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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她在招呼李琦,但眼神却死死凝注在杨广身上,半点余光也不曾留给旁人。
这般执着、这般怨恨,便是李琦再自欺欺人也不会认为李雅还能回头了。
或者说,在李雅兀自离去的那刻,李琦便知道她不会回头了。
厉鬼之所以能弥留人世,皆是因为心口那份执念难消、怨恨难解。
李忆如想着让功法、让时间去消除李雅的恨意,也委实是有些太过想当然了,若是这怨恨是能轻易消除的,黄山又何至于成为一座鬼蜮?
功法固然有效,也不过是让理智全无的厉鬼能够回归理性,但有着理智的厉鬼、堪称冷静的疯子,比之只剩本能的疯狂,也不知是哪个杀伤力更大些。
李琦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郁又如十月霜寒的轻雾一般笼罩了回来。
李雅当然能肆意,能不顾一切,但李琦不能。
她能怎么办?
李雅有千万个理由可以杀了杨广。
但作为女儿,她的母亲要杀父亲,她不管是袖手旁观,还是从中阻拦,都是不孝。
更何况,李琦真的觉得杨广不该死吗?
比之养育过她、相处过时日的母亲,杨广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于李琦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撇开那浅薄的父女血缘,生母想要杀一个陌生男人,还是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男人,她难道不该助其一臂之力?
可是……真的论起来,李雅与她之间,又有几分母女之情呢?除去那幻境中旁观十数载才有的熟悉,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似乎还不如奶娘的身影在她记忆中占据的长久……
李琦合了合眼,勉强压下心底源源不断涌上来的疲惫与厌倦。
而那边,巫姑已经动了起来。
女娲一族的心法对鬼气、戾气、煞气这些负面的力量有着卓越的抑制作用。
她可不知道李雅与杨广之间的爱恨纠葛,也不似李琦这般身份尴尬、进退维谷,她看到的是厉鬼索命,自然做的便是一个正道该做的正义之事。
眼见着清气化作雨露,在屋檐遮天的大殿内下了一场小雨,被李雅控制的萧氏忽地发出一声尖利的鬼啸。
她胸前剑伤处长出的儿臂像是遭遇了天敌,被雨露沾湿的片刻便化作了飞灰,簌簌落下。
而随着儿臂的消失,萧氏狰狞的面容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神色犹带茫然地看了眼面前快被自己掐死的杨广,待回过神,便又是一声惊呼,下一刻她便像甩开烫手山芋一般飞快地撒了手。
御座上的李雅沉了脸:“你要多管闲事?”
大殿外
石之轩与玉罗刹是打得难舍难分,一个是新功法诡秘莫测的招数,一个是经年累积的深厚功力。
若说之前玉罗刹还预计着能在两百招之内击败石之轩,如今,他却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位裴大人,但同时,他依旧不认为自己会输。
石之轩的新功法确实让人吃惊,但弊端也很明显。
江湖小辈或许看不出门道,玉罗刹这个境界的还能被石之轩唬住?
纵然因为隐隐的走火入魔之势让其功力一时大涨,但这就像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此刻他还能与玉罗刹打个旗鼓相当,但等这势头过去,颓败之势只会愈加摧枯拉朽。
石之轩也隐隐察觉到了,他眼底的红光已经暗淡下去,发热的大脑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就在他开始动起脑筋,准备退路之时,惊变发生了。
玉罗刹被拽了下去。
石之轩当即便是一怔,就连一掌落空后的趁胜追击、或是趁机离去都没想到。
而玉罗刹同样惊住了,他实在没想到有人能如此不知不觉地瞒过他的感知对他下手!甚至在被拽住的那刻他都没意识到,直至身姿被拽落。
“这是什么东西?!”玉罗刹掌风化作利刃,削开源源不断缠上来的黑色发丝,向来只有他装神弄鬼的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搞花样。
但不等玉罗刹去看是谁有这般本事,那边观战的西门吹雪已提剑冲了上来:“上屋顶!”
西门吹雪手中剑刃割断了拽着玉罗刹脚踝的发丝,脱身而出的魔教教主这才看清底下的情形。
大片的发丝像是蜘蛛结网一般缠住了大兴宫的门柱,那杂乱的头发纠结着,乱且杂,看得人直皱眉。
原本站在廊下的叶孤城已经跃上了屋顶,实在不想踏足地面。
而不知何时,当空的明月却不再是皓月银辉,反而染上了不详的血色。
整个大兴宫已被阴寒的雾气缠绕。
迷雾中,有女子哭声隐隐传来,飘渺却又诡异地字字清晰:“陛下,冤枉啊——皇儿!救救母妃——”
陆小凤被那尖利的声音激得打了个寒噤,忍不住道:“叶城主可能看清声音源自何方?”
叶孤城摇头,还不等他开口,又有孩童嬉闹的笑声传来,紧接着是童男童女哇哇大哭的声音,然后是老人声嘶力竭地劝诫声……
哭声、笑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底下原本坚守着大兴宫的卫士们也骚动了起来。
叶孤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琥珀色的眼眸扫视四周,忽地飞身而起,摘下了飞檐上的宫灯,又回身落回屋顶:“这雾气、发丝都来得诡异,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陆小凤闻言便是一惊,要知道这宫殿皆是木结构,火势若是起了,想灭掉可不容易!
但还不等他出言相劝,叶孤城已将宫灯掷了下去。
烛火点燃了精美的灯罩,但出人意料的是,等那宫灯燃尽,那看似一点就着的发丝也没半点反应。
“果然。”叶孤城叹了一声,虽说猜想得到了验证,但他的神色却愈加凝重了。
陆小凤忍不住道:“叶城主知道什么?”
叶孤城低头看了眼被发丝挡住的殿门,只道:“你也该知道的,那位进宫的凭证还是你给的。”
陆小凤仅剩的两条眉头皱的死紧。
但还不等他想明白,漫天剑影如流星坠落,那些发丝便如遭天敌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这下,顺着发丝游走的方向,屋顶上的几人终于看见那位装神弄鬼的“人”了。
那是一颗头颅,或者说是一个仰着头、身躯被发丝掩盖的女人。
剑影消失了,须眉皆白的道人落于玉阶之上,怒喝道:“大胆妖孽,竟想滥杀无辜!”
那女人空洞呆滞地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盯住了姗姗来迟的青阳:“无辜?不无辜的,他们都是那昏君的爪牙,哪里无辜了?”
话语落,她动了动,半边身子从发丝中露了出来。
青阳的脸瞬间就黑了:“不知廉耻!”
“道长何必冤枉嫔妾?”她爬了起来,裸/露的躯体伤痕累累,“嫔妾死得好冤啊——你——我认得你的——”她尖利的手指指向卫士中的一人,“你还认得妾身吗?还有十几个人呢?”
那被女鬼盯住的卫士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往后退,八尺男儿恨不得缩成一团,但他四周的好兄弟们却避他如蛇蝎,他退半步,四周的人却避他一步。
他如丧考妣,只喃喃道:“你是谁,俺怎么地了……”
女鬼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两行血泪就从眼眶里落了下来:“那天我便说了,我诅咒你们,自此,姐妹妻女皆遭我今日之祸,兄弟父子皆断其孽/根!”
那卫士神色一僵,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而下一刻,他便捂着下面倒了下去。
陆小凤惊得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
石之轩神色凝重地上前几步,细细看了看那女子的面容,忽道:“她该是先皇的后妃。”
“等等,先皇的!妃子?”陆小凤惊呼道,“先皇可是已经离世十年了!”
石之轩惋惜道:“先皇是离世十年,这位可是死了有十三年了。若是裴某记得没错,这位当年不知何故触怒了如今的太后、当年的皇后,先皇为平息太后的怒气便将当时为嫔的佳人赐给了一群莽汉……当真是红颜薄命呢。”
玉罗刹冷哼了一声,看了眼又披上文雅公子皮的某人,讥讽道:“裴大人当真记忆超群,也不愧是花间弟子,怜香惜玉的很。”
“不敢当教主称赞。”石之轩笑着回道,“裴某记性向来不错,不然也不能走一遍西域便绘下了地质图。”
眼见着这边针锋相对,底下的青阳却只道:“因果轮回,待其死后自有地府判其罪行,你如何能罔顾阴阳秩序!”
此言出,女鬼怨毒的眼神猛地转向青阳,方才平复下去的戾气又隐隐浮动起来:“虚伪!你们合该与我感同身受一番才是!”
话语落,地上的人只觉得浑身一颤,意识随即便是一阵浑浊。
青阳站得最近,更是首当其冲。
屋顶上,陆小凤惊愕道:“他们怎么了?”
叶孤城心下一凛,巨大的危机感挑动着神经。他虽然不知下面发生了什么,但自信直觉不会出错。
他们站于高处,足不沾地,阴气上涌也慢上片刻,叶孤城心中本就知道些内情,如今危机感层层袭来,一咬牙稳住神智,只道一声“快走”,便是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
西门吹雪动作也不慢,紧跟其上,两人一前一后,没有言语却是默契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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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不过估计要凌晨了,明天再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