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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算
哲哲微笑中带着些无奈：“怕是妹妹还没有听到风声，这大汗，要把吉雅妹妹许给叶赫部的南褚。”
“哦？是吗？”娜木钟这才有功夫去打量吉雅。
前世她被皇太极迎入汗宫不久，吉雅也是如此被嫁出汗宫，彼时自己极尽荣耀，而这位恩薄离散，哪里会去注意她？可现在仔细看来，这位东宫福晋却也是个人物。以其东宫福晋之尊，被大汗赶出汉宫、嫁予他人，换了别人，恐怕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可她只低眉顺目地坐在自己对面，脸上也不甚悲伤的样子，倒显得其他人咋咋呼呼了。
皇太极此时虽未称帝，但对蒙大败林丹汗、对明之役亦屡屡大胜，其入主中原乃是早晚之事，更是极为推崇儒学。这妇女改嫁在满人眼里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可皇太极既为大汗、又是春秋鼎盛之时，不论是出于一个正常男人的尊严、还是对儒家文化的尊崇，都不会轻易把自己的第一侧福晋送给其他的男人！
前一世自己自以为聪明，到底错过了多少真相和秘密？！
重重疑惑接踵而来，可经一世磋磨，娜木钟到底是喜怒不形于色，只作出疑惑样子道：“既是大汗的决定，想来是言出必行，你我来此，怕也只能叨扰东宫福晋、徒增烦恼罢了。”
“大福晋，东宫福晋被遣嫁出宫，某些人恐怕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帮着向大汗求情？”庶福晋颜扎氏，也是个没有脑子的。
“颜扎氏说的极是，大汗之意，可是你我能够违背的？”若是换了以前，娜木钟或许会为了这些蠢话恼怒，可现在只觉得这两人心里想的什么，嘴上便说什么，还有比这更可爱的蠢货吗？她也不恼，只施施然坐着，倒叫哲哲刮目相看：
昔年眼高于顶、骄傲蛮横的囊囊大福晋，竟然能忍受得区区一个庶妃的闲言冷语？
哲哲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大玉儿，大玉儿心领神会：“颜扎姐姐，今个儿姑姑叫咱们来，是为了吉雅姐姐出主意，你可少说两句。”
“还不让人说实话了？”颜扎氏冷哼一声，“这事儿指不定是谁给东宫福晋下的绊子呢，我可不像你们，好赖不分！”
上辈子可没觉得颜扎氏和大玉儿多么要好，但此时娜木钟冷眼旁观，竟觉得颜扎氏话里只有对自己的埋汰，至于出言相劝的大玉儿，可没受生性耿直的颜扎氏半分白眼。
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她们就已经联成一线了。
然而她打定了主意不与颜扎氏争吵。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儿子阿布鼐还在麟趾宫等着自己回去陪他顽呢。
于是场面一时之间就这么冷了下来，无一人愿意打破这静默的时候，外头通传声道：“大汗到！”
真是有趣，皇太极怎么也来了？
娜木钟可不觉得这是凑巧。
她与皇太极十多年的夫妻情分，而后他独留自己一人后宫沉浮，实在算得上是大大的故人。刚刚意识到回到过去地时候，娜木钟对皇太极不可谓不恨。若非他独宠海兰珠、情深不寿，自己和博果儿根本就不必遭受哲哲姑侄二人的算计、生生惹下福林那小儿的夺妻之恨。可是真正看见他，心里面却只剩下唏嘘。
戎马一生、天下唾手可得，可偏偏功败垂成，叫多尔衮那小儿摄政弄权、享尽荣耀。皇太极何尝又不是个可怜人？
这么想着，娜木钟看向皇太极的目光便少了怨恨、多了几分同情。
皇太极正值壮年，着玄色常服，面容英朗硬挺。他既是大金之主又常年戎马，行走谈笑间很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纵使面上带着微笑询问众人如何都聚在懿宁宫，但后宫众妃无一人敢贸然出声，只将这回话的机会留给了大福晋哲哲。
哲哲也是个妙人，只她不怵皇太极，亲手给皇太极端了杯茶，笑盈盈道：“吉雅妹妹过几日便出宫了，臣妾这心里头怪舍不得的，便叫了其他妹妹们一同来说说话，也当是全了往日里的情分。”绝口不提求情的事情。
“原来如此。”皇太极抿了一口茶，目光扫过众人，突然停在娜木钟身上，“麟趾宫福晋也在这儿呢。”
娜木钟微微一笑：“左右无事，便随大福晋一同来凑个趣儿。”
皇太极点点头：“后宫和睦，是我的幸事。不过懿宁宫福晋嫁给南褚，往后也还是自家人，若要找她说话，有的是机会。”
“大汗说的是，这是臣妾思虑不周了。”哲哲点头受教，“大汗来此，想来是有事与懿宁宫福晋相商，那臣妾们先告退了。”
“去吧。”皇太极点点头。
娜木钟临走前就看了一眼吉雅，只见她眼帘低垂，看不明神色。只是觉着，皇太极并不似恼了她的样子。
众人出得懿宁宫，娜木钟便向哲哲告辞，径直回自己的麟趾宫去了。娜木钟身边跟着的侍从皆是从草原上带着一起来的，孟青等侍女也还罢了，侍卫们各个高大威武，十分的有气势。余下一行人看着娜木钟离去，心中不由染上几分酸意。
“这汗宫里头从草原上来的福晋们多得是，可没一个像她这般还带着旧时的侍从入宫的。既然嫁给了大汗，就该收起她囊囊大福晋的做派才是。”颜扎氏是头一个出声的。
“颜扎姐姐可轻声一些。”大玉儿亲热地挽住颜扎氏的手臂，“这是大汗准许的。”
“大汗准许的又如何？她也该有些眼色才是。咱们大福晋都没她这么气派，带着个拖油瓶，还当自己是这后宫正主呢！”
“姐姐！”大玉儿一脸拿颜扎氏没法子的样子。
颜扎氏也知自己此话不当，脸上略带悔意。
“好了好了，少说几句吧！”哲哲出声了，“大汗还在殿里头和懿宁宫福晋说话，不要吵到他们，你们也都回去吧。”
哲哲说话还是很顶用的，颜扎氏虽然不忿，但仍是乖觉地与乌拉那拉氏告退了。大玉儿则扶着哲哲往清宁宫而去。
“姑姑，玉儿瞧着，麟趾宫福晋似与往日不大相同了。”其他庶福晋都离开了，剩下伺候的都是自己人，大玉儿忍不住与哲哲说道。
“玉儿也看出来了。”哲哲微微皱眉，“变聪明了许多，连无礼的颜扎氏都没法激怒她。”
“原是想让大汗看见她嚣张跋扈的样子，大汗向来不喜后宫无事生非，定然会对她有所厌弃，可没料想她却跟没事人似的……”
“行了，这话别再说了。”哲哲打断了大玉儿的话，“大汗素来不喜别人猜测他的心思。”将娜木钟叫到懿宁宫去，不过是想着借此机会挫挫她的锐气，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你等一会儿啊，叫苏茉儿去找懿宁宫的贵哥说说话。”哲哲吩咐大玉儿。
“是，姑姑。”大玉儿点点头。
“对了，海兰珠这阵子在你那儿住得可还习惯？”
“挺好的。只是姐姐她……”大玉儿面露难色，“总是郁郁的。”
“她也是个苦命人。”哲哲叹了一口气，“南褚的大福晋前些日子刚巧殁了，我还想着这正是海兰珠的因缘，她与南褚正好凑作一对，谁知道中途发生这样的变故。也罢，咱们八旗多的是好男子，到时候再仔细为她挑上一个便是。你好好劝慰着她，让她安心在这儿住着。左右是科尔沁的贵女，这宫里的奴才们绝不敢慢待了她。”
“玉儿确是这么劝慰姐姐的，可姑姑您也知道姐姐的性子，这米粒大小的事情到了她那儿，也得记挂上好几天。下头的奴才们虽然不敢慢待，可风言风语却是难止。为此姐姐都不大愿意呆在我的跨院里，没事儿就去北边的小树林里头散心，说是那儿清净。”
“她也是个立不起来的。”哲哲摇了摇头，“罢了罢了，等空了在八旗里头找个良善之家将她嫁过去便罢，她这性子，我也不指望她作贝勒福晋、支撑起一府之事来。”
大玉儿应了，只当这个姐姐是失了姑姑的青眼，下半被子至多作个富贵闲人，至于荣耀权势，却是没她的份了。此时这姑侄二人皆不知汗宫往后会因海兰珠多生事端。然而哲哲可谓一言成谶，海兰珠虽撑不起一府大小事务，可作个帝王的宠妃、悲春伤秋，却是甚有本事。
这是后话，此处先不提。只说娜木钟回了麟趾宫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去找自个儿与林丹汗的乖儿子阿布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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