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Our Cities

　　就算刚刚受到了极强的心理上的冲击，惠里煞白的脸在夜风吹拂下缓缓回了点血色，她眨了下眼睛，努力使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松弛下来。看着面前青年戒备的侧脸，女孩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以前见惯了他惊慌失措，一脸茫然的样子，最近见惯了他温和阳光，笑意满满的样子。而现在的他双眼微敛，抿紧嘴唇，眼中含的光是惠里看不懂的情绪。说实在的，自己除了知道沢田在意大利继承了一个家族企业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啊...原来这就是距离感吗……
　　“沢，沢田君？”为了打破这个凝固的气氛，虽是公认的冷场王，可惠里还是开了口，“要不，我就先回去了……”
　　棕发青年脸色不动声色地一僵，转过身看向惠里，“惠里さん，那个...”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措辞。
　　内心隐隐猜出他即将要说什么，不久前才面对过卡罗尔正面的威胁，傻瓜也知道那个男人不会那么轻易罢休。刚刚险些酿成事故的车...不管怎么想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要是这样，再在巴黎待下去，说不定身边的朋友都要被牵连。想到这里，女孩叹了口气，下定决心：
　　“沢田君，我...打算跟你们一起去意大利。我考虑好了”
　　“诶？”
　　“嗯......我也想早点开始国外的采风，这样写稿的时间也能宽裕些......”在这个不甚令人信服的理由下，彼此都默不作声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那，你们能借到车的话，明天就来这里接我...如果不行，就直接在戴高乐机场一号航站楼安检口等我。”
　　星川惠里递给他们自家的地址，简单说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才匆匆去赶出城地铁，准备回公寓收拾行李。
　　“惠里さん，”见到女孩回头，沢田才说完，“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好！”惠里朝他们用力挥了挥手，拉紧背包带，向地铁站一路小跑起来，脚步变得轻捷欢快，一如开始带领他们第一次坐巴黎地铁时的背影那样。

　　目送着女孩从视野里消失，沢田纲吉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另外两人，“卡罗尔动手应该是想警告惠里さん，让她不要逃离巴黎...”
　　“如果是那样，那女人今晚也会很危险……”狱寺皱着眉，“我去联系我们部门在巴黎的人，找出卡罗尔。”
　　“不用...狱寺君，还是让他去暂时保护惠里，我认为那个小卡罗尔应该也要回意大利复命，那么接下来...让彭格列和卡罗尔正面谈判吧。”沢田用手揉了揉眉心，思考很久后说道。一旁的黑发青年抱着双臂，眼神认真而严肃，下巴上的伤痕加深了脸庞的沧桑，比起咧着嘴笑得开朗的阳光青年，现在的他好像瞬间长大了很多岁。山本武看着沢田，语气里有着对同伴的担忧：
　　“阿纲，回到西西里，让星川从这件事里全身而退的难度就会增加。你要想清楚。”
　　棕发青年脸上的表情凝住了，半晌才长长叹口气：“我明白的，山本。只是在意大利，彭格列占得先机的可能性才会大些，希望我打的这个赌注...能赢吧。”他将脸挪向有些冷清的天空，看着街边流浪的白鸽。
　　他这样自私地让女孩进入他们的生活，却又将她牢牢地挡在黑手党世界的门外。惠里徘徊在危险的边缘，却什么也不知晓。太过分了一点吧……棕发青年有点想将脸埋进自己的手心，这种无力的示弱举动已经在他刚来意大利时就被里包恩禁止过。他现在，首先是彭格列十代目，其次才是沢田纲吉。
　　所以，将自己的心意无法说出口的，其实是两个人。之前两人都扮演着完美的旁观角色，维持着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世界，谁也不敢戳破这个膨胀的气泡，就像“啪”地一声爆裂后，除了单调的空气，什么也抓不到。

　　卡罗尔站在狭窄的巷口，低着头闷闷地抽着烟，过了几秒，他“啧”了一声，将半截烟抽出来，仍在脚边，狠狠地用脚捻灭。朝着一片黑暗开口：
　　“喂，那老头叫你来干嘛？”
　　黑暗中绽开靛青色的雾气，一个身材矮小的西装男站在他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说道：“Boss让您趁早回去，彭格列的事，留给他亲自处理。”
　　“什么？......该死”黑发男人不耐烦地向一边吐出一大团烟雾，愈发暴躁起来，“我就差一点了……就差一步就可以搞定那女孩了，竟然要我现在撤走……”
　　“Boss说，您暂时已经没有办法再阻扰彭格列了，要想不被彭格列的人阻拦，应该尽早回西西里。”
　　“......”卡罗尔瞪着眼前的传话人，不自觉地磨了磨牙齿，下一秒便揪着他的衣领将他的头猛地撞向墙。本来应该是沉闷的撞击声加上血流满面的模样，可是那个矮个子却在碰到坚硬砖块的瞬间消散成几缕青色的雾气，卡罗尔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不屑地“切”了一声，拍拍灰尘，又叼起了一支烟，往巷子深处走去：
　　“很好......彭格列......那女人...我们来日方长......”
　　男人颤抖着双肩发出断断续续的压抑的笑声，深一步浅一步踩着路面上的水洼，在裤腿上溅起了几点泥浆。

　　第二天一大早，惠里准时在楼下见到了准备妥当的三人，沢田半靠在一辆深蓝色SUV驾驶室车门上，远远看着拖着行李箱小跑过来的女孩，棕色的发梢一跳一跳地拍打着她的肩膀。
　　“起得很早呢，惠里さん。”青年先一步走到她面前接过箱子，放进了敞开的后备箱里。
　　“我可是一个守时的人......那么，走吧！”女孩望着他的笑容，有些害羞地摸了摸鼻头，现在的沢田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感觉很可靠呢……
　　因为大家都起了个大早，一路畅通无阻，深蓝色的车子疾驰在高速公路上，车厢内传来车载香水淡淡的清新味道，让惠里觉得放松到想好好再睡一觉。坐在副驾驶的狱寺一直拿着手机用意大利语小声说这些什么，同坐在后座的山本已经把脸埋进衣领里睡起觉来。女孩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棕发青年，骨节分明的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炯炯有神，露出一种认真男生特有的帅气。
　　计划是驱车赶到戴高乐机场，惠里再托有钱人沢田纲吉的福，坐他们家族企业的私人飞机去西西里的首府巴勒莫。因为有这个冒充有钱人的机会，她在心里偷乐了好久。梦想中的那架飞机不算太大，机身仍是最普通的银白色，舱内布置得整洁简单，也没有电影中看见过的私人酒吧或影院之类的设施。但还是让女孩觉得无比拉风。在紧挨着沢田身旁的宽敞座位坐下，收收拣拣了大半夜的惠里在起飞后翻完一本杂志就准备蒙被子睡觉了。她神情严肃地对沢田说：
　　“没有到就千万不要叫醒我。”
　　青年失笑，比了一个ok的手势。飞机穿过对流层，飞上了一个平稳的水平面。窗外是一大片一大片绵软的白云，就像翻涌不息的白色浪花，机翼便在这海洋里乘风破浪，驶向前方去，耀眼的太阳在云层后闪烁着影子，往舷窗内投米黄色的柔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仔细看完几份狱寺递过来的文件，正准备活动一下有些发酸的肩膀，却突然感觉本来贴近他脸颊的气息缓缓下挪，肩膀上压上了一个熟悉的重量。惠里睡过去时没有将椅背放下去，她垂下的脑袋正好落在沢田的肩窝。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睡梦中又换了个枕头，女孩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可从青年的角度来说，就是惠里在他肩上蹭了蹭，蓬松的棕发散落在他整个右手上，胳膊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鼻间呼吸出的热气。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心里有些痒痒的。
　　肩膀不能大幅度运动，只能尽量缓慢地挪动着换个姿势，让女孩，让自己都更舒服些。棕发青年悄悄偏头偷看熟睡中女孩的脸庞，比起记忆之中一点点婴儿肥的可爱，瘦了一点的她侧脸更显文静清秀。不由得回想了一下曾经女孩灿烂的笑容，脸庞鼓鼓的，嘴边有一个梨涡，有时还能看见小虎牙。这笑脸总是能让他心里平静下来，柔软下来，再对着她报以自己最真诚的笑容。
　　好像星川惠里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似的。
　　沢田很缓地舒出一口气，他扭头盯向一望无垠的窗外云海。就算前面的路已经不甚明晰，自己也必须要一步一步走下去。女孩是自己心中一块柔软的角落，他大概要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守护这颗温暖的心，才能燃起仿佛信仰般的金红色火焰。

　　等到飞机缓缓降落的时候，睡眼惺忪的惠里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揉揉眼睛，越过沢田的身影看向窗外。飞机越降越低，沿路可以慢慢看见连绵的山脉和狭窄的小片平原，阳光灿烂又明媚，世间万物好像都在这片阳光下生长得健康茁壮。

　　星川惠里马上要和沢田纲吉一起，踏上了另一片全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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