耳语道：“您看黄主管身后那个人，脸有点黑的。从我们进来，手就一直放在外套兜里。我刚才特意去看了下，衣服上有个洞。我怀疑，他是在偷偷录像。走的时候，要不要……”
敏舒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个有些黑的年轻人。他眼神稚嫩，年龄应该不大，只是外貌看起来很显老。常年做惯体力活，另一只放在外面的手，指节粗壮，皮肤粗糙。
敏舒：“不用了。”
钱助理还想再说些什么。
“不用了，他也是替自己的上级办事。在外讨生活不容易。”敏舒轻声道。
钱助理：“可是，视频被人看到，终归是不好。”
“无论看不看，都很不好。”敏舒望着仓库外面的夜空，有点恍惚。
敏舒：“那份董事长授权书是假的。”
身后的人，一下子呆住了。
敏舒转过脸，只见钱助理满脸惊慌之色。
“我开玩笑的。”她重又看向漆黑的夜空，感觉到钱助理，明显松了口气。
忙活几小时，所有的疫苗，全部装车完毕。
敏舒：“黄主管，今晚麻烦你了。”
黄主管笑道：“不麻烦，不麻烦。敏总监亲自带了人，我们这些干这行的，反而站在旁边没有出力。真是不应该，不应该啊。”
“您真会说话，做仓库主管太屈才了。”敏舒的语气不咸不淡。
敏舒：“我二叔，慧眼识珠。相信下次见面，您就不再是什么‘黄主管’了。”
黄主管：“哪里哪里，敏总监说笑。”
“就当是祝愿，黄主管请留步。”敏舒最后朝他点了下头，带人走了出去。
“黄主管，这是你让俺录的视频。看得还算清吧？”黄主管接过黑小伙递来的手机，插上耳机快进着看了一遍。
“不错。”他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这钱你拿着，和大家一起去休息吧。”
小伙子开心地接过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他走远，黄主管拨通了一个电话：“敏总经理，和您预想的差不多。事情都办好了。”
敏涛：“……”
黄主管：“视频没有问题，明天会议上可以播放。”
敏舒站在几辆货车前，和钱助理面对面站着：“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钱助理：“敏总监放心，我会带人尽快销毁的。”
敏舒点点头，秋日的风很凉，她还是又叮嘱了几句：“记住，你是我的下属。今晚你是听我的话办事，具体的内情你并不清楚。”
钱助理：“好，我明白。”
“拜托了。”与钱助理道过别，敏舒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一进去，力气犹如被抽空一般。她无力地靠在真皮座椅上，整个人都瘫软了。
才坐下没多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这是今晚打进来的第二通电话。敏舒看了眼来电显示，一次比一次棘手。
她的拇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将电话接通：“妈。”
“我和你爸都听说了。”电话那头，舒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敏舒，你真够可以的。”
她用空着的右手揉揉眼睛：“消息传得真快。”
舒盈：“是啊，你爸才挂断张董事的电话，刘董事就打进来找你爸讨说法，现在还说着呢。”
没想到舒盈这么直接，敏舒有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敏舒迟疑地问：“爸，是不是很生气？”
“这倒没有。”舒盈坐在化妆凳上，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用檀木梳，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镜子里的她，早已不如小姑娘年轻，透着成熟女人不可多得的风韵。
舒盈借化妆镜，瞄了眼身后的敏洪：“你爸已经被你气死了。”
敏舒：“……”
手机里传来几声模糊的男声，估计是敏洪在对舒盈说些什么。
果然，隔了几秒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爸叫你仔细思考一下，明天会上该怎么交代。”
放下檀木梳，舒盈撩了撩头发：“赔偿金的事情，也拜托敏总监了。”
说完这句，她顺手挂断电话，将关了机的手机，随手放在梳妆台上。
她悠悠站起身，丝绸睡袍曳地。
舒盈偷偷凑到敏洪身边，从身后将他抱住。
他转过身，摸了摸舒盈的脸，又用手指，指了指放在耳边的手机。
舒盈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下一秒，敏洪的手中之物就被抢了过去。
“董事长！出了这样的事，我是死也想不到啊！敏舒她……”刘董事絮叨不休的声音，从听筒里飘出，舒盈想都没想，就直接长按了关机键。
“废人的废话，还是少听点好。”舒盈将敏洪的手机扔去床头柜。
“也不看看几点了！这个刘董事，除了会跟在张董事后头喊两嗓子，还会干什么？”她的玉臂环过敏洪的脖子：“哥哥，你现在要多休息。别再为这些破事烦心了。”
敏洪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嘴角含笑：“盈盈……”
舒盈：“嗯？”
敏洪：“你真美！”
舒盈一听，喜上眉梢：“那是！”
她狭长的眼眸一转，手臂用力将敏洪的脖子拉了过来，脸贴着脸：“我告诉你，你若是死了，凭我的行情，立刻就能改嫁。”
“是是是。”敏洪亲了亲她的额头，叠声道。
舒盈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敏洪的怀里：“你别担心，这事小舒能处理好。就算她真的不行，我的私房钱供她作赔偿金，也绰绰有余。更别说，还有我爸的舒氏集团在。哎，谁叫敏舒是我俩生的呢。”
敏洪轻抚着她的头发：“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舒盈沉默了。
敏洪到底在焦虑什么，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公司内忧外患，收购计划早被提上了日程。所有的事，皆是未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哥哥，我从不在乎凌瑞的事情。”她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舒盈捧起敏洪的脸： “还夸我美，明明是你更俊些。”
她强颜欢笑，说着逗趣的话。
两个人四目相对，敏洪眼中带笑，而舒盈的眼中却闪着点点泪花：“哥哥啊，我在乎的，只是想你陪我久些，再久些……！”
车里的敏舒，无奈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苦笑着翻开通讯录，拨通另一个号码。
敏舒：“阿妩，是我。”
“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吗？”另一头，苏优妩魅惑的音色中含着沙哑。
敏舒：“你之前说的计划，我又想了想，觉得还不错。”
“咳咳……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她咳嗽了几声，依旧掩饰不住欣喜：“我就说，互利双赢……哦不，是多方共赢的事情，咳咳……小舒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黑暗之中，敏舒苦笑更深：“你嗓子怎么回事，生病了？”
“嗯，有点咳嗽。”晓得她是故意打岔，苏优妩见好就收：“我马上通知乔宸。事不宜迟，今晚就来我家商量吧。”
敏舒：“好，只是念念那，我该怎么说？”
她经常加班，早出晚归。然而，没有极特殊的情况，敏舒从来不会夜不归宿。
其实，她很不擅长和顾念撒谎。
苏优妩原本想调侃她一声“妻管严”。
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眼下这个特殊时期，还是别乱开玩笑的好。
“就说要照顾一个生病的朋友，顺便和她聊聊工作。”知道敏舒很难和顾念说谎话，苏优妩补充道：“我这阵子，本来就有些感冒。”
“对了，你家附近，那个‘朱记’好像还没打烊。你能不能回家拿一个锅，帮我买一份桂花糖芋苗，顺路带过来。我们谈事情谈晚了，还能当夜宵。”苏优妩很爱吃他家。
店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就是装潢比较简陋，藏在小巷子里，打包用的也是塑料碗。不保温，一路带过来还有可能会洒。
结束了通话，敏舒将身体靠向座椅和车门形成的夹角：“小王，先回家一趟，我上楼拿个东西。你去‘朱记’，点一份桂花糖芋苗。最后去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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