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生存手札

　　原本装潢十分温馨的小小咖啡馆，此刻在秦弋眼中只仅仅余下冰凉的墙面。
　　两人出奇默契的沉默致使方才的洽谈戛然而止。
　　秦弋倚靠在不起眼的沙发上，垂眸不停摩挲掌心的一把水果刀，虽然模样有点儿不大正经，但总比拎着菜刀满大街与行尸赛跑要好得多。
　　茶几上摆放着一个座机，被她察觉后便是拿起复又放下，如此循环不倦；言罢后的Hale似乎也心事重重，直至陆旭宥不着调的声音响起，方才将二人唤回了现实世界。
　　“几乎一点儿利器也没有，只有这些。”献媚似的语气着实让人略有不适，他搜罗了两支羽毛球拍丢在茶几上，顺带几枚用餐时的刀叉与比较锋利的……水果刀？
　　险些忘了，这儿灾变前也卖些果茶，素日里要切些水果作缀在所难免。
　　秦弋循声不悦地瞅了这些物什一眼，同时挪了挪身子，保持了心目中的最佳距离：
　　“你在开玩笑呢？”
　　陆旭宥闻言连忙摆手，赶紧开口解释道：“怎么会？怪就怪这鬼地方没别的东西了，我是真的尽力了。”
　　话音刚落，他便随手拾起一只球拍作了个飒爽的姿势，仿佛其自身能力足够强悍一般。
　　秦弋扶额未能言语，换句话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旁的Hale却倏的站起了身，丢给秦弋一个“开始行动”的眼神。
　　秦弋突然很想开口拒绝。
　　许是不安感吞噬了她的所有本能，才会有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冲动。从灾变一开始她便没能成为上帝的弃儿，幸运无比的活了下来——继而，她不想承受撕心裂肺的肌肤撕咬之痛。
　　还是依附着Hale靠谱点，她并不认为陆旭宥能干出什么事来。
　　虽然说是“依附”，但做人要厚道，既然是Hale下定决心的事情，就别再三推脱了。
　　况且未来的日子还是个不定数，天知道往后的秦弋会不会又陷入孤身一人的窘迫境地呢？今天多杀了一只行尸，明日也许就多了个保命的本领。
　　稍稍收敛好思绪，秦弋咬了咬牙，俯身拿上背包便跟着Hale走了出去。
　　自然，途中她也没忘将那几盏台灯一一关好，只是左手边的那盏颜色深浅不一，表面甚至附着了一些血腥味。
　　秦弋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是以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竟然是个血手印！手指上的指纹似乎还清晰可见，就静静地躺在柔和的灯光下。
　　秦弋愣了愣，手中动作也是随即一滞。
　　“Laurel？”Hale见状便出声唤道，“该出发了。”
　　闻言，秦弋忙抬手按下了开关，拎上背包便小跑着离开了咖啡馆。陆旭宥似有意替她分担包的重量，却被无声回绝。
　　偶尔路过几个小卖部，所有的物资几乎都被其他没能打过照面的幸存者一扫而空，只余一些破碎的瓶瓶罐罐尚留在水泥地上。
　　Hale加快了步伐，手中的草图早就被揉捏成一团废纸。他额间隐隐渗出了不少汗水，神色也随之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反之，陆旭宥则轻松了许多，他举着球拍跟在秦弋的身后左顾右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再穿过几条小巷便快接近那家商场了，陆旭宥一直谗言，说是那儿行尸少的原因是因为灾变前负责的员工在逃离前将大门锁起来了，不少行尸因为听见外面大大小小的动静而从后门窜出，他们几个兄弟便是从无意中发现的后门进入商场的。
　　对于陆旭宥找的话题，秦弋自然是不感兴趣的，然而为了不扫兴，以及与人为善的好意作祟，她还是报以微笑准备继续倾听下去。
　　“你们是怎么发现后门的？”在意识到故事中的一个bug后，秦弋终于开口问道，“以前在这个商场打过工吗？”
　　“那倒不是，开始为了安全，我们从小路离开的基地寻找补给，于是正好看见了没有关紧的后门。”
　　“那你们为什么不从小路离开？”秦弋再次出口问道，“非从大路走不可吗？”
　　陆旭宥的神情有明显的一滞，他走在秦弋的身后，步伐顿时慢了下来。
　　“……还不是我们那老大嫌小路绕的弯子多吗？收获了物资心也飞了起来，没想到还没走出多少米来，就触了霉头。”陆旭宥诚恳的笑了笑，也随之放缓了语速，“秦弋是吗？你……你是怎么认识那个Hale的？”
　　“我本以为，你会开口问我的名字为什么如此绕口。”说这话时的秦弋正不停摆弄着掌间利器，似乎是想更好掌控小刀一点儿。方才秦弋出门时蓦地被Hale挡住了去路，只见他自顾冲秦弋眨了眨蔚蓝色的眸子，然后她的手中便被悄然送入了一把小刀。
　　记得转身时Hale好像微动了双唇，那口型像极了“小心”这句告诫。
　　小心？小心谁？
　　行尸？抑或者……
　　秦弋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她感觉如今的世界真是愈发荒唐了起来。
　　许是略带调侃的口吻让处境变得轻松起来，陆旭宥并未注意到秦弋此刻紧蹙的双眉，他抱着球拍一壁加快了脚步，一壁微勾唇角答复道：“我到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最起码没有我的饶舌。”
　　言罢，陆旭宥还是准备将自己的疑问重复一遍，只是第一个音节都尚未出口，耳畔便蓦地闯入一阵尖叫。
　　是秦弋。
　　前方的Hale循声便下意识的进入了战斗状态，他面露忧色的转过身，却发现秦弋的脚踝已被一只脏兮兮的大手死死抓住不放。
　　随即而来的是一堆杂物应声倒下，躲在其中不人不鬼的东西正努力往外爬，秦弋忙蹲下身想要将其掰开，但一切动作都只是徒劳而已。
　　秦弋顿时蒙住了，待她恍然过来时Hale早已果断出手将它砍了数十刀，许是因为腐朽的身躯连带骨骼也变得脆弱了，秦弋分明看见那只手竟被硬生生的砍了下来！
　　肮脏如鲜血顿时溅了Hale一身，也污了秦弋七天未换的牛仔裤。
　　“这……”秦弋怔怔地看着Hale将那只手丢于一旁，不禁自语出声，“多谢。”
　　“没事。”Hale抿了抿唇，似乎也在极力克制那股心理作用带给自己的阻力，终于，他蓦地咬紧了牙关，一把抓住空荡荡的手臂欲将其整个身子都拉出来现原形。
　　“快来帮忙！”这句话是吼给早被吓傻了的陆旭宥听的，事出时他就保持一种瞠目结舌的姿态原地不动，Hale确实有些看不下去了。
　　尽管未能听懂话中意思，但陆旭宥还是及时跑了过来，他离Hale空了不少距离，空手欲将可能为行尸的“东西”身上掩体一一清除。
　　“为什么不先走？”秦弋起身加入了帮忙的行列，“那只手……”
　　“可不能留它祸害别人，今日遇上了我们算它倒霉。”Hale回答的干脆，话语间听不出丝毫的拖泥带水。
　　“许哑巴？”待三人终于披露了来者真面目后，陆旭宥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你……”
　　“你认识他？”秦弋见陆旭宥口中的“许哑巴”想要扑上来，连忙同Hale一起抓住了他的臂膀，“许哑巴？”
　　原来是位哑巴。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了，一句行尸该有的嘶吼声都闻不见。
　　生理上是归生理上的缺陷，可这许哑巴的力气却丝毫没有减弱，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尽管他的右手已被割下。
　　见面前的人儿已不是人类，Hale倒也无了任何顾虑，他举起利器欲上前了解这条生命，却被陆旭宥的几句轻唤扰了原本行云流水的动作。
　　“你知道他？”Hale不懂中文，也只能自个猜测一二，陆旭宥张了张唇似要说些什么，可Hale已经先行一步。
　　后来还是秦弋把他拽起来的，此时的陆旭宥双瞳了了无神，更多者当属呆滞。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许哑巴的尸体，讶异与愧疚一览无遗。
　　“快些抓紧时间走吧，方才这动静也不知会不会把旁边的行尸引过来。”是Hale拍了拍陆旭宥的肩膀，“毕竟保命重要些。”
　　言罢，Hale欲言又止的丢给秦弋一个示意的眼神，似乎是在求证自己的想法。
　　秦弋微微点了点头以表示肯定，虽然她已经怀疑起自己的第六感来。
　　和煦的夏风不适宜地拂来，也携过一缕若有无的酸意蹿入人心，在钢筋水泥搭建而成的楼房下，秦弋三人简直卑微的如蝼蚁。
　　陆旭宥发现的商场本就规模不大，装潢也显得有些老气，所以并非建在繁华地段，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绕几个圈儿或许就到了。
　　只是这条原先在三人眼里都颇近的路线却兀自变长了起来。
　　你听过黄泉路吗？
　　如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灵石补天等起源模糊但口口相传的志异。素闻它也是这般不见天日，漫漫无尽头。
　　“许哑巴与我自小便是邻居。”苍白的脸色是以较显错愕，陆旭宥双瞳无神平时前方，踢开了挡路的石子儿，“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见……”
　　“人生何妨有意外。”秦弋躬腰拭去一丝尚未干涸的血迹，“一帆风顺总归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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