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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小鱼儿这般气鼓鼓的模样落在花无缺眼里，只让他觉得有趣极了。还自称兄长？花无缺暗自摇头，双生兄弟，谁是长谁是幼恐难定论啊。
他只叹道：“我若是真的不信你，你离我这般近，我早已取了你的性命，又怎么会和你站在这儿谈天说地？”
小鱼儿顺着他的手势看了看两人的距离，也笑了：“我就知道，你虽是正人君子，却也是和我一个爹妈的，我这般聪明，你又怎么会是个死脑筋！”
花无缺半敛了眸，手中折扇微微开阖，忽笑道：“你该开始逃命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便是小鱼儿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道：“什么？”
花无缺嘴角的弧度温柔可亲，出手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糊：“休息的够久了，你该开始逃命了。”他抬眼，眉眼间也带上了几分促狭，道：“我虽不杀你，但你若是被我捉到，我可是真的会抓你去见大姑姑的。”
话语未落，小鱼儿已经凭着多日被追杀的本能下意识跃出三丈，直直躲过花无缺的攻击。脚下跑的飞快，他边跑边喊道：“你不是已经信我了吗？”
花无缺紧随其后，悠悠叹道：“你该少耍些小聪明，多练练功夫。”
小鱼儿不可思议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可没和你耍小聪明！想让我练功，你也不用这般认真啊！”
“唉，念及事有隐情，我还不想杀你，但两位姑姑于我有养恩，我不得不抓你回移花宫啊。”花无缺劝道，“你该跑快点，若是能追上无名或是找到燕南天，你我都能轻松些。”
追上无名？这不是说笑吗？
京城一别，他倒是知道无名师徒必会入宫观战，但十五过后，他们总不可能还留在原地等他。之前落脚的院落又是玉罗刹的产业，没了无名的面子，他这尾小鱼连墙都翻不进去。如今又是多日过去，江湖之大，再见也就是靠缘分了。
而燕南天，谁知道睡了十几年再醒来的人会去哪儿？虽说不动脑子都知道燕南天必会去移花宫复仇，但让他去移花宫等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谁知道燕南天脚程是快是慢，若是没等到燕南天，他先变成了红烧鱼，岂不冤枉？
有这不切实际的妄想，他还不如和花无缺玩玩游戏、亲近亲近。
一母同胞的兄弟分离十几载，既然弟弟想追着自己跑，他自然该尽尽兄长的职责~
这般一想，小鱼儿的身姿越发跳脱了，一路咋咋呼呼，倒是惊得林间鸟儿扑棱棱展翅。
“……大梦初醒已千年，醒来难觅旧时冠……存在的太久，在乎的人与事都已逝去，弱点便愈少了。”李忆如虚幻的身影立于黄山石松畔，虽未回头，却已知晓了身后来人，幽幽出声感慨着，“今日再见你，虽知你我已是敌对，却仍令我觉得欢喜。”
来人沉默着，面具下的神色难以分辨，倒是态度郑重地施了一礼。
李忆如似是陷入了回忆，寂寂无声良久，她才道：“李琦那丫头还好吗？”
来人答道：“巫祝正在教其修习。”
“巫祝啊……”李忆如一叹，“当年他还毛毛躁躁的，如今倒是能在幽都呆得住了。”
“巫祝如今已七百九十三岁了。”来人淡淡道，“年纪大了自然也就沉稳了。”
李忆如回头看向来人，目光在她微驼的脊背、斑白的发鬓上扫过，侧脸状似疑惑道：“巫祝是你带大的，他都老了、肯呆在不见天日的地界，你怎地反倒出来了？”
“因为我本就大限将至，自然是我来见您。”
李忆如叹道：“巫真啊巫真，你倒是对神殿中的那位忠心的很。都说老成精，再多活些时候不好吗？”
这话实在是不中听，巫真却是淡定道：“岁月于我而言，几载与几日又有何分别？”
李忆如挑眉，只道：“那你也该知道，除非那位亲自前来，不然谁到我面前也没什么区别。”
巫真点头，竟也赞同道：“是的，我虽有近千载的灵力，但终究只是人，您却是神裔，人又如何与神相比？”
“那你倒是错了。”李忆如摇头道，“我虽被尔等尊一声‘女娲后人’，但除了那一点神裔血脉、那一身天道责任，也还依旧只是人的范畴而已……这世间，除了天生天养的那几个，哪里还有神？”
巫真一默，就听得李忆如说道：“流落于世的女娲后人，都只是人而已，人为什么要去承担神的责任？”
巫真下意识皱了皱眉。
李忆如却自顾自说着：“三皇早该归位了，神农大神的逝去开启了‘神隐的时代’，女娲娘娘却迟迟不肯归去，我们便一代又一代顶替着她的责任。”
她看着巫真，追思道：“祖母活了二十几年，在我母亲垂髫之年化身石像，镇压了恶蛟。而我的母亲就活的更短啦，只十几年，二十岁都未到便死在了父亲怀里。你说，我当年若是没寻着法子，我能活多久？”
巫真不言语，李忆如的意思她已明白了，但这事，实在难以定对错。
身为被坑的人，李忆如寻着法子躲开死局，没人能说她错；但身为十巫之一，女娲大神忠诚的信徒，她同样也不觉得大神错了。
女娲造人……人族都是女娲造出来的，不念着这偌大的恩泽，反而埋怨大神怎么不顺应天道的意思“归去”，这岂非忘恩负义？
李忆如说这些自然不是为了说服巫真，她难得寻到个人能说说古，自然要痛痛快快说个够本。
“我一开始只想着，只要不生孩子，我自然能活久些，等我活够了，再让血脉延续下去。但我却没想到，天道已经太过脆弱了，我才豆蔻华年，就一次次感觉到它的召唤。下一位女娲后人尚未诞生，怎么就已轮到我要去应劫了？”
“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方明白，于天道而言，待大地之上再无女娲后人，幽都的那位自然避无可避。”
“真正能补全天道的从来都只有天生掌握法则的‘神’啊……”
幽都
原本该于几月后才醒的大神，提前在灵女身上苏醒了。
“巫真归去了。”大神醒来的第一句话，便向大殿内的众人抛下了这一噩耗，“尔等开始准备选拔，尽快选出下一任‘巫真’吧。”
众人尚来不及为同伴的逝去伤怀，就已下意识称了声喏。
或许，对于大殿内能成为灵女的人来说，同伴的逝去不过是顺应了自然，万物终有尽头，人从尘埃中生又归于尘土，纵有伤怀却到底不如大神重要。
但对于一部分人而言，亲近之人的死去总是令人悲痛欲绝的。
艾清已在李琦屋里哭了许久。
她父母早逝，好在幽都人民民风朴实善良，都很是怜惜她。巫真更是亲自收养了年少的艾清，可以说，巫真是艾清无血缘的亲人。
如今下一任“巫真”选拔的消息传来，她是最为振动而悲痛的。
李琦被她哭得头疼，手中的书都看不下去了。
近日来受巫祝教导，她每日的功课都很是繁重。如今巫祝因为十巫选拔一事难得放了李琦的假，她原本打算把记述太古传说的书籍看完，哪里料得有过一面之缘的艾清竟是来寻她，还毫不见外地直接在她这儿哭了半天！
李琦满腹的惊讶诧异都在艾清的哭声里化作了无奈。
她哭得这般悲伤，反倒让李琦不忍打断了。
“我好难过……呜呜……我又成孤儿了……”艾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皮红肿，却还源源不断地流着泪，直把两只眼睛哭得肿如核桃。
李琦顺手给她递了块帕子，道：“逝者如斯，节哀。”
艾清拽过帕子抹了把脸，努力控制着眼泪，歉疚道：“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住……对不起，我本来来找你，咯，嗯，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的……”
李琦侧了侧身子，将手里的书整理好，叹道：“什么忙？”
艾清打着哭咯，断断续续道：“我不是灵女，参加不了选拔……呜呜呜，巫真大人对我那么好，我却不能继承她的位置，只要想到不久后就要唤另一个人‘巫真大人’，我就好难过……”
眼看着艾清的眼泪又要决堤，李琦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颚，皱着眉头打量她的眼睛，道：“停，不许再哭了，再哭下去，我就不帮你了。”
艾清一愣，目光顺着那素白的手看去，待落在李琦那宛若天人的面容上，竟真的停住了哭声，半晌，糯糯道：“我不哭了。”
李琦松了口气，伸手拂过艾清的双眼，用灵力替她的眼睛消了肿，便是道：“好了，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忙？”
艾清眨了眨舒服了很多的眼睛，恳切道：“我是巫真大人养大的，偏偏本事低微，前几年连灵女选拔都没过。如今巫真大人去世了，我也什么都做不了。我去问了巫姑大人，得知巫真大人是因为去了人界才……”
说到这，她语调里又带了几分哭腔，但念及李琦的态度，又努力憋了回去，只道：“幽都之人不能擅自离开地界，我却想去人界把巫真大人接回来。”
“所以？”
“我知道女娲大神已经醒了。”艾清抬头看着李琦，道，“大神肯定会见你的，我想请你帮我问问大神，我能不能去趟人界，去把巫真大人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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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在此，明天可能还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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