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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太和殿的屋顶大得很，简直跟片广场似的，中间有屋脊隆起，又像是片山坡。
前来观战的，不管目的为何，几乎都站在了太和殿屋顶上，只让出了中间的地盘。偏偏李雅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丹墀下，还低头背向宫殿而立。
这般古怪，引得暗地里的守卫时不时留意着她。
魏子云也已盯着李雅看了许久。
在场那么多人，只这一个女子，他又是见过太和居前那座石像的，如今自然愈加忐忑。
事实上，亲眼见了那石像是如何在太和居门前消失的，魏子云便花了心思去查石像的来历。不说之前陆小凤送缎带的始末，就是远在黄山曾出现过的神女游地的消息，他都没放过。
这般奇异古怪的事，不信的人自然只当听了个笑话，但一旦心里信了几分，往往免不得什么都往鬼神之事上想。
更何况，魏子云并不是坦荡荡的君子，能以江湖出身统领皇宫禁军，他干下的亏心事不少，尽忠的对象……也不只是皇帝。
“你在瞧什么？”殷羡满脸不悦地用手肘抻了抻心不在焉的魏子云，道，“西门吹雪来了！叶孤城呢？”
魏子云低声道：“……内侍应该去请叶城主了。”
殷羡看了眼一身白衣而至的西门吹雪，也放低了声音，道：“警觉些，今儿的事可出不得错。”
魏子云闻言，脸上的肌肉便是一阵抖动，颇有些气急道：“已经出错了，就是再多些，也不过是虱子多了不痒。你难不成以为这多出来的十几个人真的是来看决战的？”
殷羡扯了扯嘴角，粗矿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意，咬牙道：“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上了那群娘们的贼船，你现在后悔什么？往她们裙底下钻的时候不见你软趴，这会儿就不是个男人了？”
魏子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道：“你以为我是担心后悔这个？我要是后悔了，也不过手起刀落，脖子上多道碗大的疤……”
他还要说什么，殷羡却是直接给了他一个肘击：“叶孤城来了！”
东宫
年轻的太子还未入睡，他手中尚握着一本论语，目光却是盯着虚空微微涣散着。
烛影摇曳，有人轻叩了房门，道：“殿下，奴婢前来奉茶。”
太子昭被那尖细的嗓音弄得一惊，心下猛跳，待回了神，方狠狠闭了眼道：“不必了，你自去，孤这儿不需要伺候。”
门外的身影依旧伫立着，不曾远去：“奴婢想请殿下见一个人。”
太子昭眉宇间已经露出了几分不虞。
今夜并不平静。
他之所以三更半夜依旧坐在书房不曾就寝，就是在等。
白日里皇后萧氏意有所指地暗示了他，他便对萧氏想做的事隐隐有了猜测，说不激动是假的，没有哪个太子不想成为皇帝。
但他内心也在犹疑，杨广对他很好。纵然身为皇父，杨广难免霸道多过慈爱，但杨昭的性子本就纯良乖顺，父子间偶有不虞，却从未想过要弑父上位。
而今夜，他的母后想要杀了他的父皇。他若去阻止，便是害了生母，不去阻止，便要背上弑父的罪孽……
如此情形之下，竟还有奴才不长眼。
杨昭怒极反笑，直接站起身，转身道：“那么进来吧，孤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吱呀——”
王安应声推门而入，随即侧身让出了门口的来人。
那也是个年轻人，一身太子的冕服，气宇轩昂地站在门口。
书房内的灯火映在了他的脸上，门内的杨昭脸色骤然变了，他已气得指尖冰冷，却还是在勉强控制着自己。
而门旁的王安脸上却是带着种无法形容的诡笑，道：“这是南王世子，也是殿下名义上的嫡亲堂弟。”
杨昭死死盯着门外的人，沉声道：“名义上的，堂弟？”
王安脸上的微笑愈发别有深意。
他是宫中的老人了，从七岁净身，九岁入宫，最后混到成为皇后的心腹被派到太子身边伺候，他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也是看着皇后一步步走到如今的。
心腹就是比一般人知道的多，而心腹的背叛也比一般人厉害的多。
他看着眼前自己一手带大的太子，又看向门外伫立的年轻人，叹道：“您觉得呢？”
太子昭脸色惨白，他有了些许猜测，却仍忍不住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道：“桃代李僵？这么荒唐的事，你们怎么想出来的？”
“你觉得荒唐？”南王世子沉声道。
太子勉强笑道：“难道不荒唐？你们以为，仅凭一张脸，就能瞒天过海？”
“为什么不能？”南王世子沉着冷静道，“今夜，母后给了孤大好的机会，不是吗？”
他一边说，一边迈步走进了屋子，他看着太子昭那张脸，眼底的暗沉一点一点凝聚成了杀意：“反正都是母后的儿子，哪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此言出，杨昭似是大受打击地晃了晃。
他知道眼前这人说的是实话。
萧氏今夜谋划着大事，她是万万顾及不到这里的。
而等天明事成，大喜之下，她还能心细如发地察觉出儿子的不同吗？而等她发现，太子已是皇帝，除了将错就错，还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眼前这个，恐怕也是萧氏之子。
南王世子的话并没有错：都是萧氏的儿子，坐到皇位上去当那个傀儡，哪一个有区别吗？
杨昭心里已经生了后悔。
他不该犹豫的，他该去阻止萧氏的，正是他的私心，铸就了如今的困境。
他眼底的悔意凝成了点点星光，只喃喃道：“本是同根生……”
王安笑着打断了杨昭的话，对南王世子恭敬道：“既是同根生，太子便念在世子年轻不懂事，辞他全尸吧。”
“合该如此。”南王世子点头，漫步走至榻前，伸手拿起了太子昭之前在看的那本论语，道，“罪人便交给你处置了。”
他们这般旁若无人地决定一国储君的生死，何其自大？
杨昭脸上的神色也流露出了几分古怪，他叹道：“母后确实给了你机会，但还好，母后对孤也还是有几分母子之情的。”
此言出，本是无人的书房忽然发出“格”的一声响，暗门滑开，闪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都着宫女服饰，却是身姿娇小，行动迅疾。
王安脸色一变：“阴癸派！”
杨昭果断道：“杀！”
剑光映亮了杨昭的脸。
王安敛了笑意，南王世子却已挥手低道：“破。”
此言出，一道剑光斜斜飞来，如惊芒掣电，如长虹惊天。
满天剑光交错，忽然发出了“叮，叮，叮，叮”四声响，火星四溅，满天剑光忽然全都不见了。那四位阴癸派的好手眨眼倒了地。
杨昭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惊骇。
他以为阴癸派的人能护住他的，但他没想到，魔门的杀手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或者说，他没想到南王世子竟能请动如此的高手。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叶孤城？”杨昭看着眼前的剑客，几乎难以将眼前这位白云之上的剑仙与意图行宵小之事的小人联系在一起。
叶孤城手中的剑在手，他整个人也像是一把剑，这般的人，南王世子竟能请动他？他怎么请动他的？！
杨昭知道大势已去，如今这般，他反倒镇定下来了，有了一国储君的气度，只道：“我不明白，叶城主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而不是去太和殿赴约？”
叶孤城横剑胸前，如玉的脸上波澜不惊，只道：“决战之约，自然要赴。然，十几年前，南陈灭国之仇，吾亦不忘！”
“南陈！好一个前朝后裔！”太子昭怒视着南王世子，道，“敢与仇敌合作，孤不如你！”
南王世子笑道：“成王败寇，孤与城主志同道合，过程并不重要。”
好一个志同道合！好一个过程并不重要！
这般鼠目寸光，若是片刻前杨昭心中尚有三分歉疚，生了不如让位的念头，那么此刻，他却是觉得哪怕同归于尽，也不可让大隋江山落入此人手中！
但于此刻，一女声幽幽响起：“你的话太多了。”
杨昭的眼神刷得就亮了：“娉儿姐姐！母后让你来的？”
白娉儿袅娜的身姿出现在梁柱间，她一身绫罗，飘飘然坐于梁上，南王世子抬头间，也是眼前一亮，脱口道：“美人如花隔云端！”
白娉儿掩嘴轻笑：“你这冤家，嘴巴真甜，可让奴瞧瞧，是不是江南的山水更养人些？”
话语落，南王世子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嘴角脸颊一疼。
待回过神，他就见叶孤城长剑直刺白娉儿背心，而白娉儿的纤纤十指恰恰好落在自己脸上，那刺痛感，怕是白娉儿染着丹蔻的指甲生生划破了他的脸！
或者说，若不是叶孤城动作快，白娉儿这一手能直接撕了南王世子的嘴。
书房内一阵寂静，南王世子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美人，再没了调戏的心思，只觉得两股战战，却又不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这阴癸派的妖女就能要了他的命。
白娉儿也不敢动。她不了解叶孤城，拿捏不住叶孤城能为南王世子做到何种地步。
而叶孤城同样不动，南王世子许下的条件，都得在其能登上皇位后才可能被实现，在此之前，南王世子决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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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一定让李琦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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