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怯

　　开学第二天，宁也以为林念秋这种乖乖男应该是早早地来到学校，然后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之下把作业拿给自己抄，事实上他也不会这样做，不是不敢，而是对于林念秋，他有一种不可冒犯的想法。
　　宁也的确是高估了自己对林念秋的了解。“五八，五九，七点半！”宁也数着手表。铃声刚好响起，林念秋踩着铃声，不紧不慢的走进教室。他今天没穿校服，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套黑色棉质运动裤，轻松随意的装束，少了昨天的严肃感。宁也迫不及待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林念秋感到很诧异，他认为不会有人问他这样的问题，当然，他也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
　　宁也刚问出口立即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自己还贴上去热络的跟哥们一样。果然林念秋没有理他。
　　物理老头腆着大肚子踱进教室，把班上每个人都扫视一遍。“新来的，为什么不穿校服？”老头的声音带着老师特有的威严。林念秋休闲的T恤在一堆校服中的确有些扎眼。宁也见林念秋没反应，用胳膊肘碰了下他。在林念秋眼里，宁也这个举动，像极了给同桌打掩护的初中生，幼稚又明显。
　　物理老头不依不饶，眯着眼睛，提高声音：“新来的，为什么不穿校服？”
　　林念秋当他是空气，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盯着老头背后的黑板。老头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自然不会就此作罢。炎热的天气更催化了老头火爆的脾气。书本被用力扔在讲桌上，老头快步走到林念秋面前，对着他：“你，站起来！”
　　这次林念秋乖乖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穿校服？我这是第三次问你。”
　　“洗了。”林念秋想也不想地回答，甚至都没往老头那边看一眼。
　　校服每季都有两套，洗了一套还有一套，显然他的理由没有任何说服力。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风扇呼呼的声音，每个人都似乎在期待着两个人的战火点燃，而自己只需隔岸观火。
　　物理老头准备继续训斥，却对上林念秋不容置疑的眼神，那是危险的信号。教了半辈子书的老头对这样的目光也有些发虚。干干地提醒他下次记得穿校服就让他坐下。
　　想要看戏的同学瞬间没了兴致，教室里又开始嗡嗡闹了起来。刚刚的一幕宁也看的清清楚楚，老头脸上精彩的表情简直是旷世奇观，还有林念秋的眼神，让宁也对他越发好奇起来。他觉得，林念秋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和我应该站在同一战线。抱着这样的想法，又一次无畏地搭话：“看不出来啊，你也很讨厌这些老师？”
　　林念秋听到这样的问题，又一次感受到自己被侮辱。他很自私，不会腾出一点点的空间去讨厌或是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把脑力费在如何气死老师这些无聊的事情上，刚刚之所以这样，不过是对无礼的人应该有的态度。而旁边的人，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观中，他不想被误解。
　　“这里没有叫新来的。”林念秋淡淡地回答。
　　宁也愣了两秒钟，林念秋竟然破天荒地讲了八个字，让他受宠若惊。这句话对林念秋来说，不过是迫于无奈的解释，对宁也来说，这个直率的男孩不会想太多，只当自己和他算是熟识了。
　　林念秋看着宁也揽着自己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不知如何应对。来到这所学校两天，被他碰了两次，主动搭话三次。他不擅与人交际，也算不上沉稳，甚至有时还有些骄傲，可他习惯独来独往，人人说高处不胜寒，他享受这份寒冷，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不得不交际的人，就带着礼貌的疏离。父母的想要一个怎样的儿子，他就扮演一个怎样的儿子，偶尔也会有一些对刻板生活的叛逆，比如刚刚发生的事。宁也对他的主动和热情，他不反感，也不想给予过多的回应，得过且过吧。
　　宁也见林念秋对自己的接触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将他揽得更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牙齿洁白闪亮：“没有新来的，这儿只有林念秋，以后咱们就是哥们儿了，我罩你！”离林念秋只有不到20厘米的距离，他闻到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味道，似是秋风的凉意。
　　林念秋不会把无谓的承诺放在心上，但他心里已经默认了，不会排斥他。
　　“放学一起出去吃饭吧？学校的太难吃了。”宁也很快地规划起了几个小时之后的事，尽管他才吃过早饭。
　　“恩。”没有多余的回应。
　　仍是闷热的天，窗外的树叶有一片变成了半黄半绿的颜色，在强烈的光照下，色彩迷离，秋天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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