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总是想篡位

　　“卫郎，请。”
　　卫廉随着仆役，慢慢走进园中。
　　他到得有点早，园中还没有宾客。他早一步过来，原是寻白朗的，不想白朗被田夫人派出去办事了，白士寻又在忙最后一点公事，他索性先来了园子。
　　这会儿天还很亮，园中仆役侍婢忙碌着，准备今晚的赏月宴。
　　中秋是团圆日，白士寻将幕僚及他们的家眷请了来，也没漏过公孙允和卫廉。
　　他们二人并无家眷，独自过节未免凄清。
　　既是来过节的，卫廉自然穿了常服。
　　他一路走来，侍婢们行过礼，不免惊艳，悄悄在背后说话。
　　“这是卫氏郎君？之前听说他领兵取下两县，还以为如何雄壮……”
　　若是白萦听到，定会想，他这皮相就是会惑人。卫廉当然不文弱，但他生得高啊，衣裳一撑就不显壮了，兼之长了张小白脸，换下戎装，便是谁家翩翩公子。
　　前世她出嫁时，陪嫁而来的娘子就被他的皮相骗了，还以为和京中那些文弱公子一般，洞房前没有多交代。结果……第二天她烧得起不来，闹得他丢了好大的脸，幸好没两日他就出征了，大家不用对着尴尬。
　　这会儿的卫廉，自然不知道这些窘事。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并不在意。
　　仆役将他送到，说道：“卫郎在此稍待，三郎很快就回来了。”
　　卫廉颔首：“且去忙你的吧，不必招待。”
　　园中桌案已经布下，他随意走了走，见轩窗下种着一排排凤仙花，长得极其娇艳，便站在那里看。
　　这时，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窗子都打开，太闷了……”
　　他没来得及避开，窗子就被推开了，然后他看到了白萦惊讶的脸庞。
　　“卫郎？”
　　见都见到了，还有什么好避的？他抬手施礼：“小娘子安好。”
　　语气平静，心里却在疯狂地长草。
　　这才多久没见，她好像又长高了，隐约有了窈窕少女的样子。果真是女大十八变，一天不见就变样。
　　——阿呸！他在想什么呢？不是早就决定了吗？他不该有别的心思。何况，她还小呢……
　　卫廉面无表情，内心却乱糟糟地东想西想。先前在外头打仗，没什么感觉，他还以为之前只是内心一时波动，现下他又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军营待久了。
　　可是白家不乏妙龄婢女，他瞧着也没感觉如何！再说，他就算有什么心思，也该想着已经长成的窈窕女郎才对！
　　“……卫郎，你以为呢？”
　　嗯？卫廉接收到白萦投来的询问目光，呆住了。她刚才说了什么？他没留心听！
　　他内心已是满头大汗，表面上只能装镇定：“小娘子觉得怎样就怎样。”这么回答，应该不会有错吧？
　　白萦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竟承认了？”
　　呃……他到底承认了什么……
　　白萦刚才其实说了好几句话。
　　第一句是：“你来得好早，阿兄不在呢！且要等一等了。”
　　第二句是：“卫郎可有喜欢的菜色？我家厨子是从京中带回来的，京中流行都能做得。”
　　第三句是：“你们这次也太凶了，征西将军大约才到齐州，你就收了两县，叫他脸往哪里搁？这样要得罪人的！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结果他答了那么一句。
　　白萦觉得有点不妙，还是想劝着他一点：“你这样太急了！周将军现下处境不大妙，这么做会给他惹麻烦的。”
　　卫廉：“……”心里猜测，这是在说他收复那两县的事？
　　白萦见他不答话，还以为不高兴她指手画脚，便道：“不是我要多管，你有你的考量，可说不准哪里没有想周到呢？再说，咱们人手不足呢！攻下县城，要抚民的吧？长岭都没有足够的人手。”
　　听到这里，卫廉有点回过味来了，说道：“你放心，暂时不会再掠地了。”
　　白萦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不大对。什么叫你放心？他又不需要跟她交代！
　　两个人尴尬地隔着窗站着，就这么走人不合适，想谈话又没有话题。
　　卫廉觉得自己应该避开的，然而就是迈不动腿。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发现和白萦之间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打仗……
　　于是，他打破沉默：“听说卫所征了兵？”
　　“是呢。”白萦还以为他误会了，之前她去青州求援的时候，曾经说过阿爹执政周将军掌兵的话，他是不是以为，自家要甩开凤翎军单干？于是她慢慢解释，“你们不能时时留守，长岭县城需要人看着，粮草之类的也需要人护送……”
　　卫廉张了张嘴，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又觉得这样太急切了，吞了回去。
　　“嗯。”最后就应了一个字，还面无表情的。
　　白萦倒是不以为意，她记忆里的卫廉，比这还冷漠，这样子都算好说话了。
　　“对了，你离家也很久了吧？年底需要回去吗？”她总算想到这件事。
　　卫廉漫不经心：“看情况，只怕战火纷飞，不便回京。”
　　“到年底应该没问题的。”白萦说，“你可以取道青州，那一路还算太平。”
　　卫廉看着凤仙花没说话。
　　白萦斟酌着道：“听说你家已经给你定了亲，于情于理，也该送个消息回去。”
　　前世她一直觉得卫廉很可怜，家里为了名声给他早早定了亲，结果他一从军，那家就把婚帖送回来了，而卫家竟然一直没告诉他。
　　直到他及冠，算着那家小娘子年纪差不多了，送信回去一问，才知道这桩婚约早就解除了。
　　卫家不喜他从军，更不喜他跟着周烽。他离开后，卫家就再没管过他了，以至于他年纪老大还是孤身一人。
　　白萦算着时间，那家小娘子眼下还不到婚龄，此事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便鼓动他回去一趟，免得事到临头，深受打击。
　　那家小娘子，她前世见过的，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不好，只是那时身份有些尴尬。
　　卫廉与她夫妻十七载，从没说过那家小娘子的事，但她曾经听过一些流言……或许，这对他来说，是一桩憾事呢？若能成全了他，自己也安心些。
　　卫廉听她这么说，却误会了。心中千回百转，脸上便泄露出一些来，低着头好半天，迸出一句：“我知道自己定了亲，你不必……”
　　话就说到这里，后面怎么也接不下去了。
　　白萦纳闷，他脸红了？看起来有点气愤又有点尴尬，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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