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上)

作者:酒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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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贪玩(三)


      又被戏弄。
      邱灵赋心中翻腾着极端而毫无来由的怨恨和毒辣。
      今日在雨花楼前,邱灵赋就被这人压着啃了半天。像是被蛊惑一般,随着他意乱情迷,竟然沉沦下去。而后,还未等那艳意夫人从楼中出来,阿魄便甚至二话不说抱起邱灵赋到别处去。
      幸得路上逃脱,可一身狼狈与羞怒地回到雨花楼,却懊恼地发现那艳意夫人早已离开,只剩自己与许碧川孙惊鸿干瞪眼。害得邱灵赋心中不禁暗暗猜测,这阿魄是否是在阻止他去探究这艳意夫人之事。
      又懊悔自己迷迷糊糊,竟然再次遂了阿魄这肮脏心思的意。
      这几个时辰,邱灵赋便都对那阿魄爱理不理,心里千百番算计却在心中酝酿。
      害怕阿魄真会在今夜坏自己的计划,邱灵赋便早就做了打算,趁着晚膳出来兴风作浪。
      此时看来,这阿魄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将他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在暗处却不出手,也不作何居心。
      那边玄思道长与渡德大师向“孙倾红”说明了方才情形,丁宫主看那“孙倾红”那帘幕之后的视线似乎一直往这里来,心脏像是被鹰抓住了似的,让人按捺不住。
      便咬了咬牙,缩在袖子之下的手拽了拽,那手上伤痕的疼痛让他有了些底气,他抢先一步道:“孙掌门,不知能不能原谅丁某多嘴在这里说一句。因为此事不说,丁某怕对花雨叶······会不利。丁某建议,孙掌门可对这阿鹊姑娘调查一番,看看是否与那邱灵赋有什么勾当。”
      阿鹊听了此言,只是狠狠往丁宫主那边瞪去,但不过是一眼,又收回来,小心又怯怯地看向孙惊鸿。
      “哦?丁宫主说阿鹊姑娘与邱灵赋一同陷害丁宫主······怎么,丁宫主不会怀疑到孙某身上来?”雌雄莫辩的声音隐隐透露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丁宫主一惊,心想糟了糟了,此前的话没考虑周全,一句话把孙掌门也圈了进来。
      还没等他亡羊补牢地多说几句,一旁的陈巍便冷嘲热讽:“哼,这可说不准!”陈巍看花雨叶和邱灵赋都不爽快,巴不得这事越闹越大。
      这声音说得不小,那边邱灵赋又怎么会没听见。
      可邱灵赋开口却不是针对那故意挑衅的陈巍,而是那在一旁缩着的丁奢:“丁宫主,你刚才是说······我和阿鹊姑娘陷害你?”
      丁奢一听到这总是状似无辜的声音,就恨得牙痒痒:“是,丁某亲眼所见,你······”
      “其实我倒是想和阿鹊姑娘一块,阿鹊姑娘却都不理我,总是伤我的心。”
      面露委屈,邱灵赋走近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的阿鹊。
      阿鹊看他的眼神中却有些怪异。
      “阿鹊,你······”
      邱灵赋正要说话,阿魄却上前来一把挽住他,对在场的道,“我看这里场面混乱,人多耳杂。又是各人有各人的说辞,不如孙掌门提供个地方,大家坐下来好好说。”
      阿魄方才这话,像是对众人所说,又像是劝诫邱灵赋什么。
      而此时两人动作有些亲密,有的人不由得都把目光放在阿魄揽住邱灵赋的小手臂上。都知道阿魄与邱灵赋两人是一伙的,可这亲昵的动作,看着却有些······难以言喻。
      阿魄方才说罢,目光又忍不住放在邱灵赋身上,眼里渐渐溢出那种纯粹愉悦的笑意。
      这种潇洒的笑意在这中和英气与秀气的脸上漾开,吸引了周围许多目光,这些目光来自男男女女,无一不暗露惊艳之色。
      可邱灵赋却不喜欢,他总是能从阿魄的笑中感受到冒犯之意。
      邱灵赋暗里一挣,便把他的手甩开了。
      阿魄也不介意,将手收回,轻握成拳,笑了笑。
      针对阿魄的提议,那边众人都觉得认可,渡德大师与玄思道长一商量,便都同意了。孙倾红让含嫣去准备场合,大家一道过去。
      有人拿着怀疑的眼光在丁宫主、阿鹊、邱灵赋三人身上来回晃悠,尤其在邱灵赋身上,更是多看了几眼。
      可这三人神色有的凝重有的轻松,却无一有心虚的潜逃之意,似乎彼此之间都在权衡拿捏着什么。
      也有人拿眼睛去看烈老鬼,琢磨着这烈老鬼会怀疑谁。可那烈老鬼面色阴沉,眼睛不在那三人身上,打量的方向,竟然是陈巍。
      明知身上早引来了不少目光,阿魄却好似没看见似的,往邱灵赋身边凑。
      邱灵赋不动声色,往一旁移开了几步。
      “太急了,做出来的都是坏事。”阿魄压低声音,在邱灵赋耳边道。
      这是谁害的?要不是因为阿魄,自己怎么会想要快刀斩乱麻。
      心里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恶劣毫无意识,却把一切怪罪于阿魄。但嘴上只硬道:“那很好,我不想做坏事以外的事。”
      阿魄笑了:“你怎么不怪我?”
      “怪你不如直接杀了你爽快。”
      邱灵赋说这句话的时候,欢愉的笑意在那如月澄澈的眉眼间展开,光是放这狠话的得意模样,就让阿魄看得心里喜欢。
      可阿魄听了这话,不见得生气,嘴边噙着笑凑到邱灵赋耳边,低声道:“你好像已经忘记了,只要我不给,你都不可能有杀我的机会。我给过你,你又不要。”
      邱灵赋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立刻露出猫儿一般警惕而杀意的意味来。
      “······你舍不得杀我,也舍不得让阿鹊因你的算计而一人面对丁宫主。”
      邱灵赋听了一顿,随即一股怒意冲上胸口,可又不屑道:“无稽之谈。”
      阿魄看邱灵赋说话这般急促简短,毫无戏耍人时那种从容不迫,说完之后这人便懊悔了——自己说出来应该更冷静些才是。
      心里觉得有趣,便不禁又一笑,“希望你能聪明点。在你自己身上。”
      两人窃窃私谈,那英姿飒爽的少侠嘴边的笑,在夜里都如阳光一般耀眼,而五官精雕细琢肤色雪白的少年,面上没了往日的没心没肺,此时流露出厌恶之态。
      在外人眼中,两人同被怀疑上身,可身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眼睛都是在对方身上。
      “我猜,你该是用了什么法子,今天是刻意引了阿鹊发现烈百溪,才让两人爆发冲突,是吗?”
      选的是阿鹊不是云乔,那当然是因为阿鹊武功好一些,能撑到人来。性子又倔,定是要把事情闹大的。
      邱灵赋把脸别到一旁,不愿理会这毫不留情挑开心中暗藏心机的一言一语。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丁奢虽然理屈,但在江湖的声望比你和阿鹊姑娘大多了,阿鹊姑娘那边可不太妙······你是想让饭酒老儿再胡言乱语一番吗?”
      一行人穿过一路花草,悉悉索索的声音,把人声掩盖了几分。
      “饭酒老儿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哪来的胡言乱语?”邱灵赋斜视着阿魄,说得那般坦然。
      认真而无辜的神情,倒是真有点像一位事不关己的可怜过客。
      但阿魄眼里,那双瞳中的狡黠却那样明显。
      “啧啧。”有滋有味端详了好一阵,阿魄摇摇头。
      拖沓着步子,仰起头来,看着花雨夜灯火通明染得明亮的天空,叹了口气,懒散道,“何必这么花费心思?你要对付丁奢,不如求我帮你,这样你只需乖乖躺着,保证让你满意,舒舒服服的,绝对不会让你有半点难受。”
      后面这句话,阿魄坏着心思,着重点了个躺字,这整句话的意思便旖旎了几分。
      邱灵赋知道的坏事一向比好事多,哪里听不出来。转过头来去瞪阿魄一眼,可眼神却只落到他嘴里叼着一根方才不知从哪折来的草枝。
      将草上日月光辉与清冽雨水洗涤过的尘埃一并放在嘴里,邱灵赋看着,那笑容更是轻浮得紧。
      不甘心地把嘴一撇,调高声腔,“我不难受。把丁奢这样自大的家伙一点点一丝丝地,弄到垂头丧气生不如死······我可是细嚼慢咽的享受着。”
      “这种无聊的报复有什么好享受?”阿魄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邱灵赋的发丝,“不如换种玩法,把我勾得目光再也离不开你,你看怎······唔!”
      手心一疼,邱灵赋一根针出其不意扎进了阿魄的手心之中,他口中下流戏言被粗暴截断。
      “五指连心,疼吗?”得意地一挑下巴,这种阴险招数能在阿魄这里得逞,确实值得他耀武扬威。这笑容在那月色下那么惹眼,就像月光下肆意漾开的清泉,就连其中虚浮的自满和恶意的喜悦,都纯粹得清冽。
      像是害怕破坏什么,让阿魄的呼吸不由得小心了。
      “呵。”阿魄轻轻喟叹,“五指连心。”
      邱灵赋的笑一僵,拈针的手在袖下被温柔握住。阿魄甚至加了手劲,邱灵赋能感觉到那根针被一点点往阿魄手心深处刺去。
      邱灵赋惊讶地看向他:“你······”手下意识往回抽,却完全使不出劲。
      手就像是被阿魄用五指山困住的毛猴,进不得退不得,全然只听这尊佛的意思。
      “你心疼了?”阿魄笑道。
      夜风凉,吹得鬓边碎发飘动,即使一身灰不溜秋的粗布衣,却是风姿飒爽的少年郎。
      即使心中诧异而恼怒,可邱灵赋的神情有模有样,“心疼,我心疼我的针,要沾上流氓脏血。”
      “装模做样。”阿魄道,手中轻轻捏了一道邱灵赋的手掌,像是在提醒,眨眨眼,“可别忘了,十指连心,你骗不了我。”
      邱灵赋琥珀色的眼眸看着是永远凌厉不起来,此时看着阿魄,竟然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条道上,前后还有许多人,远的近的,悉索的草声把彼此都扯远了距离。半人高的花草和夜色也把手遮得隐隐约约,邱灵赋不动,阿魄不说,竟然没人发现此时两人十指相扣。
      虽然邱灵赋万分不情愿,而阿魄指尖还有血滴流下。
      邱灵赋想要不动声色挣扎一番,却是半点也动不了。
      “想我放开?”
      邱灵赋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如何奇怪,这针中虽无毒,自己却坏心思沾染了一些药粉,让被蛰伤的人成倍地疼痛,比盐水沁透伤口还疼的······可阿魄看着自己还笑得出来。
      邱灵赋的眼神从未遮掩,阿魄一眼就能看出邱灵赋想着什么:“不过是点小伤,你要是狠心一点,不妨泡点蚀骨泉,那个疼可比你这点东西疼多了。泡过的针只要一根,都能疼的你大哭求饶,有再多的仇未报,有再多的情放不下,都宁愿自刎死去。”
      一双眼紧盯着邱灵赋,这声音越说越小,像是在吓唬他。
      邱灵赋避开他的目光,神色不自然道:“说的你试过似的,你想显摆你刀尖上走的阅历,见多识广么?”
      阿魄竟然没有否认,只是好笑道:“这有什么好显摆,成日在市井之中捉弄人,吃喝不愁,这才是要显摆的。”
      邱灵赋肯定此人是在嘲笑愚弄自己。
      “呸。”邱灵赋恨这一副无论怎么样也那他没办法的模样,就和阿魄明知道自己给的松子糖中下了药还非要吃一样,不但让人解不了气,还反将一军让人摸不着头脑,心里好似堵着。
      “就算不疼,把针往自己手中扎的,难道不是傻子?”
      阿魄口头上向来大胆,“我可没那么大方,为了这点疼放弃执子之手的机会······嗯!”
      邱灵赋方才还因为好奇而惊讶犹豫着,现在这针倒是自己要把它深入了。
      “好。”阿魄喘了一口气,便像是已经渐渐适应了那种疼痛,可说话之中却还微微地喘息。“看来你也不愿意放开我的手了。”
      气急败坏只会取悦捉弄自己的人,这点邱灵赋比谁都明白。
      可是想要把手往回抽,却依旧抽不回。偷偷环视一圈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的不断往这里看。自己不过是一个幅度微小的环视,就已经被有心人认做自己做贼心虚,开始窃窃私语。
      现在这种关头,自己还得与丁宫主对峙,还想着扳回一局,哪容得这么多质疑的眼神?要与阿魄大动干戈怕是不可能了,难道只能忍着,像是偷-情的男女般过了这片草丛吗?
      心里不禁埋怨起花雨叶的花花草草来。
      “你不是毒啊针啊的,多得很吗?”阿魄倒是好整以暇,侧着头,少年英气而黑亮的眼睛饶有兴致看过来,性感的唇叼着草枝一晃一晃,惬意得很。
      手上的伤痛对他倒像是毫无影响,但额上渗出的汗水本是痛觉败露的凭证,可邱灵赋却没有看到,他每当把双眼放到阿魄身上,就极少会看到阿魄眼睛以外的地方。
      明明受伤的是阿魄的手,可浑身僵硬的却是邱灵赋。
      夜凉如水,明明此处人影绰绰,两人将要面对敌人。可阿魄却觉得安宁舒坦,天地无垠,可以静思。
      但既然安宁舒坦,为什么胸口之中又跳动得如此厉害?
      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紧绷着身子的白皙少年,月色下,长发朦朦胧胧地铺在身后,眼中纯净得偏执。
      把心中的情感极端地忽视,把恶劣的索求极端地放大。可实际上,又单纯而无意识地被自己所忽视的情感牵着走,像是混混沌沌未开窍的固执猫儿,极恶又极真。
      世间有人如此独一无二,怎能不心生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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