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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天上天下——惊才绝艳
上官婉儿
掖庭宫,阴暗、破落、曲折,散发着腐败和仇怨的气味经年不散。
她带着仇恨成长 ,她的母亲时时刻刻提醒她不可以忘记!
她的父亲,她的爷爷,她的一家是如何被抄家灭门,而她又是怎样来到这个暗无天日,潮湿寒冷的地方。
她的仇人!仇人!
不知几时被篆刻在她的生命里,永世再无出头之日。
大概是在她还未出生时。这是多奇怪的联系,她早早的就被定下的人生。
“啪”竹简落到地上,上官婉儿霍然惊醒,窗外残缺的月光洒着青蓝的寒冷,就如同母亲去世时紧盯着的眼神
你发誓!发誓!你要发誓毁掉那个邪恶的女人,即使穷尽一生,任何代价!你要用一生记住这笔仇恨!
是的、是的!
她麻木的回应,直到母亲的双目闭上,永世长辞。
她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女人,她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竟依然可以美丽到那种程度,她比窗外阳光更灿烂辉煌,她的心骤然间温热激动起来,她心甘情愿的跪在她的脚下。
本能的成服与她,带着敬畏和仰慕。
没有一点点恨。
火在暗夜的季节疯狂的往空中狂飙,将婉儿的脸印得通红。
她静静地站在女皇寝宫外的长廊上,冷冷地看着。
薛怀仪刚才在密道的入口等待召见,她跟本就没有去通禀,任他在等急后拼命的喊叫捶门。
薛怀仪就象是逼疯了的野狗,就如同她期望的那样,他终于自找死路。
他怎配与她斗争?让他死她有几百种方式,这种无疑是最有效最残忍的。
谁都知道女皇有多珍惜看重明堂、天堂。
明堂、天堂。
薛怀仪为女皇一砖一瓦建造的,无双的宝殿象征着无上的权利与无比的威严。
就如同女皇一样,在她婉儿心里是无比的热爱,无上的敬仰!
薛怀仪为了感谢女皇对他的恩宠所以竭尽全力建成了这两座天下无双的楼堂!
厌恶、鄙视、憎恨,她甚至无法形容对薛怀仪到底还有多少讲不出的情绪。
人是最残忍的动物,史上哪个被记住的人物不是靠踏着别人的骨血爬到颠峰的?
婉儿,我知道你早明白自己的身世,但我一直都不希望你知道,我很需要你,怕你会因此恨我,你恨我吗?
不,婉儿没恨过,如果您不杀我爷爷死的就会是您,自见到您起,婉儿就不曾有过恨!
她抬头突然看见女皇眼角闪出的泪,她终于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的双腿,她很想去触摸那滴为她而流的泪,最终自己的泪汹涌而出。
婉儿啊,这世上我只有你了。
她永生永世也忘不掉这句话,女皇为了今天的权利付出所有亲人作为代价。
这是需要怎样的气魄,才能成就。
她叹息……。
木材是极好的,楼也很高很大,火一定可以烧得很久,
如此暗沉夜色里火真是美丽啊。
薛怀仪来见朕你为何不通报?你知道明堂、天堂对朕的意义吗?
女皇的声音一如即往的透着冰冷的威严。
来人,把她拖出去,……明日,斩。
但她听得见蕴藏在那背后的不舍得。
上官婉儿站起来,底着头,美丽的发丝垂在颊边。
是的,皇上。
清晨的风从壮大的殿门外推进来,门外波涛汹涌。
她自顾自的走出大殿,义无返顾,无畏无俱的就如同当年她跟随她,支持她。
从长安到洛阳,
今天,死对她就象长久的期盼终于得到的释放。
没有惧怕,没有疑惑,没有忧郁!
最后竟是黜刑。
或者她终究对她有一丝的怜悯和舍不得。
她拖着疼痛的身体木然走在宫墙下,她也算权倾朝野,名动天下。
天下这么大,而她却因为她而心甘情愿的困守在这一小方锦绣荣华里。
她从没听过她的心事,亦或者在此前连她自己都不曾倾听过自己。
天,这么蔓延蔚蓝不知穷尽,地,如此深厚博爱未觅踪迹。
而她的青春正多得无处挥霍,她多希望四处游历,感受书中所写的一切!
宫廷,在宫廷便失去自由失去灵魂。
黜刑,受了黜刑她的脸就此毁了,
却为何她依然恨不起来???
三秦季月景龙年,可乘观风出灞川;
遥看电掣金马跃,国瞩霜原玉作田。
隐隐骊山云外耸,迢迢御帐日边开;
岁岁年年常扈驿,长长久久乐承;
她心心念念的希望大周可以长久安泰,无论要她付出如何的代价。
她推开政务殿的大门,她看见她是怎样焦急的向她走来,她知道她从未走下过政务殿的阶梯就连高宗李显的到来她也不曾下来。
她脸上那种痛怕而欣喜的神情不是装出来的,她的手指生冷而僵硬的抚摩在她脸上的伤口,她忍着疼痛,她无怨无恨的,她可能注定要跟随她,无论她如何对她,无论杀她还是羞辱她,她都跟定了她,
她就象是她另一个生命,永远形影相随。
婉儿——女皇在轻声唤她。
是的,婉儿在。
她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她的面前,低声应着。
我想和你说说话,你愿意听吗?
皇上要说的婉儿自当紧记于心。
不,只是随便的聊聊,你现在还恨朕吗?
不,您知道婉儿永远都不会恨您的,这是婉儿咎由自取,是婉儿一时的糊涂。
她不记得自己是几时回到自己的床上的,她在任何时候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然而,掩饰于这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之下的是她心中那难以遏止的焦虑与期盼。她在焦虑什么?又在期盼什么呢?无论如何,这种焦虑与期盼哪怕再怎样的激烈与不甘,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大河涓滴,转瞬即被淹没于无形之中……
她忽然很疲倦,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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