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怯

　　把座位调回来之后，两个男生之前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宁也一改往日自由散漫的作风，上课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这是林念秋眼里的宁也。事实上，林念秋在他身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打瞌睡了，他就是宁也的兴奋剂。
　　宁也在逆光处，光影勾勒出面前少年的温柔轮廓，时间凝固般的画面让宁也有些恍惚。他迷恋着这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少年。林念秋就像一阵秋风，刮过宁也这棵半枯的树，卷走枯叶。秋风会刮过去，而树只能在原地。林念秋不会知道他怀着这样龌蹉的心思，只要好好隐藏，就不会有事吧，他想。林念秋会按部就班地走着早已规划好的路，宁也在多年之后也只是尘封电话簿上的一个名字，两条平行线，相交过后，还是会沿着自己的轨迹继续向前。
　　这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雨，与夏天的雨不同，冬天的雨寒气逼人，浸入骨髓。宁也好像受了点寒，在座位上一张接一张地抽纸擤鼻涕。
　　林念秋嫌弃地看着他，一方面觉得他擤鼻涕有点恶心，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一点儿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宁也只知道擤鼻涕却不知道去买点药来吃，毕竟是大大咧咧惯的人，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上医院。林念秋实在是被他搞得有些烦了，下课的时候跑去医务室买了两盒药。
　　“给你。”林念秋把药递给宁也。
　　宁也正在努力的克制打喷嚏的欲望，看见两盒药递到自己面前，救世主一般接住，用感动的眼神望着林念秋：“谢谢，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他的声音因为感冒，带着点软糯的鼻音。
　　林念秋语塞，不想回答白痴问题，转身倒了杯温水放在宁也桌上。
　　“白色这盒，饭后吃，一次两片，一天三次。蓝色那盒，现在就吃，晚上睡觉前再吃一次。”林念秋叮嘱的时候倒是很耐心。
　　被照顾的感觉宁也很是受用，乖乖吃了药就安静学习，不再打扰林念秋。
　　大约一刻钟，宁也开始困倦起来，与平时不同，这次有点抵挡不住，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感冒药的原因。
　　“喂，你给我买的药是不是有副作用啊，比如想睡觉...”
　　林念秋的眼神很真诚：“没有。你要是想睡就睡，我帮你看着老师。”
　　抵挡不住了...宁也沉沉睡去。
　　林念秋看着睡的正香的男孩，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他的喉结动了动。
　　宁也最近因为睡得少了，看起来没有以前精神。反正现在他感冒了，让他休息一下吧，林念秋是这样打算的。于是他在拿药的时候特别找校医要了了有催眠副作用的药。宁也这个人，还是睡着好看。
　　晚自习后宁也没给林念秋打招呼，一个人提著书包就走。林念秋正在收拾东西，抬头就只望见宁也的背影，有些精神不振的样子，外面还在下雨，不是很大，从学校到家的距离还是可以把人淋透的。对了，宁也今天是怎么感冒的？他好像没带伞。
　　林念秋抓起书包和伞追了出去，楼道被放学的学生堵得水泄不通。他在人群中艰难地搜寻宁也。直到走出校门，也没有看到宁也的身影。
　　宁也用书包挡住雨，在路上小跑着，他隐约觉得忘了什么事，却又想不起来，头晕目眩的，大概有点发烧了，只有一个念头，想回家洗个热水澡。前面那个人......
　　林念秋撑着伞在雨里，一遍遍看着手表，脸上的神色似是有些焦急，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雨点溅落在影子里，没了踪迹。
　　宁也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不顾脚下的污水，大步跑向林念秋那把庇护伞，咧出一个笑容：“真够哥们儿，雨中送伞啊！”
　　林念秋脸上的表情有些冷峻，象是在质问：“你走了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宁也恍然大悟，原来是忘了这事，确实烧的有些糊涂了。
　　“不好意思啊...外面下雨我走得急.....”他有些怕林念秋这样的语气和表情。
　　“伞你拿着，我走了。”林念秋也没再责备他，把伞交给他。看见宁也还有精神笑，他也放心了。
　　“那你怎么办？”宁也怎么舍得让他淋雨，又把伞塞回他手上。
　　“那，我送你？”林念秋提议道。其实他也想和宁也一起走，没来由的，就想送送他。
　　“好。”宁也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经乐开花了。
　　冬日雨夜，两个少年并肩而行。林念秋撑着伞，无言。
　　“林念秋啊，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宁也先开了口。
　　林念秋微微扭头，轻轻笑了下：“如果我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呢？”
　　“那倒也是...”宁也似是自言自语：“你是林神仙啊。”
　　宁也不知道的是，林念秋曾经偷偷跟过他一次，不为别的，就是好奇怎样的房子能住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刚刚找不到宁也，他回忆起了走过一次的路，然后问了近道，一路跑到宁也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不确定他是否已经走了，等等总归是好的吧。
　　林念秋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他享受被宁也捧得高高在上的感觉，又害怕着被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他面对宁也，努力维持着自己完美的形象，他想让宁也一直这样崇拜着他，爱慕着他。可这样的话真切地听到后，他又有些失落感。
　　“宁也，我不是神，我是人。”林念秋很认真地看着宁也，漆黑瞳孔只映出宁也的脸。
　　被他这样看着，宁也的的心发慌，脸也有些烧，别过头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但是你总照顾我，而我，总是烦你，给你添麻烦。”宁也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是小，几乎微不可闻。
　　“这样挺好的。”林念秋的语气若无其事。
　　宁也以为林念秋会数落他，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感到很意外，又窃喜，贪婪地想再听一遍。
　　“啊？”
　　林念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盯着前方的路，不再回答。
　　一场雨一场寒，宁也只想这个冬天快过去，他想迎接明媚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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