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连海平

　　什么是约定，是不是拉了勾，盖了章，即使走在岔路口，也能和你不散场。
　　——春九，2015.3.1
　　初春乍暖，可海风吹过来依然有一丝丝的凉意。春九紧了紧书包带子，在街口停顿了数秒，终于慢慢的绕过它，往学校赶去。那条街两旁树立的是古老的法国梧桐，在滨江小城还在是法国租借时，这些法国梧桐被移植过来，在这片土地上葱葱郁郁的生长。在这条街的尽头，正好通着一条垂直的走廊，零零散散的别墅屹立在这里，被对面的海水和飘来的海雾映衬的有些孤傲和寂寥。这条旁边比邻的梧桐小道渐渐开发成一条不长的小街道，故而又被誉为“九步十里街”。
　　春九对这条街拥有特殊的感情，而这种特殊恰恰体现在她从来不走这条就在家门旁的这条街。高中的课程突然变得紧张，尤其在国家不停地开展减负，从小学到初中，春九觉得天赋异禀的自己以及身高就是因此而变得平庸，平庸而平庸。春九第一次认识到平庸一词时，是在六岁生日的时候。她觉得平庸一词甚好，多能显示自己的学识，且又简单明了的表现了平凡中庸，但又不是不堪。爷爷和连海平常常笑话她想到这里，红九摇摇头，重新紧了紧书包带子，面无表情的踏进了学校的大门。
　　春九是滨江市最为有名的“潮平中学”里的顶级尖子生，当然这也是从去年开始。她是潮平中学的传奇，据说从初中升高中时，她虽然上了分数线，但并不是潮平中学的中考线，交了高价费，才得以进来。可是不出众的她竟然在两年内一跃进入年级,100，年级50，年级前10.在第三年便一直在年级前10稳居。对于潮平中学来说，这样的成绩是进入顶级学府的保证。
　　早上的课程很快就过去了，春九今天上的有些浑浑噩噩。她正纠结着自己要吃什么，同桌阿苏凑过来给她捏了下肩，“大小姐，把这同学录给我填了，我先撤啦。”春九瞧都没瞧，放在抽屉里。她通常在学校附近的小店解决掉自己的午饭，然后回到班里趴在桌上休息，耳朵里一直徘徊着阿苏的声音，同学录。正午的阳光如此温暖，映衬着放学的校园是如此的热闹。她享受此刻班级的静谧，闭上了眼，仿佛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光。
　　“喂，你快给我写同学录？”
　　“我们还用写这个啊”
　　“连喂喂写不写”
　　“我不叫连喂喂，连~海~平，春江潮水连海平的连~海~平”
　　“真难听。”
　　“你一个破丫鬟，果然没文化”
　　“喂，连喂喂，写不写，不写揍你”
　　男孩眼中终于带了愠色，一把扯过那张纸，看了看，又耐心道，“老师说了，幼儿园的小朋友不用写这个”。
　　“谁说的，看，咱们班杨小洋就给我写了。”女孩抬高下巴，一副不屑的样子。
　　男孩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把同学录一把拽过来，“哈哈，他就只填了个名字和电话号码。”
　　“对啊，我们还不识字。当然只能填这个了”。这回轮到小女孩手足无措的解释道，脸上通红，但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显得解释的神态极其认真。
　　“本王子可以给你多写几个，但是你亲我两下。”男孩也认真的回答道。
　　“这还不简单。”mua，“好了”。在男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被轻轻摁了一下，可是他还没准备好，心里猛地一紧。“哎，我说的是两下。”那里哪还有人，只见小女孩背着自己的书包跳着方子格朝十里街走去。“快点，我爷爷等我呢。”女孩远远的喊着。男孩拿着那张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屁颠屁颠的追过去。

　　下午放学后，春九有些疲惫的拖着书包往家的方向走去，春九不止一次的望向大海的方向，喃喃自语，我的家，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也像海市蜃楼？呜咽的木门打开又关上，春九泡了杯红茶，一边打开英语听力，裹着毯子，打开英语书，却什么也看不下去，她翻看了一下邮箱，上面有几封邮件。她对着里面的内容研究了半天，突然想起今天的模拟成绩排名，终于还是沉默的合上了电脑。她是虎年生人，命合午戊害，农历四月，福薄缘浅。这也就是身在大城市的父亲为什么要把她流放到滨江小城。
　　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伴着远方的海浪声，春九开始有些害怕。她亦步亦趋的靠近门口，透过门眼看到一个身材消瘦的黑影，脖子前挂着一串银色的长链，在月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春九打开了一道门缝，果然应景的木门呜咽两声。来人没有说话，站在那里，没有动作。“连学长，家访啊？”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用力推了下门，一脚踏了进来，似乎闷哼了一声。春九被他突然的动作搞得有些踉跄，但随即什么话也没有说。顺手把门关上，门闸反扣上。春九没有理他，信步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聚会刚结束，在你这里寄宿一晚。”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春九停顿了以下，听到书包摔在沙发上的声音。她转头看了一眼他，眼中带有一些不可信，又似乎夹杂一些轻蔑。她望着他，似乎要望到他的心里，穿透他的胸膛。他心情似乎突然好了一些，径直坐在沙发上，随手翻了一下旁边的报纸，是高三复习用的英语报纸。他嘲弄的笑了一下，“这就是你的学习成果啊，恩，还凑合。”他一边翻看着，一边对着上边春九所做的题目评价到。对于他这个左右逢源，B大的天之骄子来说，这的确不算什么。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但突然挤在这么一个逼仄的空间里，春九心里竟然多了几分不舒服和忐忑。十八岁的年华妄想拥有处变不惊的沉浮，春九自嘲的笑了一下。
　　春九的母亲是国际战地记者，身体健康，性情开朗，可独独在生春九时意外逝故。春九的父亲春于生不愿看到这个让她失去爱妻的孩子，把他放在老家滨江，放弃了曾经的梦想，转而下海经商。春九一直和爷爷相依为命，后来认识了很多玩伴，但搬家的搬家，上学的上学，到最后只剩下连海平和连海洋兄弟俩了，可是，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也许还是最好的朋友。
　　“你那是什么表情，扫兴了？”他翘起了一条腿，两只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随意些。
　　“看来我这扫把星，不止会扫星星，也会扫兴。”她没好气的答道，转身就掩上了卧室的门。
　　连海平正要开口回敬几句，但没有来得及。望着门缝透过的些许微光，昏暗的光线映衬着他的鼻翼更加立体，脸部轮廓更加流畅，他紧闭着双唇，眼眸变得幽深而复杂。
　　掩上自己卧室的门，春九决定先解决自己的课业。神奇的是，对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竟然鬼使神差的投入了进去。等做完一套数学模拟题的时候，她觉得时间还早，于是又看了看化学笔记，重点理解了几处难点。快到睡觉的时间，春九竟然一点都不困，她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觉得自己异常精神，就是有些渴，但又不想出去碰到那家伙。她开始在书桌前背单词，迷迷糊糊困意袭来，她不自觉的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身上一轻，突然陷入了黑暗中。她嘴里嘟囔了句“不要”，然后就坐起来了。此时，她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因为没有换睡衣，还是和着校服而睡。她望向空荡荡的房间，有个身影就在她的床边定着。
　　“怎么了，把你弄醒了？”连海平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深沉，充满磁性，带着几分安全感，一扫青葱少年的形象。
　　“不要关台灯，我我不习惯”，春九把嘴里那句要吐出来的“害怕”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连海平看着春九，神色是一贯的淡漠，仿佛并没有感受到她的不安。她的眼神有些异样的盯着前方，就是一瞬间，等看着他时，又回复了曾经的平静。
　　“我”，春九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柠檬的皂香味和酒精味传入鼻中，吸进肺里，竟呛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正要挣扎出来，“春九，跟我一起下地狱吧。”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连海平的手开始伸进她的衣服里。春九没有挣扎，一副要战死沙场的不畏模样，迎着他的方向，如释重负的喃喃的吐出几个字，“真是太好了”。
　　连海平放开了她，脸上竟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笑意，“那我们拉个勾，盖个章吧！”
　　嘴唇对上了一处温热，诺诺的舒服又带有酒精的刺激。“你”，春九陷入了一阵眩晕，于她，世界外的声音仿佛产生了隔膜。连海平的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脖子，隐隐约约中她竟感觉到他在颤抖。
　　也好，与其形同陌路，不如彼此折磨，相见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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