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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暮色四合，这本是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候。
不管是贫民百姓，还是巨富商贾，这个时候都差不多和自家的婆娘并肩躺在床上，打起呼，和周公下棋了。
黄山更是如此。
整座山头都是李家的，除了李夫人偶尔心血来潮会举行个赏月诗会什么的，到这个时候，黄山都已是一片寂静了。
但今夜的寂静显得有些不太寻常，夜黑风高的黄山似乎酝酿着看不见的风暴，无形的张力在黑暗里积压着，带着隐隐的不安。
突然间，山林里响起两声尖哨声，紧接着，蹄声急响，片刻后，整个黄山之上燃起了熊熊烈火。
至深夜，那火势之大，直烧红了半边天。
六岁大的李琦迷糊着眼，被秦妈妈用被子裹着抱在怀里。
往日里一身雍容的妇人此刻发丝散乱，锦衣染着黑灰，狼狈地护着怀里的小姐。
她咬着牙，躲避着射进来的火箭，如云的乌发都被燎了，抱着李琦的双臂却依旧稳如磐石。
“小姐不怕，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夫人了，到时候就安全了啊。”秦妈妈安抚着怀里探头探脑的李琦，固执地用锦被掩着小姐稚嫩的面容，不让小小年纪的女童见到外面的场景。
下一刻，秦妈妈就惊呼了一声，往李夫人院落去的步子也停了下来：“秋……秋丫头？！”
她往前凑了凑身子，映着火光的眼微微眯了眯，想去看清前方挡路之人的面容。
前面原本侧着身子的人，闻声看了过来，火光照亮了她的面容，那嘴角微翘的可不就是秋灵素！
秦妈妈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秋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往日里夫人也待你不薄！”
秋灵素手里的玉瓶抖了抖，她低下头，看着那几滴液体落到一具死尸上，刺啦作响，眨眼间，那护院的身体便化作了一滩血水渗进了花园的土里。
见状，秋灵素竟是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这才看向伸手捂着李琦眼睛的秦妈妈，叹道：“夫人待我也算不错，但你怎么就能那么苛待自家闺女呢？”
秦妈妈的眼角动了动，不语。
秋灵素道：“我难道不是你生的？你防我就像防贼一样。小姐每日琴棋书画，我却日日浣衣洗擦，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你是我亲娘啊！”
秦妈妈的面色愈发古怪了，看着秋灵素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仇人一般。
她道：“你难道是我女儿？”
“我当然……”秋灵素下意识接口，须臾间却瞪大了眼，“你知道？你知道我不是？！”
秦妈妈冷哼了一声：“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自己的女儿？她再伶俐，也做不出偷学毒术的事！”
“就因为这？仅仅这些，你就怀疑我了？”秋灵素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下一秒，她的眼底就闪过一丝狠戾，叹道：“不管如何，如今却是留你不得了。”
秦妈妈抓着锦被的手猛地一紧。
眼见着秋灵素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她转身抱住李琦，就用后背挡下了几千发的暴雨梨花针。
被掩得结结实实的李琦吃力地从盖得严实闷气的被子里扒拉出头来，小声而委屈地揉了揉眼睛道：“秦妈妈，你抱得我难……受……”
她抬眼去看往日里温柔慈爱的乳母，那妇人还保持着半屈膝的姿势，双眼瞪得像是凸出的死鱼眼珠子一般，木然看着李琦的方向，只把六岁的孩子吓得哽住了声音。
秋灵素慢悠悠地走过来，面色也有些苍白。
她那纤长白皙的手指试探地戳了戳秦氏，就见那妇人僵直的身体倒了下去。
被压在尸体下面的李琦惊恐地看着昔日的婢女，只听得对方一声喃喃：“这就死了？”语气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原来杀个人是这么简单的事啊……”
秋灵素的眼底有什么令人胆颤的东西一点点亮了起来。
李琦被惊/变骇得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在锦被、手臂间挪动着。
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让她明白该做什么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眼见着上半身已经脱困，可下一刻，李琦便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拽了出去。
身子腾空，女孩惊恐地瞪大了眼。
一双粗壮有力的手臂提溜着她。
她勉强回过头去，待看清来人，脸色煞白：“是你？”
秋灵素也回过神了，对来人道：“你不是去寻夫人了吗？”
她看了看被拎着的李琦，又道：“难不成你又爱上你的小未婚妻了？”
皇甫高不屑地瞥了眼一朝得志的秋灵素，不语，反是看向李琦的表情神色难辨。
绝望、狠戾、不堪、犹豫、希冀。
“我带她去见夫人。”
秋灵素气急败坏地瞪着连个眼神也不给她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是个土著！
还是个被骗身的男人！
凭什么用那种表情看她？！
若不是她的毒术放到了李夫人，他们能那么快得手？
“呸——”她狠狠啐了口唾沫，“将来……也是活该！”
李琦被放下的时候，她已经看见李夫人了。
说起来，虽是母女，但李琦对李夫人的感情还不如乳母深。
李夫人享乐，除非逢年过节以及生日，李琦是看不见生母的。
但秦氏说，找到夫人就安全了。
于是，在秦氏倒下后，她下意识把李夫人当做了最后的依靠。
但此刻，她的生母快死了。
风华绝代的李夫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赤/裸的身上斑斑驳驳，脸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娇艳逼人。
她的脸向着门口，看向李琦的眼神也美得像是能吸人魂魄一般。
小小年纪的李琦不知道母亲身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她看见了李夫人鲜血淋漓的下身，也看见了母亲血肉模糊的手腕脚踝，更看见了环坐在屋内的七八个男人。
她的母亲不着一缕地躺在地上，像待宰的牲畜一般遭人围观。
四周的男人虎视眈眈。
小小的李琦被皇甫高推搡着扑倒在了李夫人身上。
此情此景，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李夫人笑了起来，嘶哑的声音，娇媚的笑靥。
昏暗的室内，残酷的伤痕，诱人的胴体。
四周的男人们只觉得心惊肉跳，甚至有人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如同鬼魅般迷人的女子啊！
李琦颤巍巍地撑起身子，跌坐在李夫人身边。
雪白的里衣到此刻才真的染上了尘埃血污。
强大的敌人，弱小的自己，诡谲的气氛。
李琦怕极了。
她的母亲却笑得那么肆意。
“好孩子，你抬起头来，好好看看我，看看你母亲！”
李夫人的声音轻缓而温柔。
四周的男人终于回过神来，一四五十岁的男子忍不住喝道：“李雅，不要再耍花招！你女儿已经在这里了，还不把东西交代清楚！”
“师父——”皇甫高不忍心地开口。
“你闭嘴！”华山派掌门呵斥道，“你之前干的糊涂事我还没和你计较！若不是你鬼迷了心窍，事情何须如此麻烦？只要你娶了这丫头，东西简直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琦忍不住想去看皇甫高，李夫人却像是没听见敌人的内讧一般，只对女儿厉声道：“李琦，你看着我！看着你母亲的惨状！给我看着！”
“……母亲……”李琦的眼眶都红了，却不敢哭出来。
李夫人却道：“你是我女儿，你一定要替我报仇，替我们李家报仇！”
“这些人……还有外面……面的人……”李夫人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似是喘不上气来了，但她的双眼却仍死死看着李琦，“我今日之惨状，你要……要百倍相报！”
“记住没有？！你记住没有？！”
话语毕，李夫人的胸口便停止了起伏，只一双眼盯着李琦，死不瞑目！
李琦呆愣愣地和李夫人四目对视，一时间只觉得一颗心在不停往下沉，又像是飘在云端，无所归依。
半晌，她眼睛一眨，终于狠狠点了点头。
然后，那双眼闭上了。
一旁，刚刚还在训斥弟子的华山掌门终于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
他快步而来，手指按上李夫人颈侧，手一顿，便是勃然大怒：“该死的。”
他五指成抓，下一刻便扣上了李琦的肩背：“死丫头，你知不知道长生不老药在哪里？”
李琦被他抓起，双脚离地，呼吸不畅，半句话也说不出，只拼命摇头。
一旁随行的华山七剑皆是不忍地撇过头去。
华山掌门怒极反笑：“好好！既如此，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言罢，他一手成掌，便要劈下。
皇甫高再也忍不住了：“师父！手下留情。”
华山掌门根本不为所动。
眼见着李琦就要命丧于此，一粒石子穿瓦而入，直直穿过华山掌门的手掌，又击中了他的另一只手。
李琦颓然坠地，捂着肩膀，骇得双唇发颤。
“老儿竟是忘了吾之嘱托？！”
一女声从屋顶传来，似乎是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威严不悦。
“仙子见谅。老儿不敢，不敢……”方才还气势汹汹地华山掌门捂着受伤的手，喏喏连声，竟是眨眼间就带着弟子离去。
李琦不明所以地坐在地上，半晌试探道：“前辈？前辈？”
她站起身，抬头看向屋顶：“前辈可在？小女谢过救命之恩……”
可惜，任李琦再三试探，寂静的夜里只闻木材着火的劈啪声，竟是除她之外，再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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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命数，黄山世家覆灭应是在李琦十七岁时……如今太早了……”
“什么命数？我们都已在此，哪还有什么命数？！”
“你忘了不可颠覆剧情吗？”
“……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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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看不明白的，返回去看引子啊，看文不要跳过引子！不要跳过引子！引子！
重要的事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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