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十年

　　这天晚上杜振明做了那个梦——经常做的梦。梦里是永远的初秋，灿烂的阳光铺满大地。但是，在杜振明的梦中，他并不是在一个可以看见阳光的地方，实际上，他正在自己家当年的房子里。阳光透过橘色的窗帘，把屋子渲染的暧昧不清。绿色铁皮的暖瓶倒在地上，内胆的碎片和不多的水一起流到地板上去。可是他没有精力去扶起来，他浑身酸软倒在沙发上，一只秀白妩媚的手正缓缓地向他下面探下去，探下去
　　杜振明醒来了，侧过身伏在枕头上。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他发现自己心里空荡又忧愁。他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第二天杜振明前往莫红缨给他的那个地址。
　　莫红缨在的地方安静又清洁。这个地方是南城的老区，但却不是一般人印象中的又脏又乱的老城区。解放前这里曾经是那一党高官们的官邸，很多建筑都带着旧式风情。据说，从那时候这些房子就已经供应瓦斯了。后来解放了，新的党还有高官欣赏这里的趣味与便利。权贵的要求其实大体相似，于是这一片老房子仍然被保留着。后来的某一时期，由于历史上的某一些原因，这些房子被野蛮的青年占领，但幸运的是，损毁的只是内部，而外观得以保留。
　　又过了许多年，这些房子重回当年的主人手中。一直到现在，那一片也是不可撼动的老派“贵族小区”。许多次规划中这些房子要拆掉，但是每次都有大人物出面打招呼。
　　就是在这些房子中的其中一座，杜振明见到了莫红缨。
　　算来莫红缨已经六十岁了，但是她的头发依然是乌黑的，可是那美丽的光泽已经不见了，这个太明显是后来染的头发。她的脸上皱纹并不很多，可是嘴巴已经凹进去一点了，更难以隐藏的是她脖子和手上的皮肤，全部都起皱了。可是她依然像当年那样笑着，那种含着隐约蛊惑与暗示的笑容。
　　杜振明其实很怕见到美人迟暮。你眼见一个人曾经美艳不可方物，如今再也难寻原来风韵，这个其实挺令人悲伤的。
　　莫红樱把杜振明迎进来，一面说：“真没有想到如今你也这么老了。我们分别的时候你还那么稚气，可是一转眼就快三十年了，我真的认不出你啦。”
　　杜振明说：“是呀，时间过得真快，红姨你也老了，又何必往国外跑呢。”
　　“说来话长，你先坐下。”
　　杜振明在沙发上坐下，眼睛四处打量这房子，说：“真漂亮的房子。”
　　莫红缨笑着说：“是吧，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交到我手上才两年，本来没有这么漂亮——老爷子最后搞得乱七八糟的。都是我自己看着收拾的，你看现在多有品味。可惜我要走了，去外国找我的女儿，再也不回来了。”
　　杜振明其实想问房子怎么办，但是他又怕莫红缨误解自己图谋什么的，就说：“是呀，真是可惜。”
　　于是话题又变成了出国为什么。莫红缨说：“不为什么，在国内过了一辈子，实在是一天也不想呆了，反正现在老秦已经死了，总之是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女儿说是要和女婿闹离婚，我想去劝劝。”老秦是莫红缨后来的孩子。
　　杜振明不由笑一声，说：“红姨啊，这话您哪有资格劝。”莫红缨也笑了，说道：“是呀，我是没有资格，我年轻时候也胡闹，仗着自己漂亮有钱，可是那时候也有很多坏朋友教唆我离婚呀——那些人就是等着看我的笑话，等着骂我破鞋——如今我自己的女儿我再不要让她犯这种错误了，女人安安定定的比什么都好。”
　　杜振明说：“您说有什么东西给我？”
　　莫红缨说：“是这样——你知道老秦之前还有个前妻吗？那个妻子本来还有个孩子，大约比你小五六岁吧。本来这孩子归老秦抚养的，但是我嫁给他之后怎么也不愿意看着这个孩子在我眼前晃——这孩子比你讨厌多了，再说那时候，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一辈子当继母的命。所以我就忍不了了，逼着老秦把这个孩子送到老秦前妻那里。可是我没想到这个孩子的亲妈后来没几年就死了，这孩子就一直在社会上胡混。最近我得到消息说，这个孩子因为贩毒跟他的老婆一起被枪毙了，还留下一个儿子。是在云南一个叫什么威的县城被抓的。因为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心里很愧疚，觉得自己做了件大错事，祸害了一个好孩子。所以我就去了趟云南，把那个孩子——说起来该是我的孙子了——接到我身边了。可是如今我又要出国——”
　　杜振明彻底被吓住了：“红姨，你该不会要送我一个孩子吧，那可不行——我一个单身汉——又没妻子，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莫红缨说：“为什么不可能，我打听过了，你如今都四十多了还没有孩子，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将来老了怎么办？如今有个孩子，其实还算是你的侄子呢，无父无母，你把他收养了不是正好吗？”
　　杜振明真的有点生气了“那算是什么侄子啊，我继母的继子的儿子，跟我有任何关系吗？”
　　莫红缨说：“你再想想吧，那个孩子又聪明又秀气，我敢说你从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小孩，他父母的事情他都不清楚，多么可怜啊，再说你一个人生活就不觉得枯寂吗？”
　　杜振明说：“总之无论你怎么说，我绝不可能收养他。”
　　莫红缨叹口气，说：“那好吧，不管怎么说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吧。”

　　这天晚上杜振明做了那个梦——经常做的梦。梦里是永远的初秋，灿烂的阳光铺满大地。但是，在杜振明的梦中，他并不是在一个可以看见阳光的地方，实际上，他正在自己家当年的房子里。阳光透过橘色的窗帘，把屋子渲染的暧昧不清。绿色铁皮的暖瓶倒在地上，内胆的碎片和不多的水一起流到地板上去。可是他没有精力去扶起来，他浑身酸软倒在沙发上，一只秀白妩媚的手正缓缓地向他下面探下去，探下去
　　杜振明醒来了，侧过身伏在枕头上。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他发现自己心里空荡又忧愁。他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第二天杜振明前往莫红缨给他的那个地址。
　　莫红缨在的地方安静又清洁。这个地方是南城的老区，但却不是一般人印象中的又脏又乱的老城区。解放前这里曾经是那一党高官们的官邸，很多建筑都带着旧式风情。据说，从那时候这些房子就已经供应瓦斯了。后来解放了，新的党还有高官欣赏这里的趣味与便利。权贵的要求其实大体相似，于是这一片老房子仍然被保留着。后来的某一时期，由于历史上的某一些原因，这些房子被野蛮的青年占领，但幸运的是，损毁的只是内部，而外观得以保留。
　　又过了许多年，这些房子重回当年的主人手中。一直到现在，那一片也是不可撼动的老派“贵族小区”。许多次规划中这些房子要拆掉，但是每次都有大人物出面打招呼。
　　就是在这些房子中的其中一座，杜振明见到了莫红缨。
　　算来莫红缨已经六十岁了，但是她的头发依然是乌黑的，可是那美丽的光泽已经不见了，这个太明显是后来染的头发。她的脸上皱纹并不很多，可是嘴巴已经凹进去一点了，更难以隐藏的是她脖子和手上的皮肤，全部都起皱了。可是她依然像当年那样笑着，那种含着隐约蛊惑与暗示的笑容。
　　杜振明其实很怕见到美人迟暮。你眼见一个人曾经美艳不可方物，如今再也难寻原来风韵，这个其实挺令人悲伤的。
　　莫红樱把杜振明迎进来，一面说：“真没有想到如今你也这么老了。我们分别的时候你还那么稚气，可是一转眼就快三十年了，我真的认不出你啦。”
　　杜振明说：“是呀，时间过得真快，红姨你也老了，又何必往国外跑呢。”
　　“说来话长，你先坐下。”
　　杜振明在沙发上坐下，眼睛四处打量这房子，说：“真漂亮的房子。”
　　莫红缨笑着说：“是吧，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交到我手上才两年，本来没有这么漂亮——老爷子最后搞得乱七八糟的。都是我自己看着收拾的，你看现在多有品味。可惜我要走了，去外国找我的女儿，再也不回来了。”
　　杜振明其实想问房子怎么办，但是他又怕莫红缨误解自己图谋什么的，就说：“是呀，真是可惜。”
　　于是话题又变成了出国为什么。莫红缨说：“不为什么，在国内过了一辈子，实在是一天也不想呆了，反正现在老秦已经死了，总之是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女儿说是要和女婿闹离婚，我想去劝劝。”老秦是莫红缨后来的孩子。
　　杜振明不由笑一声，说：“红姨啊，这话您哪有资格劝。”莫红缨也笑了，说道：“是呀，我是没有资格，我年轻时候也胡闹，仗着自己漂亮有钱，可是那时候也有很多坏朋友教唆我离婚呀——那些人就是等着看我的笑话，等着骂我破鞋——如今我自己的女儿我再不要让她犯这种错误了，女人安安定定的比什么都好。”
　　杜振明说：“您说有什么东西给我？”
　　莫红缨说：“是这样——你知道老秦之前还有个前妻吗？那个妻子本来还有个孩子，大约比你小五六岁吧。本来这孩子归老秦抚养的，但是我嫁给他之后怎么也不愿意看着这个孩子在我眼前晃——这孩子比你讨厌多了，再说那时候，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一辈子当继母的命。所以我就忍不了了，逼着老秦把这个孩子送到老秦前妻那里。可是我没想到这个孩子的亲妈后来没几年就死了，这孩子就一直在社会上胡混。最近我得到消息说，这个孩子因为贩毒跟他的老婆一起被枪毙了，还留下一个儿子。是在云南一个叫什么威的县城被抓的。因为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心里很愧疚，觉得自己做了件大错事，祸害了一个好孩子。所以我就去了趟云南，把那个孩子——说起来该是我的孙子了——接到我身边了。可是如今我又要出国——”
　　杜振明彻底被吓住了：“红姨，你该不会要送我一个孩子吧，那可不行——我一个单身汉——又没妻子，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莫红缨说：“为什么不可能，我打听过了，你如今都四十多了还没有孩子，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将来老了怎么办？如今有个孩子，其实还算是你的侄子呢，无父无母，你把他收养了不是正好吗？”
　　杜振明真的有点生气了“那算是什么侄子啊，我继母的继子的儿子，跟我有任何关系吗？”
　　莫红缨说：“你再想想吧，那个孩子又聪明又秀气，我敢说你从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小孩，他父母的事情他都不清楚，多么可怜啊，再说你一个人生活就不觉得枯寂吗？”
　　杜振明说：“总之无论你怎么说，我绝不可能收养他。”
　　莫红缨叹口气，说：“那好吧，不管怎么说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吧。”

　　这天晚上杜振明做了那个梦——经常做的梦。梦里是永远的初秋，灿烂的阳光铺满大地。但是，在杜振明的梦中，他并不是在一个可以看见阳光的地方，实际上，他正在自己家当年的房子里。阳光透过橘色的窗帘，把屋子渲染的暧昧不清。绿色铁皮的暖瓶倒在地上，内胆的碎片和不多的水一起流到地板上去。可是他没有精力去扶起来，他浑身酸软倒在沙发上，一只秀白妩媚的手正缓缓地向他下面探下去，探下去
　　杜振明醒来了，侧过身伏在枕头上。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他发现自己心里空荡又忧愁。他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第二天杜振明前往莫红缨给他的那个地址。
　　莫红缨在的地方安静又清洁。这个地方是南城的老区，但却不是一般人印象中的又脏又乱的老城区。解放前这里曾经是那一党高官们的官邸，很多建筑都带着旧式风情。据说，从那时候这些房子就已经供应瓦斯了。后来解放了，新的党还有高官欣赏这里的趣味与便利。权贵的要求其实大体相似，于是这一片老房子仍然被保留着。后来的某一时期，由于历史上的某一些原因，这些房子被野蛮的青年占领，但幸运的是，损毁的只是内部，而外观得以保留。
　　又过了许多年，这些房子重回当年的主人手中。一直到现在，那一片也是不可撼动的老派“贵族小区”。许多次规划中这些房子要拆掉，但是每次都有大人物出面打招呼。
　　就是在这些房子中的其中一座，杜振明见到了莫红缨。
　　算来莫红缨已经六十岁了，但是她的头发依然是乌黑的，可是那美丽的光泽已经不见了，这个太明显是后来染的头发。她的脸上皱纹并不很多，可是嘴巴已经凹进去一点了，更难以隐藏的是她脖子和手上的皮肤，全部都起皱了。可是她依然像当年那样笑着，那种含着隐约蛊惑与暗示的笑容。
　　杜振明其实很怕见到美人迟暮。你眼见一个人曾经美艳不可方物，如今再也难寻原来风韵，这个其实挺令人悲伤的。
　　莫红樱把杜振明迎进来，一面说：“真没有想到如今你也这么老了。我们分别的时候你还那么稚气，可是一转眼就快三十年了，我真的认不出你啦。”
　　杜振明说：“是呀，时间过得真快，红姨你也老了，又何必往国外跑呢。”
　　“说来话长，你先坐下。”
　　杜振明在沙发上坐下，眼睛四处打量这房子，说：“真漂亮的房子。”
　　莫红缨笑着说：“是吧，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交到我手上才两年，本来没有这么漂亮——老爷子最后搞得乱七八糟的。都是我自己看着收拾的，你看现在多有品味。可惜我要走了，去外国找我的女儿，再也不回来了。”
　　杜振明其实想问房子怎么办，但是他又怕莫红缨误解自己图谋什么的，就说：“是呀，真是可惜。”
　　于是话题又变成了出国为什么。莫红缨说：“不为什么，在国内过了一辈子，实在是一天也不想呆了，反正现在老秦已经死了，总之是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女儿说是要和女婿闹离婚，我想去劝劝。”老秦是莫红缨后来的孩子。
　　杜振明不由笑一声，说：“红姨啊，这话您哪有资格劝。”莫红缨也笑了，说道：“是呀，我是没有资格，我年轻时候也胡闹，仗着自己漂亮有钱，可是那时候也有很多坏朋友教唆我离婚呀——那些人就是等着看我的笑话，等着骂我破鞋——如今我自己的女儿我再不要让她犯这种错误了，女人安安定定的比什么都好。”
　　杜振明说：“您说有什么东西给我？”
　　莫红缨说：“是这样——你知道老秦之前还有个前妻吗？那个妻子本来还有个孩子，大约比你小五六岁吧。本来这孩子归老秦抚养的，但是我嫁给他之后怎么也不愿意看着这个孩子在我眼前晃——这孩子比你讨厌多了，再说那时候，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一辈子当继母的命。所以我就忍不了了，逼着老秦把这个孩子送到老秦前妻那里。可是我没想到这个孩子的亲妈后来没几年就死了，这孩子就一直在社会上胡混。最近我得到消息说，这个孩子因为贩毒跟他的老婆一起被枪毙了，还留下一个儿子。是在云南一个叫什么威的县城被抓的。因为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心里很愧疚，觉得自己做了件大错事，祸害了一个好孩子。所以我就去了趟云南，把那个孩子——说起来该是我的孙子了——接到我身边了。可是如今我又要出国——”
　　杜振明彻底被吓住了：“红姨，你该不会要送我一个孩子吧，那可不行——我一个单身汉——又没妻子，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莫红缨说：“为什么不可能，我打听过了，你如今都四十多了还没有孩子，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将来老了怎么办？如今有个孩子，其实还算是你的侄子呢，无父无母，你把他收养了不是正好吗？”
　　杜振明真的有点生气了“那算是什么侄子啊，我继母的继子的儿子，跟我有任何关系吗？”
　　莫红缨说：“你再想想吧，那个孩子又聪明又秀气，我敢说你从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小孩，他父母的事情他都不清楚，多么可怜啊，再说你一个人生活就不觉得枯寂吗？”
　　杜振明说：“总之无论你怎么说，我绝不可能收养他。”
　　莫红缨叹口气，说：“那好吧，不管怎么说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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