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熟蒂落

　　小仙山位于极北之地，终年寒冷，一年里有十个月是下雪的日子，自第一场雪后，这才入秋，山中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因此地过于寒冷，上山路崎岖，寻常百姓根本不会住进山里来。七年前，冷寒庄现任庄主冷月，命人在小仙山的半山腰上建了庄，取山之名，唤其小仙庄。
　　冷寒庄本庄建在小仙山脚下的青城，庄中经营的酒肆，茶楼，大小商铺等遍布各地，而冷家在江湖中，也是颇有名望的武林世家。小仙庄建成后，冷月便带着为数不多仆役住了进去，庄里的平常事务也一并在这处理，除非有了什么重要事情须下山处理，否则，甚少下山。

　　天色已黑，冷月还在书房忙着，前些日子下了一趟山，累计了不少事务，估摸了下还未处理完的事务，明日还得忙上一整日。
　　冷月打算休息一阵，才停下手中在做的事，便听到小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小主子，庄主吩咐不让人打扰，还是等我通报一声。”
　　小柳话刚落音，书房门就被撞开，一人飞奔进来，一屁股坐到屋里的椅子上喘着气，又给自己到了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小柳在门口站定，看向冷月，只见他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迟疑道：“庄主……”
　　“不碍事，”冷月朝小柳摆摆手，又对他吩咐道，“去沏壶茶来。”
　　“是，”小柳应着，便退出了门外。
　　冷月抬眼看向来人，他的师弟，于晓问，缓声问了句，“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冲冲的？”
　　于晓问满眼欣喜，难掩激动之情朝冷月大声道：“开了，师兄，开了。”
　　于晓问已在山里跑好几个时辰，几乎把整个小仙山转了个遍，他从来不知道小仙山能这么美。
　　冷月似没受一点于晓问喜悦之情的影响，仍然面无表情的说着，“梅花开了。”
　　“嗯，嗯，”于晓问频频点头，高涨的情绪并未因他的冷淡而低落，依旧兴奋的手舞足蹈，师兄常年都是这样的一张脸，他早已习惯。
　　看着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的人，冷月问道：“有这么喜欢？”
　　小仙山的梅树与别处不同，三年才开一次花，虽不能每年都开花，不过一旦开花，就是一年。梅花开放之时，山里也早已落了厚厚的一层雪，火红的梅，洁白的雪，融为一体，忍不住让人惊叹一声妙。
　　“当然，”于晓问毫不迟疑道，“怎么可能会不这么喜欢？”
　　自梅树出芽以来，于晓问就一直在等着这花开之日，应该说，他已等了三年，他来山里时，梅花正好落完，见到的只有光秃秃的梅树，他曾想象过满山梅树开花时的样子，直至今日，终于见到了，只想说，这等美景不枉他期盼了三年之久。
　　“是啊，”冷月应和道，他倒是多此一问了，想起他第一次见山里这番景象时，也着实惊叹了一番。他会在小仙山建庄，山中清净是其一，另外就是因为这满山的白雪红梅了。
　　这时，小柳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于晓问朝他问道：“小柳，你来小仙山多久了？已见过山里的梅树开花了吗？”
　　“五年，已见过一次，”小柳给冷月到了杯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平日庄里喝的酒，是庄里人自酿的，且都有加梅花进去，用的便是这山里梅花。”
　　于晓问长长的“啊”了声，原来是这样，每次喝酒时，带着些许的淡淡清香，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那今年呢？酿酒吗？”
　　小柳却没答话，憋了眼在一旁静静喝茶的冷月，朝于晓问努了努嘴，示意这事需要问庄主，这里现已无他需要做的事情，在向冷月请示后，便退了出去。
　　于晓问稍稍有些纳闷，他问的这么大声，师兄怎么跟没听见似得，便站起身朝冷月走去，好像在小柳说起庄里酿酒之事时，师兄似乎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于晓问在冷月身前的案几站定，倾身向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喊了句，“师兄？”
　　冷月嗯了声，表示听到了，让他继续。
　　“今年庄里酿酒吗？”于晓问满含期待问道，他还从未见过酿酒，亲自酿酒更加不可能，若能亲自酿酒，应该会很有趣。
　　“暂时不酿，”冷月放下手中的茶杯，这酒，还得等那人回来一起酿，那个与他相交已久之人，也已与他三年没见之人，苏之离，三年前曾一起酿酒，也说好三年后再一起酿酒，如今这山里的梅花又开，就只等你回庄了。
　　“暂时不酿吗？”于晓问囔囔道，若是现在不酿，万一，等着等着，梅花落完了怎么办，那不是要再等三年吗？
　　冷月看着眼前一脸失望的人，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道：“也没说不酿，只是过些时日再说。花期还长，不用担心那么多。”
　　于晓问一听，立刻双眼一亮，无比认真的朝冷月说着，“那酿酒时，一定要告诉我，我也要参与，师兄可一定不能把我给忘了。”
　　酿酒之事，又不是偷偷摸摸进行，到时候总会有一番动静，只要人在这里，就是想不知道也难，冷月也没和于晓问这般说，只应了声好，到是觉得他较真的神情挺可爱，便摸了摸他的头。
　　于晓问抬手扯住正落在他脸侧的衣袖，轻晃了晃，“师兄忙了整日，今日都未出过门，明天我们一起去赏梅，好不好？”
　　话了，于晓问便睁着圆溜溜黑亮的双眼看着冷月，等着他回应。
　　“今日还未看够？”冷月轻声笑了笑，这师弟本就心性单纯，让他心生喜爱之意，而每每被他清亮的眼眸这般看着的时候，更似心情都能好上一分。
　　于晓问笑着看向冷月，软言软语的说着，“和师兄一起去当然不一样，去嘛？”
　　冷月想着庄里所剩未处理完的事务也不那么紧急，先放一放好了，“那行，就明日去。”
　　“那说好了，我先走了，”于晓问满心欢喜的朝门口跑去，就知道师兄会同意，今日还真有些累了，今晚得早些休息才行，明早就和师兄去看梅，呵呵。
　　直到看不见于晓问的身影，冷月才收回目光，每次看到这师弟，便会不由自主想起之离，与他亲近的人不多，而这两人都是与他亲近之人，且两人年岁差不多，不自觉中总会把两人想到一块。

　　第二日一早，于晓问就拉着冷月去观梅，天气不错，未下雪，正适合出去走走。于晓问兴致很高，一路上踩着雪玩，时轻时重的落下脚，伴着不同程度的吱吱声，不时停下来，看看这朵梅花，又摸摸那朵梅花，或又拉着冷月东扯扯，西扯扯。冷月的心情也不错，对于晓问的叽叽喳喳也无不耐烦，不时还会接几句话，说到有趣之处，还能听见一两句笑声。结束观梅时，在于晓问的提议下，两人又沿着来时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原路返回。整个期间两人都觉得挺尽兴。而于晓问本着好东西不能过于浪费的原则，基本上，只要冷月闲着，便会被于晓问拉去山里走走。

　　山里的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在日复一日的反复中，如此过了半个月，这夜，冷月已脱去外衣，正打算上床休息，却传来了敲门声。
　　“庄主？”
　　小柳？现在已经不早了，小柳知他通常在这个时辰休息，是不会来打扰的，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把已脱下的衣裳又穿了回去，朝门外问道，“什么事？”
　　“本不想打扰庄主，是醉荫谷的来信，庄主吩咐过，只要是醉荫谷来的消息，不论何时，都要立刻告知，所以……”
　　小柳话还未说完，门已从里面打开来，就见冷月朝小柳伸手道：“信呢？拿来。”
　　小柳把信递给他，信是从醉荫谷来的，应该是苏公子写的，庄主什么时候都从容冷静，此刻却连衣带都没系，就过来开门，从没想过庄主也会有性急的时候。
　　冷月一看完信，就对小柳吩咐道：“我明日下山，这次你不用跟着，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回庄，你现在去把钟管家找来，让他在书房等我，庄里有些事情需要交待给他处理。”
　　“是，”小柳应道，却未立刻离去，而是站在原地，在见到冷月已往屋内退了两步，正打算关门之际，急急喊道：“庄主？”
　　“怎么了，还有事？”冷月站定，等着小柳把话说完。
　　小柳看向冷月，自跟在冷月身边起，不管冷月去哪都会带着他，犹豫道：“庄主不带着小柳一起去？一路上也好照顾庄主的起居饮食。”
　　“这次不用，你去吧，”冷月对小柳摆摆手，待小柳离开便关上了门，没一会儿，却又打开门来，喊住正要远去的人，“等等。”
　　小柳转过身，又折了回来，“庄主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晓问，”冷月想到平日下山处理庄里的事务时都会带着他，只是这次，却不是为庄里的事情，“他若问起来，就告知他，这次外出不便带着他。”
　　“庄主明日不见小主子一面，亲自告知。”
　　“不了，明日会早下山，晓问那时应该还未起身，好了，去吧。”
　　“是，”小柳退了下去，即刻去找钟管家，庄主这次似乎急着出门，猜想应该是要去办很重要的事情。
　　待小柳找来钟管家，冷月把该交代给他的事情都吩咐好，又让人收拾好要出行的包袱，一切都打点妥当后，天色已微微泛白，冷月也没休息一会，而是直接下了山，赶往这次的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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