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之徒

　　“这层是正常的交易，阁楼则是特殊的交易，”男人指指左手边靠里的楼梯，耸耸肩说：“要看看么？还是直接去阁楼？”
　　“特殊交易？”宵明呢喃着，看了看那被微薄光芒笼罩的朱红楼梯，深暗的颜色在光芒下呈现斑驳的红色，仿佛干涸被岁月磨蚀的血液般。宵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个穿着深灰长袍的年轻青年从层层货架中走出来，温和地笑着说：“会长，您又亲自带人啊？让我来吧，上一期货物已经处理好了。”
　　“会长？”
　　“忘了自我介绍，”红衣的男人笑得眯起了双眼，温润的嗓音如同一汪甘泉般，“白椿，过路人协会的会长。白株，副会长兼职员。”
　　“……也就是说所谓的协会就你们两个人？”宵明消化着名叫白椿的话语，用自己的理解翻译出来，脸上明摆着一丝惊愕。
　　“人多不代表就能办事，人少不一定办不了事，对么？”白株微歪头，笑问着小少年。

　　“别吓坏小孩子，”白椿开口说话，朝白株摆摆手道，“我来带他就好，你继续整理之后会用到的资料。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罢，看向恢复正常的小少年，示意道：“打算上阁楼看看么？”
　　“嗯。”宵明点点头，微低着脑袋跟在白椿的身后。
　　楼道依然被踩得吱嘎吱嘎的响，有些角落还被虫蛀了露出黑乎乎的小缺口，或者是直接少了小部分，踩在上面都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扬起的尘埃在光芒里朦胧了视线，折射出点点银白的色彩。

　　古色古香的摆设，被大红牡丹桌布覆盖的圆木桌上铜制的香炉，正焚着不知名的香料，释放出袅袅烟雾与淡雅的香味。
　　巨大的折叠屏风将阁楼分成内外两个空间，六扇屏风上绘制着百花盛开的绚丽图案，游走其中的蝴蝶仿佛正在扑扇着美丽且独一无二的翅膀，悠悠游游的飞舞在花丛上，下一瞬就会飞出来一般。
　　木窗被撑开，阵阵微风从外面灌进来，似乎吹得那些花东摇西摆，坠落了一地的残花瓣。

　　“你之前想问什么？”白椿从右边的大木架上取出白瓷茶杯和茶壶，手腕微用力就提起了茶柄，圆滚滚的茶壶微倾斜，冒着淡淡热气的清亮茶水从茶觜涓涓流出。细水撞击着洁白的瓷杯，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而后便是淙淙水声。
　　“特殊交易是指什么？”
　　“喝吧，放心茶水是免费的，不收取任何费用或者交易。”看穿小少年的想法，白椿将八分满的茶杯推向他的方向，又给自己倒了杯，径自喝了口，品着茶露出满足的表情。
　　宵明坐在圆凳子上，迟疑后拿过茶杯喝了口，茶水色泽清亮、毫无杂质，入口一阵清香留齿，过喉微甘带着清冽直到入肠胃才缓缓散去。抿了抿唇瓣上的茶水，宵明放下茶杯道：“可以说了么？白会长。”

　　“时间，人，力量以及荣誉和财富……”白椿微低着头，散落的几缕青丝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痕迹，绛红的衣衫映得他皮肤几近苍白，“贪婪、虚荣和虚妄……只要你能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们都能帮你办到。嘛，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当然，完成的时间也是要看你的要求来决定。”
　　说着白椿抬起头，屈起左手，下巴轻抵在手背上，笑呵呵地说：“你能付得起代价么？”
　　小少年凝视着光芒中显得有几分不真实的阴柔男人，半晌后噗哧笑出声道：“听起来更像骗小孩的话。大概有很多人都会以为被骗，起身就气呼呼的走人。”
　　“呐……可是相信的人就会留下，不是么？半人类半龙族的少年。”
　　时间，仿佛被凝结、被紧绷着，一个不小心就会崩坏、碎裂般。
　　风从窗外飘进来，撩过屏风上的百花和蝴蝶，吹得袅袅香烟弯弯曲曲的，快断了又小心的链接在一起。

　　“即使我要去未来，也可以办到么？”
　　“这，抱歉并不可以。如果是回到过去倒是可以办到。”很遗憾的摊摊手，白椿屈起食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几声短促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扭头看向窗外的小少年，轻声说道：“你是想问什么？想要打探事情阁楼并不适合。”
　　宵明双手撑在桌面，身子微倾向前，直直盯着白椿那双纯净的褐色眼眸，凛声说道：“如果未来你这协会依然存在，你也依然活着，有人委托你将指定的人送回过去，以方便自己施行危害整个大陆的事情。你，也会达成交易么？”
　　“那么久远的事情无法回答你。”白椿拢了拢散下的青丝，与宵明隐隐呈现鎏金色的竖瞳对视，一声轻后笑道：“不管什么种族，只要有高智慧，他面临选择的时候就会有许多的考虑。很多时候，所选择的因为环境、人为因素而不是自己最初期待和想要的。可是他们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或许在之后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和错误，可往往会导致事情朝更糟糕的方向行走，甚至得不偿失，付出更多、更大和更痛苦的代价。”

　　白椿说的道理很浅显易懂，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在当局者迷的情况下，人们都会选择性的忘记而去做出愚蠢的事情。咀嚼着这一席话，宵明陷入了沉默，在他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那双眼睛也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对于这个变化，白椿只是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并不打算说出来，端起茶静静的喝了口，等待着小少年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
　　只是，现实并没那么完美。
　　感觉到魔法的铺展，宵明蓦然回神，一脸警惕地盯着浅笑的白椿，诡异的发现自己居然无法调动半点魔法。面对宵明的敌意，白椿食指抵在苍白的唇瓣前，轻轻嘘了声道：“有人上来了，有兴趣看看别人是怎么交易的么？小少年。”

　　“就这么把别人的交易给我看？没问题？”宵明缓慢地重新坐下来，讽刺地一笑，和他现在的年龄和外表非常的不符合。
　　白椿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看向发出一声声“吱嘎”的楼道，以极为温柔的嗓音说道：“一旦交易成立，谁也无法插手和更改，直到交易完成为止。”
　　这段话似乎让时间都产生了震荡，一圈圈无从查看的涟漪以绛红衣衫的男人为中心漾开。
　　“你是言灵师……”怪不得敢说出这样的话语。宵明抿了抿唇，没想到居然会遇见十分之稀有的言灵师。

　　“这里是阁楼，进行特殊交易的地方。”白株先走上来站到圆桌旁边，双手一摊，短暂的白光后一本十分厚重的书出现在他的手中，一边在空白的书页上写着，一边确认的念道，
　　“交易方：弗拉德·艾维拉多
　　“交易内容：复活已死去的伴侣——维明·比
　　“交易代价：不老不死，无知无觉
　　“是这样对么？一旦交易成立，将不能修改。你确定？龙族拥有漫长的生命，却并非不老不死。你將永远维持现状，永远独自行走在时间的河流中，即使被剥夺心脏、龙魂、龙魄你也会再次复生，也无所谓？还有一点要说清楚，维明·比复活的形态不一定是成年龙族，可能是人类、精灵或者矮人，可能是婴儿、青少年或者垂暮老者，且并不再认识你。”
　　“我确定……”说话的人有着漆黑的长发，精致却略带青涩的五官，还有一双金色的美丽竖瞳，嘶哑的声音有着轻微的颤抖，“我确定。只要维明还能再活着，无论什么代价……即使我给不起的也无所谓。”

　　看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形和面容，宵明微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冒着血腥味儿，耳边是心脏有序的鼓动声。眼睁睁的看着白株进行之后的交易仪式，宵明由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沉默观看，作为旁观者的白椿只是挑挑眉，颇有兴趣的模样。
　　白椿兀自给自己斟了杯热茶，浅酌后说道：“他们已经完成离开了，小少年你还在看什么？嗯，看你的样子是认识刚刚那个年轻的暗之龙族下任族长咯？”
　　“既然都让我看这场交易了，也不介意看看最后交给白株的那卷东西了吧？”宵明过分安静地坐着，垂下的眼睑在脸庞投下淡淡的青色影子，无色的唇瓣翕合着发出声音。
　　“好像也是？”白椿想了想这般说着撤去了隐藏术，站起来走到楼道口，朝下面扬声道：“白株，把刚刚的交易东西拿上来。”

　　片刻，白株捧着那本厚重，包着黑金色书皮的书以及最后的那份纸卷走上来，交到白椿手里，视线掠过背对光芒，陷在黑影之中的小身影，皱皱眉道：“会长，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你这么关注？如果交易内容被他泄露出去，协会可是会受到制裁。”
　　闻言笑得夺目惊心的白椿随意的翻了翻厚书，挥挥手示意白株可以下去了，散漫地说：“制裁？你说会是谁的速度更快呢？”
　　白株无言的张了张嘴，转身踩着损坏得厉害的木楼梯，没几下就消失在了楼道中。

　　“要看哪样？”白椿将两样都放在宵明面前的桌上，又走回之前的位置坐下，低吟一声后笑道：“嘛，我今天心情好。两样都给你看吧！”
　　要看么？看了……又能证明什么？虽然这想着，可宵明还是伸出手抓住了那卷纸，深吸口气后手指控制不住颤抖地摊开了。微微泛黄的羊纸卷上什么都没写，只是画了个人，而这个人宵明熟悉得几乎陌生。
　　“不开心么？他为你付出的可不少。”白椿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宵明，轻轻扯过他手里的羊纸卷，将之进行了对比。
　　宵明想笑却半点笑不出，幽暗无光的眼眸盯着白椿，仿佛能将人带入无底深渊，嘲讽地微弯着嘴角道：“为什么要高兴？要开心？”自己并不是弗拉德所期盼的结果不是么？那么多、那么多记忆……都不是想给自己的。

　　宵明——

　　突然炸在脑海里惊慌、害怕的声音让他回神，蹙着眉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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