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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夙瑶，你在此护着众弟子，不得踏入皇城一步。”青阳犹豫再三，终是道，“我去把玄震带回来。尔等等在此处，若是天明未等到我回转，你就先带着众人回琼华。”
“长老？！”夙瑶惊道，“何至于此？”
青阳苦笑道：“如何不至于？”他遥遥虚点了一下不远处的皇城轮廓，“一国之都，今逢大变，我等修仙求道之人，能远离些还是远些好……”
他看了眼担忧不解的夙瑶，正色道：“你是琼华大师姐，我把弟子都交给你了，如今玄震已经在那了，你万不可再踏入京都半步！”
青阳这般郑重，夙瑶纵然心中疑虑重重，也不得不应下。
而将事情交代好后，青阳却是神色凝重地传了两道符咒，一道给太清，一道给玄震。
一方面是为了将乱世之事传回琼华，好让太清做好准备，召回下山的弟子，不至于让琼华弟子牵扯进乱世纷争；另一方面是存了些许侥幸之心，希望玄震尚未出事，在看见传信后能快速抽身。
但念及一路而来遇见的妖魔鬼怪，青阳心里对后一点报的希望却是不大。
待两道符咒没入夜色，青阳这才动身，独自往皇城而去。
而暗夜里，同样往京都而去的一人似有所感地抬头。
面具下炯炯有神的双眸映入青阳御剑的身影，她手中蛇头藤杖便是一挥，下一刻，那身形曼妙的女子已遁地而去，竟是比青阳的速度还快些。
京城内
坐等着消息的阴后尚不知皇宫中的变故，只当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
她们的计划并非万无一失，是以，哪怕已经策反了一些朝廷官员，又借着紫禁对决出其不意地发动了宫变，祝玉妍仍不能放心，只坐在阴癸派的据点等着宫内的消息。
但夜已过半，她尚未等来宫内的线人，却是等来了一位宿敌——碧秀心。
当据点的守卫弟子前来汇报碧秀心求见的消息时，祝玉妍还当自己听错了。
但等她确认并非玩笑后，阴后反而饶有兴致地挑眉浅笑了起来，答应见一见这位从九天落入红尘的前任慈航静斋圣女。
都说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便是敌人。
不论是祝玉妍还是碧秀心，她们的身份都注定了身边不会有知心的朋友，反倒是两派对立、代代继承人相互较劲的传统让这两位对彼此是“知己知彼”。
相当日，碧秀心为了邪王卸了圣女之位的消息传来，祝玉妍还曾一叹这位老对头终于像个人了。但等之后石之轩负心薄幸的消息一出，祝玉妍却是暗暗心惊，甚至隐隐庆幸。
要知道，在柳烟飞强力追求她之前，祝玉妍和石之轩已有了些许交际，若是没有柳烟飞这个更容易利用的男人出现，祝玉妍说不得也得倒在石之轩脚下。而如今碧秀心的下场，直接让祝玉妍把两人当初的相遇阴谋化了。
连慈航静斋的圣女都敢撩了就甩，她这个妖女，岂不更容易被卸磨杀驴？
不提这点点复杂的心绪，就是念着昔日对碧秀心这位对手的敬意，祝玉妍也想见一见如今的老对头。
而碧秀心也并未让祝玉妍久等，她主动找上门，祝玉妍肯见她已是出人意料了，她自然不敢托大。
但等两人见面，反倒相顾无言。
比起之前披着圣女名头的模样，如今的碧秀心可算是入了红尘。
祝玉妍也不知是哪里不一样，眼前的老对手还是那素颜青衫的寡淡样子，偏偏给她的感觉却是不一样了。
那就像是素日里被世人追捧的名花一下子失了众星拱月的待遇，花还是那朵花，但失了悉心的照料、没了层层加叠的光环，花也就是一朵花罢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世人皆是薄凉。
思及此，便是祝玉妍也不免心有戚戚，开口道：“真是稀客，你竟是敢孤身入虎穴？不怕我直接取了你的命？”
碧秀心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你不会的。”
祝玉妍冷哼了一声。她确实不会，不再是慈航静斋圣女的碧秀心，还没有那个价值值得她再将其看做对手，也没那个价值能让她动杀心。
对此，碧秀心也心知肚明，若说心中半点不悔，那是假的，但时光回转，她恐怕还是会那么做。如今落得这般，她也已不知是在求什么了。
祝玉妍却是道：“你不去慈航静斋的地盘，却跑到我这儿，为哪个？”
“还能为哪个？”碧秀心苦笑，“斋里的师姐妹们纵然不以我为恶，但我也是无颜再去见她们的。思来想去，竟只有你能帮我了。”
“帮你？”祝玉妍微微惊异道，“我可帮不了你。”
碧秀心摇了摇头，道：“你帮得了我的，于我千难万难，于你不过举手之劳。”
祝玉妍笑道：“哪怕只是举手之劳，我为什么要帮你？”
碧秀心道：“凭我当了十几年的慈航静斋圣女，凭师父新收的弟子如今才六岁，凭梵师妹的手札在我手里……”
“手札？”祝玉妍皱眉，“梵清惠的？”
“嗯，或者说‘话本’，亦或是‘未来’？”碧秀心缓缓道，“曾经‘了尘’，他如今‘泥菩萨’的诨号倒是更出名些，便唤他‘泥菩萨’吧。”
碧秀心看了眼美艳冷漠的祝玉妍，接着道：“他是有真本事的，我当时年少，陪他养病时听了不少武林辛秘，也知道了不少泥菩萨占卜的卦象，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些卦象就是放我等面前，我们恐怕也是似懂非懂的，但梵师妹不一样，她看得懂……”
她抿了一口待客的茶水，道：“她很有慧根，这也是师父将她踢出继承人的原因。”
闻言，祝玉妍难得疑惑地挑了挑眉，倒是有些不明白慈航静斋斋主是怎么想的了。
一个能算天下的泥菩萨，一个看得懂卦象的梵清惠，两人若是利用的好，慈航静斋再昌盛百年不是问题。
可如今呢？一个叛出佛门，一个身死道消，就连碧秀心都坐到自己面前来谈“交易”了！慈航静斋斋主是怎么把大好的牌打成这样的？
像是看出了老对头的不解，碧秀心也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她也不明白自己师父的想法，但当年把梵清惠排除出圣女的候选，得益者是她，她自然不会去质疑这个决定。
可别认为慈航静斋就真的是一群仙子，三个女人尚能唱出一台戏，更何况一个门派都是女子？凭女子之身成为正道统领，慈航静斋的斋主不是那么好当的，而作为继承人的圣女自然也不能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哪怕竞争不若魔门这般残酷，但竞争依旧存在。
“我曾经在师妹面前透露，我和泥菩萨探讨当时三司箫吉献于先帝的卦辞——‘卜年二千，卜世二百’，泥菩萨还曾接其卦象又算了两句‘借运辟世，得开盛景’。我等都以为大隋气运两百，将来气运衰竭也会时来运转，延续皇朝，甚至开盛世江山。”
祝玉妍已听得入迷。
碧秀心却是转而道：“但师妹却道‘难道不是说大隋传世仅二辈吗？’”
祝玉妍一惊，喃喃道：“二百？二辈！竟是这样解说的？”
碧秀心不置可否，只道：“借运辟世，得开盛景，我等又推测，是杨家气运不济后，会出一女帝，延续大隋气运，甚至开辟盛世……”
祝玉妍眼珠一转，已是想到了黄山李家。
但碧秀心却又道：“可是师妹后来无意间看到了泥菩萨给李夫人的批命，她便对师傅说‘李夫人若真有帝命，怎得如今太子妃不是她？若是卜辞为真，她注定为帝，如今这般，杨家可借不到李家的运势了，大隋气运用尽，李夫人却有帝命，盛世何处？怕是得有乱世降临。’”
祝玉妍也皱了眉。
但她想的却不是大隋的气运延续问题，而是：李雅已死，若是大隋注定要有女主延续皇朝命数，那么萧氏能不能成为那个人？毕竟，她有这个心，而她们，也已行动了。
“师妹想法独特，言语虽略离经易道，细思却有道理。”碧秀心叹道，“师父自然不会真的全然信了，但也给了不少卜辞给师妹，让其写下见解。”
“卜辞给的不全，是师父存了防备之心，也是考校之意。偏偏不全的卜辞，师妹写下的见解也十之八/九将未尽之言补上了。”
说到这，就是碧秀心也不禁一叹：“……是以，才有了之后的惨剧。”
祝玉妍瞪大了眼，这是承认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论梵清惠的见解是否有独到之处，那本手札，记载了泥菩萨许多卜辞的手札，其价值已不言而喻。
她终于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碧秀心笑了。
大兴宫
符鸟扑棱着翅膀没入梁间，翅膀飞腾间划出金色的弧度。
隐于暗处的玄震抬手，青阳的传信便已到了手中。
待他看清纸上所言，嘴角已下意识露出了笑意：“竟是孤身而来了吗……”
他低头，李琦尚在为李雅的行踪而焦虑，杨广却是一脸愤怒地封在寒冰中。
西门吹雪像是特意提醒李琦，说完那句话后，便转身道：“走了。”
“走……走？”陆小凤惊愕地看着当真执剑离去的西门吹雪，又转头看向李琦身旁的叶孤城，“叶城主？”
叶孤城冲陆小凤微微颔首，又看向李琦，声音低沉却难掩柔和道：“白云城地处海外，风光独特，今夜过后，中原怕是多事，你若是想来，白云城的城门总是为你开着的。”
李琦一愣，随即笑道：“多谢城主。”
叶孤城嘴角上扬，又冲李琦点了点头，方执剑往外而去。
陆小凤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欢喜的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修罗场了；担忧的却是，能说出这话，叶孤城是觉得此战他必胜？
而一旁被无视的裴矩，眼底寒光一闪，身为帝皇心腹，自然要忧君王之忧、急君王之急。
杨广恐怕是绝不愿意让知道皇室丑闻的人活着再入江湖的，那么，今夜决战，死的便也罢了，活着的……只有死人才能保证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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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碧秀心与祝玉妍联手，邪王也得扑街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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