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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知道沈城的天空依然一碧如洗,而我最后一次回到这里,已是三年以前。
窗外的风景疾速掠过,此刻我正坐在红色油漆的晚班火车里,啜饮第一口咖啡。邻座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脸上少见皱纹,却戴一副镶边的高度眼镜,捧报正读。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转过头来。
“姑娘一个人么,去哪儿?”她问。
“回去。”我说。
火车如红色的巨大蜈蚣,轰隆轰隆,正开往沈城。
就在两天前,当我在花市时,宁深打来了电话。仿佛是隔了漫长的世纪,从时光的另一头传来他的声音。然而我清楚地认得,我一听便知道是他。
“依蔷。”他开口叫了我的名字。
我静静望向窗外,街道上细雨漾漾,行人撑五颜六色的伞,匆匆而过。
“今天天气很好,很暖和。”他说。
“我这边也是。”
“杭州在下雨吧?”
“你知道?”
“我每天都看天气预报。”他说。
“恩。”我轻声应道,沉默着。
电话那头他亦沉默,似乎酝酿了许久,方才开口说话。
“我下个月结婚了,依蔷。”
“恩,婚礼安排得还好吧?”我问。这淡然与从容,历经千千万时间的磨砺。
“我在旧金山结婚,以后就在美国定居。”他说,“也就是说,不再回国了。父母也都迁过去。”
“听起来挺不错的。”我说。
“依蔷,”他放低声音,“抱歉,想见你最后一面,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他还是那样自私,我想。
“不过分。那是对你来说。”我合上剧本,“我不愿见你,你知道的。”
“对不起。”他说,“如果不愿意,不用勉强。”
“你明白我的。”我开了窗,让风吹进来。”我们不该相见。“
“但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吧?”
那个地方。我知道他说的是哪儿。我和他唯有那一个地方,如今已成为远方的远方。
“为什么要提?”
“我记得,不会忘记的。”他缓缓说,“两天后我就回去,大概晚上八点能到。”
“所以呢?”
“我在老地方等你,依蔷,你得回去。”
“我不会回去。”
“晚上八点,我等你。”他说,接着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坐在窗前。淅淅沥沥的雨点,一次次敲打着我的心房。
宁深,我已没有理由再见他,他亦不应再见我。我和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在逃避那些酸楚的回忆。回忆里,我在那座城市的角落失声痛哭,正如我在她夜的深处买醉。我把不安留在她的隆冬,在她闪烁的霓虹灯中迷失。曾经的我死在了那里,而我的青春也已经逝去,随风飘落在她多年前的某个秋天。
最后一次回到沈城,是三年前,我参加了谢晓的葬礼。那年沈城第一次下了雪。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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