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总是想篡位

　　随后几日，白萦就好像被人遗忘似的。
　　周烽没再召见她，卫廉也不见踪影，连每日操练他也不出现了。
　　白萦心里一直打鼓，不知道自己到底劝服周烽没有。
　　要说劝服了吧，不见动静，没劝服吧，又没有赶她走的意思。
　　算算时日，乱兵围城已经十几天了，整军出发不是件容易的事，月内要是不给她回复，怕是来不及……
　　可是那几人不见她，她也没办法，只能天天跟圆真他们几个蹲在校场看操练。
　　齐二郎和汤德羡慕得不行，私下商议，回去后跟林明达说说，能不能一起投了凤翎军。
　　这就罢了，让白萦惊讶的是，圆真看得也很专注。
　　有凤翎军的军士看他有趣，教他练两手——你可是和尚诶！她在心里想。
　　百无聊赖地蹲在校场，忽然看到卫廉走过，白萦连忙赶上去。
　　“卫郎！”
　　卫廉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嗯。”
　　“且等等！”白萦看他去的方向，就是周烽所在的大屋，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可否带我去见周将军？”
　　卫廉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白萦年纪未到，身高到底不如成年人，偏偏卫廉长得高……
　　身高的差距，造成气势的落差，白萦被他越看越气弱。
　　她是不是太着急了？
　　“你还想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动将军吗？”他终于说话了。
　　白萦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想问问结果……”
　　“你还是老实等着吧。”卫廉淡淡道，“当然，要是不愿意等，现在就可以走。”
　　“喂！”
　　卫廉头也不回，拐进去了。
　　白萦无可奈何，只能怏怏回到校场。
　　“小娘子，怎么了？”齐二郎抽空问了她一句。
　　白萦坐在木阶上，有气无力：“卫郎不肯带我去见周将军。”
　　齐二郎露出愤慨之色：“这个小白脸，好大的架子！”
　　刚说完就被汤德捅了一下：“你不要瞎说，小心让人听见。”
　　齐二郎不屑：“听见又怎么了？”
　　“他是正经武官呢。”汤德说，“我们想投凤翎军，背后说人，不大好。”
　　齐二郎心虚：“不过随便说说……”
　　汤德转头安慰白萦：“小娘子别着急，大军出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们没赶我们走，就是还有希望。”
　　白萦点点头：“但愿如此。”

　　另一边，卫廉进了大屋。
　　周烽和公孙允都在，白萦见过的那个文书，正在禀报。
　　这文书叫薛辽，字子远。三王之乱结束，周烽身边的谋士文官，有被调走的，有攀高枝去的，剩下的，只有公孙允和薛辽担得起事。
　　看卫廉过来，周烽随意指了指座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卫廉行了礼，便安静地坐了，没打断薛辽的话。
　　“……事情就是这样，下官生怕打草惊蛇，又让人撤回来了。”
　　薛辽在说的，是酒馆的事。
　　那间酒馆，果然如白萦所说，有很大的问题。他们每旬都要去大城采买，借机送消息出去。
　　公孙允叹了口气：“真叫白小娘子说准了。”
　　周烽心情也很复杂，他知道自己招人眼，却不知道退到了青州，还有人时时盯着他。
　　“这么说，我们的动向一直被人所知。”
　　屋内气氛沉闷，四人心情都不好。
　　“将军，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们是不是动一动？”公孙允请示，“原以为我们在韬光养晦，谁知早有黄雀盯着我们。这么下去，我们会越来越被动。”
　　周烽没说话，轻轻敲着桌上邸报，似在沉思。
　　薛辽则道：“余事暂且不提，这颗钉子一定要拔掉！将军，此事交予我，待我仔细思谋，抹平这酒馆！”
　　“不妥！”公孙允道，“拔了这颗钉子，对方就会安置下另一颗钉子。我在明敌在暗，到时候我们又要落入被动。”
　　“那要怎么办？”薛辽虽是文官，脾气却急躁，“难道让他们继续盯下去？下官实在不服！”
　　公孙允笑道：“当然不可能。这事，那白小娘子不是已经给我们出了主意吗？”
　　薛辽一愣。
　　公孙允慢声道：“我们缺少消息渠道，对方却消息灵通，若是能为我们所用……”
　　薛辽被点了一下，默默思量起来。
　　“将军，您以为呢？”公孙允求问周烽的意见。
　　周烽笑道：“先生说的有理，就这么办吧。”他顿了下，“务必打听出，盯着我们的，是什么人。”
　　薛辽答应一声：“是，下官定然将这事办得干净利落！”
　　说罢此事，周烽看向卫廉：“九郎，你有话要说？”
　　卫廉点头，轻声道：“既然此事为真，将军要怎么处理长岭之事？我们要不要奔赴齐州？”
　　他刚说完，薛辽就道：“一直有人盯着我们，擅离青州，只怕会有麻烦。”
　　卫廉便问：“薛参军以为不动为好？”
　　薛辽答得机警：“酒馆之事不理干净，我们不宜动作。”
　　卫廉便不再说话。
　　薛辽所说，只是意见，还要看周烽如何决定。
　　公孙允的想法，和卫廉是一样的。薛辽主静，他却主动。
　　“将军，事不宜迟，齐州之乱，已经半月有余，再拖下去，只怕收拾起来麻烦。要是长岭已经城破，我们过去就没了名头接管。”
　　照公孙允的想法，最起码要把主官保留下来。这么一来，只要白士寻向朝廷上书即可。不然，他们凤翎军以军掌政，就犯了大忌了。
　　“将军三思！”薛辽忙道，“我们已经是他人眼中钉，这时候动了只怕难收拾。”
　　“薛郎胆子未免太小。”公孙允不以为然，“就算我们不惊动他们，处境也难有改善，何苦困在这贫瘠之地？”
　　薛辽并不退让：“我凤翎军如今只剩三千余人，这可是我们东山再起的本钱，去了齐州，再有损失该怎么办？”
　　“去了齐州，我们方好募兵。”公孙允接过去，“齐州肥沃，人口众多，如今百姓流离失所，定有不少青壮投军。”
　　薛辽还是摇头：“太冒险了，我们对齐州一无所知，不过那小娘子几句话，作不得准。”
　　两人争到这里，齐齐看向周烽。
　　“将军，您以为呢？”
　　周烽道：“你们说的都有理。”
　　两人都是眉头一皱，这是要和稀泥？不会吧，将军一向决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只听周烽继续道：“机会不可放过，但凤翎军也不可轻动。所以……”
　　他看向卫廉：“九郎，予你一千兵马，先去齐州如何？”
　　屋中其余三人都是一愣。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薛辽：“将军！卫郎虽然是您的学生，可他到现在，也只是打了几回山匪流兵，未曾独自领军。现下齐州那般情形，只怕不易收拾。”
　　公孙允则道：“一千兵马，够吗？齐州地大，乱兵又多……”
　　最后是卫廉，听周烽说让他领军，倒是很平静，只提了一个问题：“我如今的职官是副尉，最多领五百兵马。”
　　“这有何难？”周烽道，“叫史达随你去就是。”
　　史达是凤翎军内一名校尉，可领数千兵马。
　　卫廉当下起身抱拳：“领将军令。”
　　“……”薛辽看着他，“卫郎，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公孙允已经领会了周烽的意思，抚掌大笑：“妙啊！凤翎军不轻动，将军还在此地，那些人就没了名目。卫郎以操练的名义，拉着一千兵马走人，谁也不好说什么。如此一来，将军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薛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公孙先生，您说的这个前提，是卫郎顺顺利利把长岭救下来，战损不可过高，也不能惊动齐州兵。不是下官瞧不起卫郎，即使是个老将，也难完成这样的任务吧？”
　　这倒是。公孙允也有此一忧，以商量的口气说：“将军，是不是再调拨一些兵马？”
　　不料，说话的却是卫廉：“不妥！凤翎军如今只剩三千余人，超过一千，就会引起注意。”
　　“可只有一千人，你有把握吗？”公孙允问。
　　周烽这时才道：“九郎，此事你要想好。若是你做得到，便交予你，凤翎军前程如何，全系在你身上。若是做不到，万万不可逞强。”
　　卫廉毫不犹豫：“可立军令状。”
　　他这么自信，薛辽也无话可说了。
　　周烽倒是很欣慰：“此事若是办成，我便为你请功。到时候，一个校尉肯定跑不了。再有军功，入将军列就容易了。”
　　“是。”卫廉很平静，他很自信，觉得拜将是理所应当的事。
　　“薛郎。”
　　听周烽唤他，薛辽出列：“下官在。”
　　“你随九郎一起去。”周烽道，“他若有什么想得不周，尽力提点。”
　　兵马出动，当有文官随行抚民。既派了卫廉领兵，公孙允和薛辽必要去一人。
　　薛辽还以为会派公孙允随军，没想到派了他。但他半点疑问没有，直接领命：“是。”

　　白萦得知消息，已经是数日后。
　　凤翎军一如往常每日操练屯田，还是她看到堡中民夫妇人行动起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要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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