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先生的蛋糕坊[试阅]（已出版）

　　屁股上的疼一直持续到老虎走到自己家楼下都还没消失。猫先生的力气可真够大的，老虎揉着屁股开门进去。
　　因为有了工作，老虎宅在家的时间并不多，打开电脑写了几个字后，灵感是有了，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思绪飘忽不定，脑海里时不时地冒出猫先生的身影来。
　　好奇怪啊……
　　老虎写了几个字就停下来想心事，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在蛋糕坊打工的这段时间，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只是三两句的沟通，有的多说几句，可能因为大家都爱吃蛋糕，彼此就好像成为了朋友。心放得开了，思路与灵感也开阔起来，坐在电脑前脑袋里不再空空如也。以往这种情况下，老虎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片刻，便能飞速完成一期的稿子任务，可今天的情况彻底相反。
　　脑袋里装满了东西想要写出来，心里却不知为何想要作怪。
　　并不聪明的老虎找不到对策，既然自己写着写着就想到猫先生，那么不如带着笔记本电脑直接去店里写好了，说不定问题就此解决了。
　　神经大条的人，往往都是行动派。椅子还没捂热，老虎背上电脑又回到蛋糕坊。
　　猫先生看到老虎去而复返，身上多了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怎么回来了？”
　　老虎转身看着落地窗旁的一排座位，那边三三两两的人群零星地围坐在一起。在最后、最靠里面的那张桌子因为位置的缘故，不能够让人面对面坐着，只能一人背对墙而坐，一人面对落地窗坐下。这样的坐法让人有疏离感，同伴们喜欢面对面的交流，所以平时那个座位基本都是没人坐的。
　　“那里我可以坐吗？”老虎指着角落的座位问猫先生。
　　猫先生直接说：“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坐在那里码字。”
　　老虎刚来打工的时候，猫先生曾经问过他的工作，在知道他是自由撰稿人时，少不了惊奇。恕猫先生眼拙，他实在难把这种呆头呆脑、逻辑混乱的人与心思缜密、情感细腻的作者联系在一块。
　　“你是不是写童话故事的？”猫先生曾经这样问过。
　　“怎么可能……我是写、是写……”老虎结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一脸窘迫的模样，让猫先生没兴趣继续追问下去。说不定是写□□小说的，猫先生心里暗自有了结果。
　　今时今日，老虎带着电脑，说要在他店里写小说。猫先生第一反应就是，他竟然来自己的蛋糕坊写□□小说，实在太……太变态了吧。万一被前来消费的顾客不小心瞟到，那可怎么是好。
　　猫先生漫无边际地臆想着，根本没考虑到老虎写的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个题材。
　　为了防止老虎的“□□小说”被客人看到，猫先生挑了个最简单的理由拒绝老虎坐在那里：“你有钱消费吗？”
　　老虎不明所以问道：“什么？”
　　“那里是客人坐的。你坐了，客人坐哪里？”
　　老虎呆呆地问：“可是，现在那里不是没有客人吗？”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都没有。”猫先生双手环绕在胸前，趾高气扬地说，“你坐在那里，来的客人以为已经满座了，就会离开蛋糕坊转去别家，你这样严重影响我赚钱。”
　　“要是客人来了，我给他们让位可以吗？”老虎试探地发问，他很想在这里试试看，是否能集中注意力码字。
　　“唔……”猫先生考虑了几秒，心思百转千回，只要老虎离开座位，再想坐上去就难了，最终一锤定音，“可以，这可是你说的哦。”
　　老虎的嘴角立刻翘起，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猫先生，一有客人来，我就会让开啦。”等到客人走了，我就抱着电脑坐回去。
　　他们各有打算，最终的结果会是怎么样呢？恐怕没有客人来，谁都不知道吧。

　　老虎把笔记本放在最后的桌子上，等待开机的过程中，双眼无意识地四下乱看，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在忙碌的猫先生身上。精致的五官，优美的腰线，修长的大腿……真是赏心悦目啊。
　　“猫先生，给我一个巧克力拿破仑打包，啊不……两个好了，唔，算了，还是把所有的都给我吧。”早上才来过的猴子同学，兴致不高地走进来，站在柜台前犹犹豫豫。
　　老虎好奇地看着他，猫先生从来不关心客人情绪，用他的话来说，他只负责做蛋糕、卖蛋糕。至于卖蛋糕的人，对不起，都与他无关。
　　“还有八个，一共八十八。”猫先生声音一如既往的单调而冷漠。
　　虽然只有一面之交，但猴子同学的泼皮模样老虎可是亲眼目睹，他好奇地走过去问：“怎么了？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是很糟糕！”猴子同学看到老虎，郁闷地强调。
　　“发生什么事了？”
　　猴子同学张开嘴，似乎要说，但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下去：“哎……一言难尽，希望这些蛋糕能让他原谅我。”猴子同学接过打包好的蛋糕，两只手提得满满的。
　　原谅？猴子同学想要得到谁的原谅？
　　老虎见猴子同学真的在伤心难过，没好意思问，便回去坐着了。电脑已经启动完毕，他打开文档，写几行字，余光偶尔瞟到猫先生，哪怕是他从厨房里跑出来的背影也已足够支撑老虎写完很多内容。看来带着笔记本来到蛋糕坊码字，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猴子同学离开没多久，眼镜蛇同学也来了，发现没有巧克力拿破仑后，转身便离开了。老虎只看到他一眼，觉得他跟早上比起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但又想不通。思路正在被一大波灵感冲击，他没想太多，低下头继续与稿子做斗争。
　　老虎从来没体验过无数灵感一窝蜂涌现到大脑的感觉，内心的烦躁不安在碰到猫先生后全然消失无踪。前段时间他还处在恐怖的瓶颈期，毫无预兆的，他就过渡到顺畅期。老虎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猫先生。猫先生恶狠狠的叫声很恐怖，但似乎又让他享受，老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被虐体质了。
　　老虎的十指如同舞技超然的舞者，在键盘上飞舞。噼啪作响的键盘敲击声却让猫先生不太爽。
　　那只该死的老虎盯着电脑快一个小时了，头都没抬一下，他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猫先生莫名地生气，说来也巧，这时候刚好来了客人，按说要是在以往，猫先生才懒得搭理啰啰嗦嗦的客人。这次，猫先生倒是破天荒地一路领着他们来到老虎面前。
　　猫先生用他独有的命令式语气说：“站起来让座。”
　　语气生硬，老虎头都没抬一下。
　　不理睬的态度让猫先生火冒三丈，又叫了一声：“快让座啊！”不看我就算了，对我的话也置之不理，太可恶了！
　　老虎依旧不为所动，坐如泰山。
　　猫先生气得不再重复第三遍，直接弯腰拔出插头。
　　这一拔可不得了，耳边立刻传来老虎的尖叫声。
　　“啊！电脑怎么黑了？我的稿子！我的稿子还没保存呢！”老虎顺着电线看到猫先生手里拿着的插头问道，“你为什么拔我笔记本插头？”
　　猫先生理直气壮地说：“客人来了，之前我们说好的，来人你就滚蛋。”
　　“那你也得让我先保存稿子啊，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一声？”
　　“我叫了，你没听见。再说了，笔记本电脑有自带电池的，你当我白痴吗，想要蒙骗我！”
　　“我的电池早就坏了。”老虎欲哭无泪，“刚才我没听到你叫我。”原来老虎是码字太认真，沉浸其中，所以忽略了外界的干扰。
　　“我怎么知道。”猫先生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生性傲慢，要面子，还嘴硬，就算知道是自己的错也不可能拉下脸，在众人面前立即跟老虎道歉。
　　老虎哭丧着脸，两手抱着头烦躁慌乱地揉搓着自己的头发：“我辛辛苦苦写了那么多，再有几句话就写完了，现在好了，全没了！”
　　“没了就没了，反正都是你写的，等下重新写一遍好了！”
　　猫先生的回答让老虎气到爆炸，气得顾不得在众人面前让猫先生丢面子，气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第二次用这么大的声音扯着嗓子对猫先生咆哮：“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这些稿子是我的劳动果实，你知道我用了多少精力才把它们创造出来的吗？现在它们不见了，就像是我的孩子死掉了！你说过蛋糕就如同少女一样温柔甜蜜，每一份甜蜜都像是一位妙龄的少女，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欣赏，而不是搁置在一旁。我的文章也是！它们像是一杯茶，每一个字都需要含在舌尖慢慢回味。不同的茶叶泡出来的味道不一样，没有人能两次写出一样的东西，即使它们表述的意思相同，但有些词句不同，给人的感受也完全不同。而现在，你杀死了我的孩子！”
　　老虎炮轰一样吐出一堆话，说到最后声泪俱下。猫先生被这无法预料的场景弄得目瞪口呆，半天才找回魂，嘴上责怪老虎：“谁叫你非要在店里写东西。”心里却对老虎最后那句“你杀死了我的孩子”耿耿于怀，反思自己是不是先道个歉让这头老虎静下来才对——老虎现在的模样，着实让人觉得恐怖。
　　猫先生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老虎熊熊怒火越烧越旺。
　　“因为猫先生在的地方才能让我安心！你在哪里，心就在哪里，我才能安定下来！”老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发泄的话、内心的真实感受，说出这一切全凭感觉，根本不考虑后果什么的，说完才觉得，这话奇怪极了，比表白的话还让人害羞。他抱起电脑起身，不敢看猫先生，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猫先生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脸瞬间涨红，别说是两条手臂了，就连垂在屁股后面的尾巴也上下左右乱摇摆，仿佛无论摆在哪里都不对似的。他见老虎往收银台方向走去，便赶紧招呼客人坐下，跑去后面厨房躲起来做糕点。
　　他们俩此刻心照不宣，老虎为客人点单，他在后面做蛋糕。当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店里重新归于宁静，老虎透过收银台看了看位于最角落的座位。
　　虽然现在那里空着，但是保不齐等下有客人来。生性软弱的老虎，在碰到猫先生后，将自己的谦让精神发挥到最大限度。
　　站着码字固然累，但也好过自己的辛苦成果再一次死在猫先生凶残的猫爪子里吧。老虎叹了口气，刚才明明气到恨不得把猫先生按在沙发上狠狠地揍他屁股，转眼间就原谅他了，甚至还在担心，刚才那番话，会不会让猫先生不快。
　　啊……我注定是一头没有出息的老虎。老虎向上四十五度角仰起脑袋，挤了半天的眼睛，只可惜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想要装忧郁都装不来，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失败的老虎吗？
　　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收银台旁边，老虎拿起插头，寻找柜台里是否有插孔。因为有柜台的遮挡，在白天开着灯的情况下，周围的光线依旧很暗，老虎不得不猫着腰仔细“排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在犄角旮旯里发现了插孔，老虎雀跃地把插头插进去，扭头站起来时，柜台下一张类似纸币的东西落入他的视线中。
　　老虎重新蹲下去，趴在地上把手伸到柜台下面，用两根手指将疑似纸币的东西夹了出来。
　　柜台上与柜台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仿若明亮的天堂，一个仿若黑暗的地底。当阳光照射在老虎高高举起的那张十块钱纸币上时，那一刻，老虎的感受无法形容。哪怕他是一位自由撰稿人，他也无法从自己所知的所有词语里挑选出一个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
　　早上找到的那张十块钱是猫先生故意放过去的。老虎承认自己很笨，很蠢，但当一个个小线索暴露在他跟前时，他便能把它们串联在一块。
　　猫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特意问他少了多少钱，故意诱导他是不是丢了，而不是少收，这一切并非是找茬，那么，为的是什么？
　　猫先生是个很凶的，不爱管闲事，没有同情心的人。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无不预示着，这样的猫先生，不可能做出这些事。
　　老虎恨透了自己的榆木脑子，永远想不明白事情。
　　“老虎，请问巧克力拿破仑没有了吗？”
　　正在为自己的事情苦恼的老虎抬起头，猴子同学紧张的脸孔出现在他面前。
　　“你说什么？”老虎没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便再问了一次。
　　猴子同学着急地趴在柜台上重复了一遍：“请问巧克力拿破仑没有了吗？”
　　“你不是刚把最后八个买走吗？”
　　“那是下午上课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放学了……”猴子同学无力地说，“一下午猫先生都没有做巧克力拿破仑吗？”
　　“有，不过卖完了。”在他们俩不说话的这段时间里，猫先生曾经端出来一盘巧克力拿破仑，而老虎一一把它们卖出去了。
　　“猫先生还会做吗？”
　　“这……我不太清楚。”
　　“猫先生，猫先生你在哪里啊？快来救救我！”猴子同学突然大叫起来，像是发了疯似的，在店里乱窜。他身形灵活，老虎眨眼前，他还在地上；眨眼后，他已经倒吊在店铺正中间的吊灯上了。
　　“乱叫什么，吵死了，以后我就在门口贴张告示，猴子与狗不得入内。”猫先生皱着眉头从厨房走出来，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及解下来。
　　“猫先生救命啊！求你做巧克力拿破仑给我，越多越好，不论多少钱我都买！”
　　猫先生揉着发酸的脖子说：“你能不能先从灯上跳下来。”
　　“是啊是啊，灯装的不知道牢不牢固，万一突然断了，摔下来怎么办？”老虎在下面紧张地团团转。
　　猫先生嗤笑一声：“摔死了清净，要是把我两千块买回来的灯弄坏了，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他正在因为跟老虎冷战而不爽，这只泼猴来店里发疯，简直是往枪口上撞，猫先生不对他发泄一番，都对不起他的“好意”。
　　猴子同学鬼哭狼嚎道：“要是没有巧克力拿破仑，我宁愿摔死。”
　　“好啊，我现在就告诉你，今天没有巧克力拿破仑了，我不做，你摔死给我看啊！”猫先生挑衅地冷笑。
　　猴子同学愣了一下，没料到猫先生会说这话，不一会儿又开始抱着灯哭吼：“怎么办，怎么办，没有巧克力拿破仑，小蛇是不会原谅我的。”
　　老虎真怕他掉下来，好言劝说：“有什么下来说，不就是一块蛋糕吗？跟眼镜蛇同学有什么关系？”
　　“我……我把小蛇的镜片摔裂了。”
　　“什、什么？”眼镜蛇的眼镜被摔裂了？老虎目瞪口呆，难怪下午看眼镜蛇怪怪的，现在想来，好像是有一面镜片没有反光，原来是摔裂了。
　　“小蛇最爱吃巧克力拿破仑，我想一直给他买，总有一天他会原谅我的。所以……所以今晚我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买到！”
　　“这样啊。”老虎抓住猫先生的胳膊，“猫先生，这一次事情严重，请你一定要帮猴子同学这个忙。”
　　哎哟，主动跟我说话了！还拉住我的胳膊了！猫先生按捺下心中喜悦，绷着脸说：“为什么要帮他？”
　　“如果一块蛋糕能够挽救两个人的友谊，我们为什么不帮他一把？”
　　猫先生哼了一声：“为什么我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自己的休息时间？今天我累了，不想做蛋糕。”
　　“拜托，就做一块。”老虎柔声央求，倒吊的猴子同学也跟着一起拜托。
　　猫先生微微一笑，就在老虎和猴子同学以为他会答应的时候，“不要”两个字从猫先生的嘴里吐了出来。
　　“你！”老虎急得跳脚，“你太无情了！”
　　“我无情？”声调急转，猫先生尖锐的反问声回荡在蛋糕坊里，“那只泼猴把别人的镜片弄碎了，以为靠蛋糕就会得到原谅吗？对不起，我的蛋糕不是阿拉丁神灯能够满足人们的所有愿望！”
　　“可是小蛇最爱吃你的……”
　　“爱吃有鬼用！”猫先生打断猴子同学的话，费劲地仰着头教训起来，“这根本就不是蛋糕的问题！是你要道歉，犯了错就要道歉！没有道歉，哪怕用蛋糕把你的小蛇淹没，他也不会原谅你！”
　　猫先生的一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得猴子同学与老虎一动不动。
　　瞬间，空气凝固，只能听到三道呼吸声。
　　蛋糕坊的门被推开，第四道呼吸声混了进来。眼镜蛇同学看了眼柜台说：“巧克力拿破仑又卖完了？”说罢，转身离开。
　　“小蛇！”猫先生叫了半天都不肯下来的猴子同学，突然跳下来，叫住眼镜蛇同学。
　　“干什么？”眼镜蛇同学习以为常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那片裂开的镜片上。
　　猴子同学怕他离开，快步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说：“虽然今天的巧克力拿破仑卖完了，但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给你买。”
　　“不需要。”
　　“不，小蛇。我错了，对不起！”
　　“需要。”眼镜蛇没头没脑地答了这么一句，别说是猴子同学了，就连老虎也没反应过来。
　　猴子同学不解地问：“小蛇，你说什么？”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小蛇！还有，能够永久免费吃巧克力拿破仑，这个提议听上去还不错。”
　　猴子同学欢快地傻笑起来：“你的意思是原谅我了？哦太棒了，小蛇原谅我了！”
　　“不许叫我小蛇！”
　　“小蛇，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的！”
　　“不许叫我小蛇啊，死猴子！”
　　“猫先生，你太棒啦！明天，我预定明天你所有的巧克力拿破仑。”
　　“那么多蛋糕，我吃不掉。”
　　“今天没有了，那是弥补今天的。”
　　两个学生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老虎在旁会心一笑，寻找着猫先生的身影，就在刚才他去后面的厨房了，不知道做什么。
　　做错了事，就要道歉，只有道歉才会获得原谅。这是猫先生的原则吗？
　　对于昨晚自己不小心爬上猫先生的床的事情，他是不是应该主动认错，才不至于死得太惨？可是猫先生害得他稿子都没了，他才不要道歉。话说回来，十块钱的事，也是猫先生给了他一点点还不至于太失望的希望。
　　好矛盾啊……
　　老虎甩头，想要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捋顺。
　　“谁说今天没有了。”猫先生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手里端着的碟子里放着的正是巧克力拿破仑，“算你们幸运，还有一块。”
　　“猫先生，你实在太棒了！”猴子同学高兴地扑过去。
　　“死猴子，别碰我。”猫先生把碟子塞给猴子同学，手一伸，“钱。”
　　“这就给你。”猴子把蛋糕放在桌上让眼镜蛇吃，付完钱回来发现蛋糕原封不动，眼镜蛇同学一口没吃，坐在桌子前等他。
　　“小蛇，你怎么不吃？”
　　眼镜蛇同学反问道：“你不是也爱吃吗？”
　　“是啊，可惜只有一块，你吃吧。”猴子同学吞咽着快要滴出来的口水说，“我一点都不想吃。”
　　冷酷的眼镜蛇同学扑哧一声笑出来。
　　猴子同学惊讶地叫起来：“小蛇，你笑了，你竟然笑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又不是面瘫。”眼镜蛇同学挥挥手，跟老虎又要了一根小叉子道，“我们一起吃。”
　　“小蛇，你是不是中毒了？”
　　“怎么了？”
　　“你不是有洁癖，从来不跟别人一起吃东西的吗？”
　　“少废话，吃不吃？”
　　“吃！我吃！”
　　老虎看着落地窗前和好的他们，笑着感慨：“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猫先生冷笑道：“我看是精力旺盛吧。”
　　老虎立即闭上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屏幕。
　　收银台附近又安静得能够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一块蛋糕很快吃完，眼镜蛇同学与猴子同学背着书包勾肩搭背地离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猫先生才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那声音很小，小到老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幻听。他侧过来脸，看到的也是猫先生的侧脸。猫先生低头正在忙碌，他手中的那沓钱不知道被他数了多少遍。
　　大概真的是自己幻听了吧，老虎不觉得猫先生这样是刚完道歉的模样，也扭回头做自己的事情。
　　“对不起。”又是一声小小的道歉，跟刚才一样声音很弱，但注意力不集中的老虎确定自己听到了，可是回头，见猫先生还是跟刚才一样的动作。
　　他忍不住凑过去问：“猫先生，刚才，你是在跟我道歉吗？”
　　“蠢货，不是跟你道歉，难道是跟猪道歉啊！”
　　“啊？”
　　“对不起！害得你的稿子都没了！”
　　猫先生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反倒让老虎手足无措起来。他以为猫先生不会道歉，自己还小鸡肚肠地郁闷了很久，甚至连十块钱的事情都不想跟猫先生道谢。跟猫先生对比起来，他不仅生活失败，连心态都失败透顶了。
　　“猫先生，对不起！”老虎紧跟着道歉。
　　“你道什么歉？”猫先生可不认为老虎做了什么错事。
　　自然是十块钱的事情了，还有自己偷偷爬上猫先生床的事情。老虎脑子里一团乱，告诉自己应该先为钱的事情道歉，再道歉后面的事。可当猫先生问他时，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把更加严重的事先说了，于是“对不起，我昨晚偷偷爬上你的床，还抱着你舔毛了，实在是对不起啊，我真的没注意，情非得已啊”这句话，如同脱缰的野马从老虎的嘴巴里狂奔而出。
　　啊咧……老虎以为是他自己爬错了床？
　　猫先生眨巴眨巴眼，老虎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他的恶趣味无限度地膨胀，他轻笑一声说：“这样啊……既然你是不小心的，人谁无过，就原谅你这一回。”
　　老虎感激涕零，跟着举起自己发现的那十块钱，又说：“猫先生谢谢你！我知道之前的十块钱是你放的，我现在找到我丢失的那张十块钱了，太谢谢你了！只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十块钱的出现让猫先生惊呆了——他这个人很奇怪，嘴巴坏，心地倒不差，但非常、极其不能忍受让别人发现他对别人的好。说是不能忍受，大概用不好意思来形容更加贴切。
　　老虎当面把十块钱抽出来，问他为什么，猫先生要是能够说出真实的原因，那他就不是真正的猫先生了！
　　“不是我放的！”不容置疑的，猫先生矢口否认。他死都不会承认，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不想看到老虎难受的表情。那副仿佛世界快要倒塌崩溃的模样，让他莫名地心疼。
　　老虎将信将疑：“猫先生，那十块真的不是你放的？”
　　“不是不是！你要我说多少次啊？！”
　　“咦，那这十块钱是哪里来的？”
　　“大概是你下午收钱时丢失的吧。”猫先生放下手中数了许久的钱，趁老虎不注意，抽走十块用尾巴卷起来藏在屁股后面，“不信数数看。”
　　“啊！猫先生，真的是下午弄丢的！”半小时后，老虎凄厉的惨叫声从一楼传到二楼。
　　变成猫咪的猫先生窝在沙发上，欢快地扑腾着一张十元纸币。究竟十块钱是怎么一回事儿，恐怕只有猫先生最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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