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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击(三)
邱灵赋眼睛不由得从那人明亮如水的眼眸,移到了他那嘴角微扬的唇上,他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那线条坚毅的唇上依旧残留少年的柔色,让邱灵赋不由得多看几眼。
可邱灵赋却别过头去:“走开。”
阿魄却不听,偏要坐在床边,嘴一掀便促狭道:“那就谢谢你了,我还以为难得受你一次恩情,我得亏大了。”
他放下这样足以挑起邱灵赋心中不平的话,站起来便佯装就要走,身后邱灵赋果不其然又拉住他。
······邱灵赋这点不愿吃一点亏的小心思阿魄倒是吃透了。
那手明明只是扯住他的衣袖,阿魄却感觉是拉住他的手似的,心中一片悸动。这可是邱灵赋第一次对他露出挽留之态,虽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让阿魄胸中涌出一股源于爱意的,难以抑制的冲动,恨不得转过头便死死把那个人抱在怀里。
他却回过头,面色如常:“怎么了?要反悔,这可不······”
话才到一半,那邱灵赋便从床上一跃而起,一张形貌灵秀的面孔便逼近阿魄眼前,阿魄在那瞬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邱灵赋半跪在床上,一只手抓住阿魄手臂让自己的身子能更好靠近那人。阿魄借着夜色,看到那凉薄却诱-人的唇朝自己凑了过来,口中微张,露出了柔软润泽的舌头。
邱灵赋那眼眸也因注视自己的唇而半阖着,像是喝醉了一般。
阿魄霎时心跳如鼓。
两人之间不过咫尺之间,彼此呼吸都能吹到对方脸上。阿魄一低头便能再品那唇的味道,可他却能逼着自己按捺不动,他知道自己此时如同一只布下天罗地网的蜘蛛,一动不动不去惊扰那猎物,只是为了享受那猎物自己走进陷阱的过程。
就要凑近那唇,邱灵赋却警觉停了下来。方才阿魄那般自然而然的挑衅,一如两人之间以往,倒是让他放松了警惕。可现在这两人的沉默便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把那点懦弱的直觉抛在脑后,抓着阿魄那手臂又使了点劲,往那人再凑近了一点。
可这停下又凑近的动作,却让这沉默的空气仿佛更是异样地灼烧起来。
这样的气氛陌生又可怕,让邱灵赋莫名地胆怯。
与遭遇死亡威胁或是见神见鬼的胆怯不一样,这种胆怯使得他心跳加速而非浑身冰凉,更有一股燥\热之感悄悄又迅速地爬上了从来冰冷的脸颊。
邱灵赋呼吸急促了两下,猛地把阿魄往前一推。那以往自在洒脱的阿魄,此时如那梦醒的痴人,混混沌沌似的,忍不住往前追了一步。
可妖物一般蛊惑着他的邱灵赋,却已经逃一般地躲回被子里,把那被子当做坚固的堡垒一般死死防护住自己:“滚!”
方才强烈的渴望和等待的煎熬,让阿魄此时失落又无奈,他眼睛通红盯着那团紧裹着的被褥,甚至想和曾经几次那样,把他从床上抱起扔在地上,点了他的穴,不顾他的瞪视与抗拒,对他做点什么,狠狠惩罚他的言而无信和变卦。
可这番心生的暴躁之中,他又寻得一丝足以安抚和平静自己的甜蜜与新鲜。
方才一瞬,那人的凑近与主动虽让他意乱情迷,可那拒绝之时邱灵赋紧张的模样,却让他足够品味良久。
实际上,这少年真正的青涩在邱灵赋身上鲜少看见,这人身上只有顽童的劣行和老谋深算的贼性。
好像丢了一块诱人的糖糕,却得到了一碗蒸腾着热气的米粥来饱腹,这比赌气而毫无意识的主动亲吻,更让他心潮澎湃,如获至宝。
邱灵赋紧张又安静地裹住自己,听着身后竟毫无半点动静,心越来越沉。
这阿魄要是不走,自己可也真拿他没办法。
即使被阿魄说得颠三倒四,可邱灵赋却似乎有感觉,此举无法真正羞辱到阿魄。这种登徒子一般的戏弄,对路边的大小姐或是姑娘家一定是羞辱,可这对阿魄一定不起效。
邱灵赋在心里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他认为这人脸皮厚着,是没有什么羞辱可言的,就像一开始在醴都街道上被孩童戏弄,能一笑把一切泯为清风。
所以他才临阵逃脱,没有真的这么做。
他紧紧抱着自己,等了半天,又悄悄回头看去。
身后空无一人。
这人到底是武功已入臻境,离开了也悄无声息的。
第二天一早,吃早饭的时候邱灵赋一直没给阿魄好脸色看。
吃完了赶路,邱灵赋一溜烟就钻上了马车,把自己吃的往旁边一放,刚大爷一般躺下,外边又钻进一人。一看竟是阿魄。
邱灵赋抬眼:“你进来干嘛?没你的位置。”
阿魄看了一圈那摆在车里四处的零嘴点心,嘴边一笑:“你再吃个半天不久有位置了?”
邱灵赋对外面喊道:“许碧川!小石!你们坐进来,让这个家伙出去。”
这喊话里竟然还带上了一些佯装委屈的音调,那许碧川邱小石一向是迁就他的,自己往往嚷嚷这么几句也许就妥协了。
“你腾个位置,将就一下,今天就到花田了。”许碧川的声音从车外飘来,不冷不淡。
“小石小石,你坐进来,我背后的伤好像又裂开了,你进来照顾我。”邱灵赋转移目标,哼哼唧唧,语调里还颤着,似乎快要不行了,可实际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却还轻藐着看着阿魄。
小石榆木脑袋却是没反应过来:“小少爷,你用了许诸葛那药不是早好了吗,昨晚怎么了?怎么又裂开了?”
一提昨晚,车内两人便对视了一眼。
只是阿魄揶揄的笑,而邱灵赋眼底却微愠。
邱小石可不知道自己无心一句话给车内气氛造成了影响,又道,“我赶着车,你有什么就找阿魄看看,你们江湖的伤,他可能更懂一些。”
阿魄看邱灵赋垂头丧气,似乎认了命,便把座上那些吃的捧在手里,自己坐在邱灵赋身旁,挑眉道:“要我看看吗?”
这话好似在炫耀,邱灵赋蔫蔫扭过头,反讽道:“不要,你越看这伤口越重。”
这说着马车开始缓缓行动,许碧川的声音又从外边传来:“说起来阿魄少侠还给邱灵赋送了一块宝物,让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治伤的时候痛苦能够缓上一缓。恕许某好奇,不知能否问问这宝物从何而来?”
这语气拿捏得好,似乎是不经意的随口一问罢了。
邱灵赋也往阿魄那边看去,阿魄回视他,却面不改色道:“偷的。”
邱灵赋噗嗤一声被阿魄这话逗笑了:“还当你什么身微志广的正人君子,饿了不偷不抢,怎么?偷羽天罗就能理直气壮了?”
阿魄喟叹道:“自从遇上了邱小少爷,我可就近墨者黑了。”
“阿魄少侠对邱小少爷可真是情意深重。”许碧川赞叹了一句,可似乎意有所指,果然他又顺意道:“阿魄少侠与邱小少爷认识很久了吗?”
马车快了起来,两旁参天的大树像大楼一般在两旁后退,风呼呼灌进来,把邱灵赋吹得正舒服。
“不久。”邱灵赋率先答到。
“蠢。”阿魄却好笑,这许诸葛都能看出的端倪,与此相关的邱灵赋却想不明白,“你娘的事,你饭酒老儿的事,你当我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说我认识你多久?”
邱灵赋一听,轻松惬意的神色忽然肃穆起来,紧张道:“什么时候?饭酒老儿,不是那夜你跟我······”
阿魄不是说是跟着饭酒老儿到了紫河边,后看到卸去伪装的自己么?
阿魄笑道:“我不跟着你,又怎么找到饭酒老儿?你猜我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
邱灵赋也嗤笑道:“你那夜被小孩子逗,我便发现了······哎,你那手里的栗子给我点,我刚叫那伙计热了。”
他眉眼中的别有深意是那样顽劣,硬是要提阿魄被小孩子捉弄的事。
阿魄倒是没有被激怒的样子,他把手中的那包栗子拆开,还贴心地剥了一个,送到在那懒洋洋侧躺的邱灵赋嘴边。
邱灵赋却毫不领情,抬眼瞅了那阿魄一眼,把那眼前的栗子抢到手里,才抛起来吃了。
阿魄等他吃好了,才道:“要是我说我跟了你三个月呢?你那饭酒老儿,我两个月前在其他地早就见识过了。你信不信?”
邱灵赋果然神色一变,一双眼鹿似得警惕又惊异起来,审视起阿魄那懒懒散散的笑来。
车外许碧川却道:“三个月。倒也不多,不过是年关前后,那会儿含嫣正巧给你们送去年货。”
这许碧川果然是心细如发,阿魄对此人不由得真心敬佩起来。
那邱灵赋也是一点就通,醒了过来:“你是跟着着含嫣找到我的?”
阿魄不置可否,只对外边的许碧川佩服道:“许诸葛果然聪明,只不过许诸葛对花雨叶之事还真是了解,看来与花雨叶交情也是不错。”
与花雨叶的交情?这话套得太直白。
没想到居然被反着阿魄揣测一笔,许碧川只含糊道:“我与大多数门派交情都不错。”
看这阿魄竟然不理自己,邱灵赋伸长了手,那纤长的指头便往阿魄大腿上一刮:“你跟着含嫣干什么?你跟了我三个月,我怎么会没有······”
邱灵赋忽然不说话了,猛地看向阿魄,眼里一簇火光闪过,他想起阿魄的一句话:我不想被发现,就绝对没有人能发现。
这样的本事,他相信阿魄绝对有能力做到。
“你什么意思?”邱灵赋忽然的质问,让车外两人奇怪对视一眼。
“嗯?”阿魄明知故问,“什么意思?你说你发现我跟踪你的事吗?”
他嘴边含笑,又在邱灵赋耳边悄声道:“我比你对周遭的事物更敏感,如果我愿意,是绝对不会让我跟踪的人发现我,他一辈子都发现不了我······可你厉害,我被你发现了。”
风灌进车里,阿魄耳旁碎发飞舞着。他这么说着,唇边那笑别有深意。
邱灵赋的观察力全凭与生俱来的敏感,可这比不上阿魄后天刀刃上去来的磨砺。
邱灵赋爬起来,看着另一条座上歪着头轻哂的阿魄,“你故意让我发现,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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